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赵池馥一下没反应过来,她的眉骨只有两个人碰触过,一个是赵鹤唳,一个便是坐在自己眼前的燕皇后。
“这种事怎么能麻烦皇后娘娘呢?况且我与殿下,我们还早着呢。”赵池馥用笑意试图掩盖这种尴尬的气息。
燕皇后亦是笑着,缓缓收回自己的,扬声道:“不麻烦,本宫喜欢替别人起名,你们的孩子,自然也得本宫来取。”
“那到时候便有劳娘娘了。”魏良娣到底是宫中的老人了,知道在这个当口要退步,她们俩人之间隔着一层窗户纸,如今能这样在一张饭桌上好好相处着没有吵起来,已然是很庆幸的一件事了,她不敢再奢求旁的。
“得了,你们聊着吧,本宫先回去了。”燕皇后睨了魏良娣一眼,缓缓起身,端着身子出了重华宫的门。
待人走远,屋子里才恢复以往的热闹气息,“来,馥儿,要是你没吃饱再多吃一点,暮儿也是。”孩子们的心思她是明白的,平日里吃一碗饭的人,今日才吃了几口便停筷了,想想都知道是碍着燕皇后在这待着的缘故。
赵池馥没再动筷,她眉骨处还残留着燕皇后方才掌心抚过的温度,觉得疑惑得很,但稍稍抬眼看身旁的俩人,没见他们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她便也不敢再多言语什么。
“母妃,往后若是皇后再过来,你能避着不见就避着不见。”薄云暮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燕皇后无缘无故过来,他心里不安。
“也不能总避着,她若是想见,总归是会寻着法子见的,况且我看她也不是为了我来的,看着倒像是为了你们,是不是你们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魏良娣心里跟明镜似的,双眼都瞧得清清楚楚的。
“上回我进来看您,出宫时不巧碰到了皇后娘娘,被她叫到承乾宫里去喝了杯茶,那会儿我还等下回进来看您时,顺便过去看望她,没想还未等我过去,皇后娘娘便先过来了。”赵池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着眉眼,不知所措。
魏良娣叹声气,握住她的,她的暖暖的,“好孩子,不怪你,估摸是皇后想见你了,所以才过来坐坐。只要你们没事就行,我不碍事的。”
怕她多想,魏良娣还揉了揉她的脑袋。
“母妃,您放心,皇后娘娘那边,我会与她避着关系的,也不会让她寻着错处。”后宫深险,这个道理赵池馥还是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
自己的经历有多痛苦,魏良娣不想在他们面前展露出来分毫,怕他们担心,如今看着赵池馥是个心思通透的孩子,知道要避开皇后,以免给自己带去无妄之灾,她便放心了。
“况且,还有本王呢,父皇如今看重我,我的话还是管用的。”薄云暮凝着她,眼神无比坚定。
“我又不是孩子了,懂得管好自己的。”
赵池馥被他们俩人这副认真的样子逗笑,她好歹也是个及笄的姑娘了,虽然没办及笄之礼,但她已然过了及笄之年。
薄云暮笑笑,俩人在重华宫里再坐了会儿,陪魏良娣聊聊家常后,从重华宫里出来了。
而燕皇后一回到自己寝宫里,便让身边的宫女偷偷去唤了钦天监过来,钦天监之前算过赵池馥的命数,但拿的生辰与她之前看的生辰根本就不一致,她没想要去戳破她,就是想再验验她的命数是不是自己之前所知的那样。
“皇后娘娘。”
半柱香的时辰后,年唤景从外面进来了,他是钦天监长史,经过他中的命理不知算对了多少条,让燕皇后去碰触赵池馥的眉骨,便是他出的主意。
“坐。”
燕皇后让人赐了座来,便让人退下去。宫门关上后,殿内一下变得昏暗下来,偌大的宫殿里还飘荡着些凉意。
她将自己碰触到的赵池馥的眉骨形状与他描述出来,年唤景仔细听着,并就着烛光,将她所之形状用笔墨画下来。约莫一个时辰后,他将赵池馥的命数算了出来,与上回他告诉她的一模一样。
由于经历了第一次的愕然,她这回便显得镇定多了,“本宫希望大人能够保密,就连在皇上面前,也不要多言一句。”
“臣明白。”
年唤景颔首应下。
不久前,他们刚给赵池馥算过她的命数,倘若是这会儿又告诉高桓帝他们算错了,那便是伸打自己的脸。皇上不会承认是他拿错了生辰,最后背黑锅的还是他们钦天监。
“此事当真无化解之法?”
