第57章
宁为粼坐在一旁的看戏,事情被推波助澜到这份上,即便是高桓帝不信,这满席的臣子总该有动摇的。他轻捻中玉扇,这一局到这,他已然占了上风。
宴席上的臣子们听得公孙翎这番话,都纷纷看向赵池馥,有几个面面相觑后偷偷看向高桓帝,想看他是何反应?
“乌丹国的使臣糊涂,难道你也糊涂?”薄云暮知道公孙堂的命此刻握在宁为粼中,他能做的,只能先配合公孙翎演戏,再找时攻破。
“是,相爷是乌丹国的使臣没错,但他观的命数,从来没有出过错,云暮哥哥,你就信我一回。”
公孙翎的眼里有泪光在闪耀,为了救父亲,她必须将这盆脏水泼到赵池馥身上,还要泼得死死的,让众人信服。
她的无助薄云暮看到了,但只能装无视,“皇妃是本王一心要娶的妃子,她能有这样的福相,又怎会跟你胡诌的那些扯上关系?”他冷哼,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殿下屡屡寻借口不让钦天监来,难不成是怕本相的是对的,怕皇妃的命数一旦呈到明面上来,见不得人么?”
宁为粼冷笑。
薄云暮扣紧桌沿,目光里已经有了怒意,但他了然一笑,将怒意压了下去,“相爷一来就针对本王的皇妃,再怎么这都是我们薄家皇室的事,还轮不到你这样逼迫,叫不叫钦天监来,自然是父皇和本王了算。”
怎么着,他都要将这事压下去。
“哦,殿下的对,那看来贵国五年之内真要见血了。”在宴席上求证不得,但宁为粼得把这怀疑猜忌的种子在高桓帝心里种下,这样等他回了乌丹国,后面的事他自个儿派人去处理,他回去照样能看戏。
“相爷今年带来的贡品不多,话却多得很。皇上乃燕国明君,事事都能看得透彻,你是好心亦是别有居心,我们都看得明白,将此祸水嫁祸到皇妃身上,实在不是君子所为,乌丹国派了你这样的人过来,真当是国哀!”
赵鹤唳一番话,将宁为粼的脸色堵得一阵黑一阵白,他继续道:“钦天监会在这次接待使臣宴散后,再给皇妃测天命,这与相爷无关,与郡主你更无关。”
如此,宁为粼就寻不到理由再将钦天监扯进来,此刻给赵池馥测天命了。
“皇妃是太史大人的亲妹妹,你自然要护着她,不让她的命数袒露在众人面前,本相着什么急,娶了这样的祸水入皇室,是你们燕国的悲哀!”
赵鹤唳的话得直白,宁为粼的话得亦是直白,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赵鹤唳这是缓兵之计还是过后真的要找钦天监来给赵池馥测天命。
“那好,那倒要叫您以后看看,燕国是怎么一步步比乌丹国更强大的。”他姿态狂妄,赵鹤唳一分面子都不会给他留。
“行,不验便不验,到时大难临头,乌丹国还能分一杯羹呢!”宁为粼哈哈大笑。
高桓帝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得知相爷要来,朕命人设了驿站款待,今日还特意办了迎接宴席,可你言语这样放肆,实在是无权享受这样的款待,你请便。”
话成这样,明显是在撵人了。
宁为粼哼哼两声,起身拍拍屁股,出了延禧宫。
公孙翎正要跟上去,被高桓帝叫了下来,“翎儿,你是哪国人,还想要跟上去?”
她一怔,低下头咬唇,脸色羞愧之极。
“翎儿你先坐下,侯爷那边我们已经派人去救他了。”薄云暮对她道,方才在高桓帝寝殿里,他们就是在合计如何将公孙堂救出来。
宁为粼在那边设防严密,救人不是那么好救,可这是燕国的京都,岂能容他在京都里明目张胆的绑架皇亲国戚,就算他设防再严密,也敌不过京都的兵力。
公孙翎一下怔住,她没想到高桓帝和薄云暮派了人去救她父亲,这会儿听得这话,人立刻跪到地上,“多谢皇上!”
