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加勒比海，我们还从港口出发。”

    “到时候驶出公海，作为商船，很容易招来海盗。”

    “我们要去的地方，只有海盗才能到达，所以必须赌一把。”

    苏穆煜站在书桌前，铺开海域地图。他手拿马克笔，在各个海峡进出口处做记号。

    连鸣撑着桌面，手指顺着海岸线画圈。

    “古巴的圣地亚哥，海地的太子港，牙买加的金斯顿，巴拿马的科隆港，都是重要港口。选一个？我先安排人过去。”

    苏穆煜犹豫半响，点了点巴拿马的科隆港：“从这儿出发，往安的列斯群岛驶去。岛屿众多之域，便于海盗藏身。我们要到达的目的地也趋近加勒比海东部，一石二鸟。”

    “怎么招来海盗，如何上海盗船，这个很简单。”连鸣，“你若愿意，可以动用连家的美洲货线。那边黑暗组织的海上贸易活动，常年与海盗有勾结。托几个关系，送点钱过去是可以通的。”

    “不，不必这么做，”苏穆煜坚定摇头，“连家近日不是正在洗白么，没必要为了任务再沾惹不必要的麻烦。”

    “也不是什么大事，后期好好处理就行，不留下尾巴。”

    连鸣揽着苏穆煜的腰。

    “我怕你出事。”

    “你跟我一起，能出什么事。”苏穆煜将地图合拢，左右晃了晃脖子，“这次也不是什么大事，恶魂闹事，无非是冤魂等待旧情人未归，每年都会有那么四五起。”

    “海下冤魂？该不会是海妖什么吧。”

    连鸣给苏穆煜捏肩，笑着趣。

    苏老板老神在在地享受，时不时指挥左边轻点，肩窝重点。

    “嗯，这次是夜叉。知道吧，唐朝怪诞里也出现过夜叉。从某种程度来，还真是挺深情的妖。”

    连鸣一顿：“你真信这世上有妖？”

    “啧，那你怎么就信世上有我这种异能人？”

    “你的异能既不通天，也不是天生的。除了能跨时空，基本无用。比起夜叉，也没什么不可信的。”

    苏穆煜忽然问：“那你信这世上有死神么。”

    连鸣：“信。”

    苏穆煜没话，不管别人信不信，他肯定相信。毕竟展世一带领着世上最庞大的死神组织，而连鸣为何会斩钉截铁相信？

    “你见过？”苏穆煜笑笑。

    连鸣四两拨千斤：“阎王我都信，死神能差多少。”

    “也对，”苏穆煜，“这世上离奇之事太多，很多时候也就由不得你信不信了。”

    是夜，仲夏冒着丝丝热气，落地窗将其阻挡在外。自从连鸣回家，拆迁队再无半点机会进入主卧，只得趴回狗窝做梦。

    浴室内水声四起，烟雾袅袅。连鸣算算阿煜的洗澡时间，拿起手机轻手轻脚上了阳台。

    嘴里还叼着烟，猩红的烟头在黑夜中闪烁一瞬。连鸣关好玻璃门，拨通了展世一的号码。

    两三秒后，那头响起清冽的声音：“怎么了。”

    “昨天我发的消息，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连鸣没有兜圈子，希望速战速决。

    “最近穆煜有什么反常表现？”

    展世一似乎也在抽烟，呼气的声音格外明显。

    连鸣捏捏眉心，认真回想：“送了一块暗红方巾，问我认不认识你……还有提起有没有什么想和他完成的事。今天一起讨论任务，他问我是否相信死神存在。”

    “……就这些？”

    “大致是。”

    “你怎么回答的。”

    “我信。”连鸣道，“但我没有正面回答是否认识你，把这个问题避开了。”

    展世一沉吟：“……估计是在怀疑了，近几次我们做得不够隐秘。主要是欧洲之行暴露太多，穆煜又不蠢，想通透是早晚的事。”

    “那接下来怎么做，”连鸣深吸口烟，回身关注着浴室门，“早晚都有这一刀。”

    “你要想坦白，现在就可以，不过你很可能拿不回那一魂。如果继续瞒着，最迟在加勒比海回来之后，也必须面对现实。”

    “现在坦白不可能，只有等到从加勒比海回来。清洗日快到了，你们那边准备好没有。”

    “组织的事不用你过多操心，没有大碍。倒是你……”

    展世一犹豫片刻。

    连鸣：“我怎么了？阿煜快出来了，你赶紧。”

    “你真的不加入组织？虽然当初你找上我时，只承诺卖命十年。但你于组织来，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真不考虑留下？”

    展世一得很真诚，连鸣这种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能专心做到极致。但他也知连鸣留下的可能性很，连鸣做这一系列大胆出格的事儿，全是冲着苏穆煜去的。

    没了苏穆煜，连鸣根本不可能留在组织。

    “我就算了。”

    不出意料，连鸣拒绝。

    “连家还有一堆事儿没解决，阿煜的问题必须赶在清洗日前结束。如果他知道真相后跟我生气，我还得抽时间哄他。哪有心思再帮组织做事。而且，十年的期限早也就到头了。于情于理，我不亏钱你们什么。”

