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流金岁月 19
时间仿佛回到了大学宿舍,我捱着齐晓枫,把回黄江后,姚一弦开着跑车如何对我疯狂追尾,如何在洗手间里和人滥交,如何气定神闲地把氯胺酮当成绿箭嚼,如何反差巨大地应对我和俞宁,又如何拿枪顶着我的脑袋……统统告诉了他。
这些话,我不会在没有契机的情况下,不经思考地告诉俞宁,也不会冒着离间同事之嫌照搬去齐锐面前,但我却可以像倾泄一样倒给齐晓枫。他听完后,并没想像中的义愤填膺,而是拍拍我的头:“看来这事比我们想得复杂,很可能姚一炎的死和你有关。先别急着质问俞宁,你要跟他一吵,最终获利的还是姚一弦,就当不知道,看看他们能折腾出什么动静。”
齐晓枫比我两个月,但此时,我却觉得他如兄长般令人依赖。长长一夜,我就一直靠在他的肩膀上话,直到睡着。
一早挥别还睡得迷糊的齐晓枫,我风风火火地赶去上班。
早会上,上级单位出了函过来,是首都的姚永昌部长下个月要来黄江视察,莅临当天需各基层配合封路,制订社会车辆的改道路线。
封路这活儿我在南西没少干,谁让咱这片区是市中心里的黄金地段,只要是领导视察,南西就一必走的道儿。活儿不难,听从指挥中心调遣,所领导盖个章,配合设障就行。要苦苦的也是老百姓,不封路都给堵成狗,一赶上领导驾临,更是雪上加霜。让我心烦的倒不是封路本身,而是姚一弦的亲爹姚永昌要来了。
这是要干啥?杀鸡还用牛刀呢?灭我这么个角色,用不着大boss登场吧?
我偷瞄了一眼会议桌最前方和齐锐并肩而坐的姚一弦,意外的是听到姚永昌要来的消息,他的脸也跟刷了浆糊似的,板着不动了。
在那身挺括的制服包裹下,姚一弦被衬得越发好看了。我掂量着他该找我茬儿了,但这会儿,他的心情看似并不明朗,没发难就散了会。
少了姚一弦的刁难,白天的工作进行得特别有效率,几桩进来时喊喊杀的纠纷,经我一调解,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和谐社会,一片美好。
临近下班,齐晓枫给我发来微信,他到派出所门口了。我出门去接,赶上杜刚出警回来,我问他:“杜,看见政委没有?我朋友过来销案,我刚去办公室找他,没在。”
杜刚:“政委送飙车专案组的人出去了啊,估计快回了吧。乌压压来了好几个,跟他在会议室谈了半个多时,又都道回府了。”
杜刚这么一,我心里马上有了答案,想必飙车案的二次笔录不用做了,我欠齐锐的人情瞬间又多了一分。我接着往接警大厅走,一看到齐晓枫,心里就“咯噔”一下,不为别的,就为他正跟姚一弦搭着腔。
“这地方光线太暗,我光顾着看那些人模人样的了,漏看了警官你,不好意思啊,没撞疼你吧?”
齐晓枫的语气轻飘飘的,话里却透着不屑和挑衅,我赶紧一路跑到他身边。
姚一弦看看齐晓枫又转向我,一扬唇角:“你朋友?”
“对,他找教导员有点事。”我点头,又对齐晓枫:“这位是姚所。”
“姚所啊,久仰久仰。”齐晓枫摘下墨镜,“我早听韩哲斌提过了,闻名不如见面啊。老韩这人品味就是不怎么样,上次我去北京,他还跟两只俄罗斯的鸭子纠缠不清,太掉份儿!看看这位,那些个俄国鬼子怎么比得上?我姚所,您可千万别把我当外人,我一见首都人民就特激动!老韩要哪儿不好,您都可以告诉我。您,他怎么就能看上那些不是人的东西呢?”
齐晓枫哗哗一番话得我心里七上八下,再看姚一弦,就见他脸色微变,转而对我:“孟然,你这朋友倒和你一样,挺与众不同的。”随后,他又对齐晓枫:“借过,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别走啊,姚所。”齐晓枫挡着他的路,“我哪里与众不同了?我压根儿就一平民百姓啊,不像那些有后台的官二代,作奸犯科全跟玩儿似的。姚所,改明儿一块吃个饭吧,我做东,感谢你千里迢迢而来,守护这座城市的一方平安。你可一定要来啊,听你特别玩得起,我就爱结识这玩得起的朋友。”
要是换作一般人,论谁都不会赴这场鸿门宴,但姚一弦显然不是一般的人,他侧头认真量了齐晓枫一番,接着开口:“好啊,那就这周末吧。孟然,回头把你朋友手机号发我,这个周末我们好好聊聊。”姚一弦完,斜了齐晓枫一眼,终于走开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拉着齐晓枫就近进了一间笔录室,关上门:“你没事招惹他干嘛?我也真服了,你俩都没照过面,你怎么就认出他了?”