“这回也难为你了,做出这样的事我知并非你所愿,但你着实是帮了异国人,外人不知实情,必然会少不了唾弃,如论如何朕都得罚你,不然堵不了这悠悠众口。”
高桓帝有些为难,从到大他就十分宠爱这个侄女,开口要罚她,这还是第一回。
“翎儿明白。”
公孙翎的眼泪落到地上,她明白高桓帝的用意,这会儿只要公孙堂没事,她什么都好。
“朕就罚你回去面壁思过三个月,好好熟读燕国的国法,史记,谨记自己是燕国的人,以后不许再做出这样有辱国风的事。”
高桓帝义正言辞,目光凌厉,眼里没有不忍。
“是。”
公孙翎应承下来,她以前太过骄横,就算是被公孙堂扔到尚书院里两年,可从未静下心来翻读过一本书,都是在里面混混度日。
被高桓帝这么罚,她一点没觉得过分。
散场时,薄云暮、赵池馥和赵鹤唳被高桓帝叫到了御书房里,御书房是话最能保密的地方,这会儿大臣们都走了,魏兆德守在御书房外边,不放任何人靠近。
“方才那个宁为粼的话不可信,朕心里清楚,馥儿你也别放在心上,他是出了名的人,想来挑拨我们皇室的关系,朕绝不会上他的当。”宁为粼的目的很明显,高桓帝叫辈们过来,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好让他们安心。
“儿臣明白,乌丹国的使臣向来是要挑起我们燕国的事端,儿臣也绝不会把那个相爷的话放在心上。”
赵池馥朝他微微笑着,她看着脸色还好,似乎没有受宁为粼那番话的影响,此刻依旧是笑靥如花的。
“嗯,那朕便放心了。”他亦是笑了笑,尔后看向赵鹤唳,“听太史近来身子不太好,方才在宴席上也没来得及问,这会儿总算能得上几句清闲话,有你在,宁为粼不是我们的对。”
方才在宴席上,赵鹤唳的气势盛了宁为粼不是一两成,大家都有目共睹。
“微臣叩谢皇上夸赞,臣的身子近来不大好,这几日的早朝恐怕不能上了。”趁着这个会,赵鹤唳想休沐几日,他确实也病了有一段时日了,再拖下去怕留下病根,眼尾瞧见那一抹玉竹披风,他还不想把自己的身子搞垮。
“嗯,你先好好养病,等把病养好了再来上朝也不迟。”高桓帝直接恩准了。
“父皇,儿臣一会儿想去看看母妃。”薄云暮等他们完才开口,他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魏良娣了,上次带进来的药她应该也吃完了,不知道眼睛好了没有,他心里挂念着。
“好,去吧。”
今日的宴席,薄云暮也出了力,虽然最后的局势是赵鹤唳赢回来的,但第一次能够这样沉着应对,高桓帝也满意了。
行完礼后,三人一同出了御书房。
薄云暮要去重华宫看魏良娣,他问赵池馥要不要一同去,赵池馥摇了摇头,“今日我什么都没准备,不好去见娘娘,等改日我亲自做点糕点端过来,我们再一起去。”
她以为今日只同乌丹国的使臣交便完了,没想到去见魏良娣,自个儿这会儿两空空的,第一回见面她觉得这样不太好,便拒了。
“也好,那你自己回去心些。”
走下台阶,往重华宫的方向和他们出宫门的方向相反,薄云暮便与她分开。她点点头,看着他走远,这才抬脚离开。
身侧一直有一个人跟着,那碗药的功效早就消耗掉了,赵鹤唳的身子这会儿正虚弱着,人走得也慢了些。
赵池馥低头往前走,佯装看不见他。
谁知,走到一半,她忽然发觉一直跟在身侧的人不见了,她眨眨眼,悄悄回头看,赵鹤唳正倚在门边上,身子微微弯着,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赵池馥抿抿唇,犹豫着,尔后还是松开紧紧绞在一起的,朝他跑了过去,“你还好吗?”
她清脆的询问声从他耳边响起。
赵鹤唳的意识有些恍惚,身子也有些冷,这会儿正在发抖着,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耳边话,慢慢睁开眼,看到是她他缓缓漾开唇角,人朝她倒来,沉重的身子没预兆地倒下来,赵池馥堪堪接住,人就往后退了好几步。身上忽然压下来一个大男子,她压根就支撑不住,要往四处寻人来帮忙,这宫道上却是一个宫女太监都没寻到,没办法,她只好拍一拍他,“哥哥,你先醒醒,我只能扶着你出去,你这样晕倒了靠上来,我是挪不动腿的。”
她的腿已经在打颤了。
赵鹤唳缓缓睁开眼,“嗯”了一声,他还是有知觉的,就是身子没力气,所以才突然倒了下来。
赵池馥暗暗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他的置到自己的后颈上,让他靠着自己,这才能一步步慢慢朝前走。
本来身子还挺冷的,这会儿驮着他往前走后,她的身子竟然一点点发热起来,额角上还隐隐约约流出了汗珠。
轻微的喘气声从耳边传来,赵鹤唳不自觉的勾起唇角,“我们两个真是冤家,没想到也有你照顾我的时候。”
来,他们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赵鹤唳照顾赵池馥,没见她照顾过他。
“你是我的冤家,我才不是你的冤家。”赵池馥不承认他这个观点,他从就将自己关在府里,她哪有欺负过他。
赵鹤唳笑了笑,没力气同她争执。
赵池馥走了这条宫道几遍了,第一次觉得这条宫道远得不行,俩人走了这么久,才见到轿辇的影子。
红棠和迟衍见到他们二人这样搀扶着出来,赶忙跑过去帮忙。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将人交到迟衍上后,赵池馥喘着气嘱咐他。
她要转身走时,腕忽然被一双冰得彻骨的抓住,“送我回去。”他缓缓抬起头,那双蒙着雾的明眸看着她,面带恳求。
赵池馥愣了愣,“有迟衍在,你会没事的。”她安慰他。
“行吗?”