    “没有谁亏欠什么，”展世一，“所以，你是算从加勒比海回来后，坦白一切？”

    “也不算我去坦白，”连鸣戳灭烟头，最后一点光亮于夜里消失，“孟远的提议不错，我接受。”

    这倒令展世一大出所料，那边似有水杯坠地的声音。接着响起另一个人冷漠的嘲讽。

    连鸣怔了怔，确定自己刚才没听错。

    “……孟远还在你那儿？”

    “嗯，他……”向来果断的展世一话有些混乱，“他”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最后不得不结束对话，“我这边情况比较复杂。穆煜的事，按照你的想法来吧。本也是你们两口子的事，犯不上旁人介入。”

    连鸣本想提醒他别把自己招进去了，转念一想，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

    阿煜已开始怀疑他，如今又不能直言前因后果。

    很多时候，并不是有意谎隐瞒，而是不得已为之。只希望最后阿煜能够少生气一点，可别一怒之下不跟他过了。

    这就有点牙疼。

    连鸣挂掉电话，靠着阳台上的栏杆站了会儿。待身上烟味稍淡，才转身回到卧房。

    苏穆煜出来时，连鸣正坐在床头看资料。随着两人关系愈加亲密，苏穆煜的任务资料早已随便让连鸣翻阅。

    相比以前的抵触，既然无论如何连鸣都想要保护他，还不如大大方方给他看。连少作为聪明人，时不时提出点建议，颇为受用。

    苏穆煜擦着头发，湿漉漉地往床上去。连鸣让出位子，放下资料：“怎么又不吹干。”

    “夏天热，不想动。”

    刚洗完澡，苏穆煜肤如凝脂，浑身透着好闻的木制清香。连鸣滚动喉结，发现喉咙有些痒。两人靠得极近，一伸手便能做点什么坏事。然而碍于苏穆煜的不良习性，连鸣只得从床上爬起来去找吹风机。

    “夏天热不是借口，空调屋里不吹干头发，等着感冒？”

    连鸣将风力开到最大，呼呼给苏穆煜当理发师。

    苏穆煜习惯了，半眯着眼享受。连鸣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撩起一阵酥麻。

    苏美人不经意抖了抖，赶紧拿起资料继续琢磨。

    “你觉得这次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

    “完成是没问题，”连鸣，“就怕遇上极端气候。”

    “反圣婴现象？”

    “腿，关上！”连鸣伸手拍拍苏穆煜的大腿.根，浴袍松垮垮穿在身上，下面风光一览无余。里面不着寸缕，引人浮想联翩。

    “反圣婴现象每四年出现一次，伴随飓风暴雨等天气。在汪洋里遇上这些玩意，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很难脱身。”

    苏穆煜沉默半响：“一般是在厄尔尼诺现象发生后，会有反圣婴现象出现。持续时间在一年到两年不等……我们应该不会遇上。”

    “海上的事谁也料不准，”实在的，连鸣其实也对此次任务把握不大。一是气候多变，天情况恶劣，很容易出事。二是海盗性情多疑，诡谲，踩不准对方下一步是什么牌。

    “而且加勒比海曾出现过许多时空隧道折叠之事，飓风骤雨之时，罗盘失去方向。很容易迷失在波涛巨浪中。”

    苏穆煜闭上眼回忆：“你是1954年的气球消失事件？36年后再次出现在古巴北美上空。”

    “你比谁都清楚，时空隧道内，一瞬可以是正常世界的一天，也可以是几十年。”连鸣给他吹好头发，将吹风机收回浴室内。折返时，他又出了卧室，三分钟后端回一杯热牛奶。

    “喝了。”

    苏穆煜捧着杯子发呆：“……鸣哥。”

    “嗯？”

    连鸣上床，顺手将苏穆煜抱进怀里。大手在他后颈处，抚摸猫儿似的。

    “我最近失眠怎么越来越严重了。”苏穆煜想不通，按理自从有了连鸣在身边，时常睡得宛如磕了安眠药。

    一觉到天明。

    连鸣眼神一暗，片刻，：“是不是最近想的事太多。少操心点身外之事，这次任务回来后，你有什么算。”

    “啊，”苏穆煜想起什么似的，“起这个，我忘了跟你。加勒比海回来后，我就不算接任务了。暂时不接，回头跟展世一。”

    “为什么不接了？”

    “我总得休息吧，身体太累了，年龄也在这儿了。”苏穆煜伸个懒腰，在连鸣怀里寻了个安稳的位子，“我啊……也该让一让了。”

    这话得极声，连鸣分辨半响，仍未能听清。

    “什么？”

    苏穆煜仰头喝完牛奶，将被子一拉，算蒙头睡去。

    “我是，怎么也得跟你好好过一下二人世界啊。”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连鸣将杯子放置床头，顺手关掉台灯。屋内霎时一片漆黑，唯有阿煜环抱他的手臂还能传来清晰温度。

    连鸣总觉得苏穆煜话中有话，一时半会却想不通。

    罢了，若有什么事，也只能等加勒比海的任务结束，再一一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