“就那骚样,不是他还有谁啊!”齐晓枫不齿,“你去订个包间,就订这周六。除妖也得找个好道场,去上点档次的饭店,就名轩吧,那儿不错。”
“名轩?!没个2000块下得来吗?就那种人,请他吃碗盖饭,我都替你觉得亏!”我反对道。
“嘿!我,你还真让我买单啊。”齐晓枫教训我,“傻不傻啊你?用俞宁的卡,就当惩罚他被那妖孽蒙蔽双眼。2000块能买回即将破碎的感情,能教训可恶至极的变态,简直太值了!你要请他去吃黄焖鸡,人多口杂,太难听的话我还真不出口!”
“你意思刚刚那些还不算难听?”我忍不住笑了,“不过是挺过瘾的,就可怜老韩成了炮灰。”
“就那货色,他韩哲斌吃得下来吗?别回头把牙也给崩了。”齐晓枫忿忿不平,“那贱人都敢拿枪对着你,还怕我骂两句么?”
窗外,我瞥见齐锐正巧经过,便对齐晓枫:“行吧,就你仗义。齐锐回来了,你先在这坐着,我去跟他声招呼,下了班一起去吃饭。”
回到办公大厅,我抢了杜刚的入党申请,借递交名义走进教导员办公室,交完了申请,我问齐锐:“政委,我朋友已经来了,要不要叫他过来,你把案销了?”
“让唐明处理,他是经办人。”
齐锐翻阅着案上成叠的工作报告,一面鲜红的国旗在他身后一侧直直矗立,庄严而神圣。
“你今天很忙么?晚上吃饭的事,你……没忘吧?”
换在工作上,我绝不会在齐锐面前这样吞吞吐吐,多亏了色迷心窍的齐晓枫,有生以来,还让我有了一次当月老的经历。齐锐没应我,我又问了一遍:“你晚上要是没空,我可以帮你回了……”
终于,那双深邃的眼睛从无数报告中抬起,齐锐望着我,我顿觉一阵尴尬,坐到了一侧的沙发上,不知所措。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该问问飙车案的进展?问问齐锐,他到底费了多少人脉、用了多少精力才摆平专案组,使得原本该由我承担的责任重新转加到他身上?
“不用回掉。”齐锐开了口,“今天的日程我会在六点前全部结束,晚间短会暂停一次,下班就能走。”
“哦,好。”我不知下一句该些什么,明明已经达到了目的,心情却变得五味陈杂。
我正要离开,又听齐锐在后唤道:“孟然。”
“啊?”我转身。
“记着我和你的,不要和姚一弦过多接触,他不是你应付得了的。”
在这短短两天里,齐锐已经看明白姚一弦是冲我来的。再度提醒,必是姚一弦的辐射范围已到了连他也要重视的地步。
“谢谢政委提醒,我心里有数。”完,我走出了齐锐的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下班跟齐锐去取车的时候,齐晓枫走在他边上,显得特别优雅矜持。
到了车前,我习惯性地开副驾驶的门,立遭齐晓枫白眼,那眼神跟刀似的,意思是让我自觉死后座去,吓得我赶紧给他腾出座儿。
上车后,齐晓枫热络地问:“咱们这是去哪儿,齐警官?”
“去江边。”齐锐给了简略的答复。
他的那个位置让我有些心虚,原因是在半个月前,我转过一条朋友圈,内容是一间开在江边的米其林餐厅,我当时一连发了三个口水表情。
虽然不确定去的是不是那家餐厅,但我还是偷偷点开微信,删了那条状态,接着介绍:“政委,晓枫是我大学同学,在江航做空乘。外表有多美好,您也看到了,但这位同志最美好的还是内心,对朋友那叫一个仗义,话还特别有意思,跟他在一块儿想不开心都难。”
齐晓枫在前座听得挺嘚瑟,故作从容:“差不多得啦,你这把我夸得都有点找不着北了。”
“嗐,这不都实话嘛。”我附合道。
一路上,面对我和齐晓枫的一唱一和,齐锐始终跟座冰雕似的不接口,半天才对齐晓枫了头一句,那句话是:“把安全带系上。”
齐晓枫有点懵,“哦”了一声,乖乖扣上了安全带。
车子快到江边的商贸区时才发现必经的一条主路给封了,前方一阵警笛轰鸣,远远看见几辆警用装甲车停驻在前。见这阵势,齐锐挂了倒档,准备绕路离开。
齐晓枫心有不甘,发起牢骚:“这地方怎么回事啊?怎么一言不合就把路给堵了,前面那是坦克呢?我们这都快到了,绕路得环江走呢,这晚高峰时段一绕就得个把钟头。”
我也觉着奇怪,问齐锐:“今天没听哪个单位要演习啊,别是出了什么事了。”
“绕路吧。”
齐锐没有多余的话,发动了车子,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