沉默半晌后,燕皇后不死心的问。
“得此女者得天下,半点化解之法都没有。”年唤景摇摇头,眼神坚定不移,于昏暗中散发出一种岁月沉淀的光,让人看了不免生寒。
“好,本宫记下了,你先退下吧。”
燕皇后略带沮丧地摆摆。
年唤景朝她鞠了一礼,方才退出她的寝宫。
她坐在自己的凤椅上,面色消沉。当初她本想借认赵池馥为干女儿,这样其他两个殿下无论哪个就都没会了,可没想到半路被赵鹤唳插了一脚,后来又被薄云暮截胡,她这心里的一口气始终咽不下去。
如今,赵池馥与薄云暮的感情渐好,薄云烨又还疯着,薄云弘是个不成器的,局势似乎已经渐渐明朗,可她不甘心,这江山就这么落到薄云暮里,日后他定会将魏良娣救出苦海,那她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做的事,就功亏一篑了。
外边守候的宫女走进来,问她要不要将烛台撤掉时,只见她紧紧攥着,指尖上的丹寇深深陷入掌心间,眼神里簇起一团火光。
“对了,方才皇后的触到你的眉骨上,你可觉得有什么不适?”燕皇后的那些动作,薄云暮都瞧清楚了。
“没事。”
赵池馥摇摇头,展露给他的是:那不过是一个亲昵的动作罢了,她不会放在心上。
“下次注意些,别让她乱碰了。”薄云暮嘱咐她一声。
赵池馥点点头,尔后道:“殿下,明日我想回太史府一趟。”
薄云暮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又想要回去,但还是允了的,“好,那你明日找个时辰便回去罢,正好我明日要到御书房去给父皇阅折子。”
“嗯。”
赵池馥轻声应下。
次日,在薄云暮去上早朝后不久,赵池馥也从潜府里出去了,她想着回去先找林氏,等陪她用完午膳后再去找赵鹤唳,昨日燕皇后摸她的眉骨,让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她得找他问清楚。
今日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林氏见她突然回来,惊喜得很,“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回来了?”
她正浇着自己前院里种的盆景,见到她回来,立刻将里水壶递给张嬷嬷,张嬷嬷笑着接过来,不敢耽误她们母女俩人聊天。
“我回来有点事要找哥哥,他还在上朝呢,我便想着先过来看看你。”赵池馥没想瞒她,免得日后闹出什么误会。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要主动找你哥哥,唳儿这个哥哥做得倒是尽职,就连你出嫁了,他还隔一段时日便到你那春华苑里头去坐坐。”赵鹤唳做的这些事,林氏心里头都清楚,跟明镜似的。
“他也不嫌累得慌。”
赵池馥知道原因,但她不能在林氏面前露出半点蛛丝马迹,生怕被她瞧出些什么,这是她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所以啊,你那边若是认识些什么闺阁姐,定是要好好相给你哥哥。”好似林氏只当赵鹤唳是闲得慌,所以才无缘无故做出这么些事来。
“好,我一定会的。”
赵池馥绞着自己的衣袖,眼神间带着笑意。
“对了大娘子,二姐姐怀有身孕了,你可知道?”她趁扯开话题。
“昨个儿便知道了,就傅氏那张嘴,恨不得满上京的人都知道。今日一早,我便差人送些补品过去给她了。”
林氏这话虽不好听,可脸上终究是带着笑的,赵长欢好歹算是太史府上的姐,能给皇室开枝散叶,自然也是给赵家添金的,“等她给二殿下诞下子嗣,她之前做的那些荒唐事没准能让那些家眷们淡忘一些。”
她的心里始终记挂着这出事。
“嗯,到时那些官家女眷便会只想着给二殿下祝贺了,二姐姐母凭子贵,那些人便不会再提了。”
赵池馥也宽慰着她。
俩人再聊了一会儿,派去昭王府的丫鬟便回来了,还领回来两袋果子,是二姐给的,是二殿下特意派人去岭南摘回来的,还新鲜得很,所以送来给林氏也尝尝鲜。
林氏瞧了一眼,让那丫鬟拿下去洗了端上来。正好赵池馥过来,还可以一同尝尝。
洗完端上来一尝,那樱桃倒真是又鲜又甜。
“看来二姐姐真心懂事了不少。”赵池馥道。她能让丫鬟带回礼回来,已经算不错了。
“比以前要好,希望今后能更懂事些,就不用我老操心了。”林氏心里也有些慰藉,毕竟以前赵长欢可不会做这种事,不给她添麻烦就算不错了。
“其实二姐姐她心眼不算坏,就是有傅氏在身边,多少还是受到了她劣根性的影响。”
赵池馥道。
“你的也对,可傅氏到底是她亲生母亲,她又总护着她,这母亲情怎么都不会断的,日后更是不会。”
林氏何尝不知道这些,但这是天注定的事,她也没法子。
赵池馥沉默了一会儿,算是同意了她这个想法。
林氏叹了声气,摸摸她不高兴的脸,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等日后找到会再,不着急。”
她生母的仇,她不会不报。
“我明白。”
赵池馥点点头,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俩人聊着,过了一个时辰后,张嬷嬷将午膳端上来,今日赵池馥回府,这午膳便做得比往常的要丰盛了一些。
桌上摆的菜都是赵池馥在潜府里吃不到的,实在的,她还是更喜欢太史府里的厨子做的菜,吃起来就是更好吃些。
“都是你爱吃的,你多吃点。”瞧出她这点心思,林氏夹了满满一筷子,放入她碗中。
她笑嘻嘻地接过,道了声谢后,便迫不及待地低头吃起来。
“你慢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回来这一趟是专门回来吃饭的呢。”林氏打趣她道。
“他们爱便呗,更何况,我也不怕被他们这么,我确实也惦念府里的饭菜了。”赵池馥毫不避讳地回。
“怎么?那潜府里的饭菜不合你胃口?”这下,林氏倒是瞧出端倪来了。
“也不是不合,就是没咱们府里头的好吃。”赵池馥笑嘻嘻地道,她的嘴角边上还沾了米粒。
“来,我给你擦擦。”
林氏颇为无奈地笑笑,拿帕子给她擦掉。
“那,要不要给你派个厨子到潜府里去,这样你用膳的胃口就会变好了。”她凑近一些,寻求她的意见。
赵池馥连忙摆摆,“不用了,若是真派去了,往后我还怎么寻借口回来?”