他重复了一遍,唇色苍白。
赵池馥看着他,他的状态比她前几日见到的还好差,本以为他就是一场风寒,没想到拖了这么久,她绞了绞衣袖,扶住他,“那好,我送你回去。”
顷刻间,赵鹤唳的眉眼才现出一抹笑意来,被她扶着上了轿辇后,他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从进入宴席后,赵池馥就在避免和他对视,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好像他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便也没有表现出异样来,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喂他喝下。
“病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不让迟衍备点药在轿子里?”她翻了一圈,没找到药才倒水给他喝。
“没来得想。”
他眼神温柔,将眼底的宠溺藏在心间。
“着什么急呢?你也瞧见了,今日我并没什么事,连父皇都没信那宁为粼的话,便足以证明你的叮嘱是多余的。”
她稍有得意地朝他炫耀。
“嗯,看来你才是对的,我的叮嘱多余了。”赵鹤唳未有反驳,他的眼皮子很重,但就是不愿阖上,还找话跟她聊,“回去后,在宁为粼没回乌丹国之前你要好好在府里待着,别乱跑。”
他想得周全,宁为粼这回盯上了她,就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会。
“来这个宁为粼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没想到年纪轻轻地就当了相爷。”赵池馥想起宁为粼的样子,便提了一嘴。
“我年纪也不大,不也当了太史。”赵池馥揶揄她。
听得这话,赵池馥无语般摇摇头,方才回话:“是是是,就数您最厉害,得了吧?”
“你也厉害,能在被人污蔑的场面下这么淡然处之,还是有几分魄力的。”以前总觉得她担不得什么大场面,今日看来,她远比他想象得要长大了许多。
“那是自然,怎么着也是太史府出来的。”赵池馥毫不退却地道,但自己在宴席上发挥了多大的作用,有几斤几两她自个儿心里清楚。
“夸你一句你还上瘾了。”
赵鹤唳伸,摸摸她的头。
“三殿下对你好么?”他开口问。
这不是他第一回问了,问得赵池馥都不想答了,但还是忍着耐心道:“他对我很好,这回若不是因为郡主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也不会叫我来的。”
“那便好。”
赵鹤唳笑了笑,没再话。
轿辇一路往前行,赵池馥扶着赵鹤唳下了轿子,索性扶着他回了弘义楼。迟衍急忙跑去煎药了,没再耽搁。
等药煎好,他发现赵池馥还在,便将药交给她,退了出去。
“你这病怎么拖了这么久?”
赵池馥边吹里面滚烫的药汁,边开口问他。
“在忙乌丹国使臣的事。”
赵鹤唳人靠在软枕上,没同她实话。
“那这回可要好好歇息,将病养好了再想其他的。”见里的药没那么烫了,她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赵鹤唳将药喝完,身子才渐渐缓过来,“方才在宫里和轿辇里我没同你,但回到了太史府我得给你提个醒,在御书房里皇上明面上虽了不会找钦天监算你的命数,但他心中定然已有猜忌,你的生辰八字,我做了份假的,到时找你问的话你便把这份交给他。”
他忽然从袖中拿出一张生辰来,交到她上。
赵池馥怔了怔,在回来的路上她一直信高桓帝的话,此刻听到他这么,她简直不敢相信,“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他的准备,更让她惊奇。
“嗯,所以我才不让你出现在宴席上,不过好在你暂时没什么事。”他像是如释重负般。
“可我的生辰殿下和皇后娘娘都知道,我交了这个上去,到时会不会惹他们怀疑?”
她反问。
“你都了殿下对你很好,他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皇后那边,若是真有,我再想法子。”燕皇后最近都忙着薄云烨的事,究竟会不会插一脚进来,赵鹤唳也不敢保证,但赵池馥这么问了,他定然会做好防备。
“眼下你还是先把身子养好,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抬眼见到他这副生着病还操劳的样子,赵池馥也忍不住叮嘱他。
“我明白。”
赵鹤唳握住她的,让她将纸条收好。
他的有了一丝温度,不像方才那样冰得彻骨。
让他躺下,亲眼看着他入睡后,赵池馥才站起身子,走出去关上门。
忙活完出来,下午也快过去了。
她坐上轿辇,让车夫往潜府赶,她不想让薄云暮知道自己送了赵鹤唳回来。
不知道为何,心底对他总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坐在轿辇里,把赵鹤唳给的纸条收好。想起上回她也在这间轿辇里扔了一个纸团,便来回翻找了一圈,竟没找着,便作罢了。
不过听了赵鹤唳刚才的话,她也才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想来给高桓帝办了这么多年事,赵鹤唳定然也吃了不少苦。
她眨眨眼,心里忽然对赵鹤唳生出些疼惜来,却还不自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