“也对。”
林氏也希望她能多回府里,觉得这理由不错。
赵池馥心里头热乎着,脸上映出笑容来。
俩人用完午膳,伺候着林氏歇下后,赵池馥估摸着赵鹤唳应该回来了,便和红棠一同到弘义楼去。
“听府上的下人,大公子此刻在咱们的春华苑里。”走到半路时,红棠忽然跑上前来朝她道。
方才她特意去问了的。
赵池馥皱皱眉头,“那咱们便改道去春华苑。”她实在想不通,自己那院子有什么好坐的,他要是喜欢怎么不直接搬进去算了?
进了院门后,果然看到赵鹤唳坐在亭子里,正闲情雅致地喂着池子中的鱼。
“你来了,看,这池子里的鱼都长了不少,往年这个时候,只怕都被你钓走一半了,今年不仅一条没少,还多了不少。”
赵鹤唳盯着池子里游来游去抢食的鱼,嘴角含笑,她是极喜欢钓鱼的一个人。
“你可以钓啊。”
赵池馥坐到护栏上,收回目光,背对着池子。
“怎么?谁又惹你不开心了。”赵鹤唳将里剩下的鱼食递给迟衍,让他退下,坐到她身旁,亦是背对着池子。
“没有啊,只是见你这么照顾它们,养得这么白白胖胖的,不钓上来那不可惜了?”
赵池馥面色淡然,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就是出口的话总让人觉得带了火枪味。
“不钓光看着也可以,怎么着也是你喂过的,算是有个念想。”赵鹤唳处变不惊地回着。
赵池馥侧过脸来,用双眼凝视着他,没在他脸上寻出一丝异样,淡然得很,好似他无时无刻都是这样,只有自己惹他亦或是别人拿自己来要挟他时,他的脸色才会变得难看起来,想到此,赵池馥还不争气的脸红起来,她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急急道:“你是不是算过我的命数?”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赵鹤唳招架不住,“怎么突然这么问?”但他还得镇定回着。
“昨日在重华宫里,皇后娘娘抚摸过我的眉骨,之前你也那样做过,我便来问问你。”
她也是昨日从重华宫里出去时,才记起来,当下便决定要回来问一问他。
“若我没有,恐怕你也不会信了。”这回,轮到赵鹤唳盯着她看了,以她的性子,她一定会竭力证实自己心中所想。
“宁为粼在接待使臣宴上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她亦是盯着他,眼里的凌厉和斥问随处可捕抓得到。
他的隐瞒,燕皇后的试探,让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的命数可能与平常人的不同,不然为何那么多人都盯着她不放?从赵鹤唳到宁为粼,再到燕皇后。
“你别多想,这件事我有法子化解。”看到她脸上正在氤氲出的怒气,赵鹤唳不忍心,告诉她让她不要忧心,自己会想法子替她化解,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你能有什么法子?你的法子便是将我关在府里!”这是赵池馥心里最不愿提起的,这是她的逆鳞,亦是她伤痕累累的疤痕,她不想撕开,每撕开一次都疼得很。
“馥儿,你冷静一点。”赵鹤唳坐着,抬起头,眼前的人正居高临下,愤怒不止地看着他,好似这些事都是他闹出来的。
“若是你的命数是这样,你告诉我你还能不能冷静得了?”赵池馥冷笑,明明将自己关在府中十几年的是他,如今他倒是成了那个高风亮节的人了,自己的愤怒在他眼里完全是无理取闹,一点点都不该有。
“好,你可以怪我,但不要做出傻事,我会想法子解决的,一切都交给我去处理,好吗?”
他站起身来,扶住她因愤怒而颤抖的身子,她的双眼也红红的,是被泪花给堵的。
“你的法子有用吗?这些人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的找上门来,当年你把我关在府里就是错的,不然我早就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赵池馥不怪自己的命数,命由天定,只怪赵鹤唳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来保护她,让她生生禁锢了十几年的自由。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