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流金岁月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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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爷一下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我终于明白他今晚根本不是来相亲,而是来将军的,这无异于当着齐晓枫的面又跟我表了个决心。

    “呃,所里不还有事么。得了,你回吧你回吧。”我催着齐锐赶紧买单。

    等他一走,另一位爷果然发难了,齐晓枫把餐具一撂,跟审犯人似的审我:“孟然,你不觉得他特喜欢你么?”

    我赶紧招供:“我的姑爷爷,这事我可没瞒过你啊,落花有情,还得流水有意,是吧?我要想跟他,还有俞宁什么事?早跟你了,这块硬骨头不好啃,你看上谁不好非看上他?现在怎么着,准备偃旗息鼓么?”

    齐晓枫直勾勾地盯着我:“你告诉我,你真爱俞宁么?”

    “废话,不爱我跟他处三年?”

    “行,我就认你这句话!”齐晓枫一叩桌子,“实话跟你,齐锐我是看准了的。这种男的要么不移情,一旦移了就是个海枯石烂,你别跟他有点什么,我拿下他是迟早的事!”

    我有点儿看不明白齐晓枫了,劝道:“这会不会太委屈你了?你齐晓枫是什么样的人物呐,倒追你的大把,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

    “这你甭管,记得你答应我的。”齐晓枫眼里突然浮起一丝好胜,“你就是跟俞宁分了手,也不准招惹他,听到没?”

    “我,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齐晓枫不依不挠:“别废话!你答不答应?”

    我无奈道:“行行行,哥们我就是孤独终老也不找齐锐,行了吧?”

    那顿相亲饭过后,我琢磨着不能多参与那两位齐先生的事了。现在明摆着这俩人一个愿,一个不愿挨,我一外人跟着搅合,回头两边尴尬。然而,齐晓枫却不给我退出的机会,之后几天,我经受了他轮番的微信轰炸,逼得我就差开个直播,帮他盯着齐锐的一举一动了。

    通常,齐晓枫发给齐锐的信息都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但这并没有击到他的积极性,向来玩世不恭的枫少这回跟开了挂似的百折不挠。

    这礼拜赶上分局一年一度的技能考核,我平时摸枪少,最担心的还是射击这块儿,本算下了班去训练馆练练手,临走前,杜刚又扔来一110接警的活儿。

    我抗议:“你子有事的时候,我没少给你顶班,我这还要去练枪呢,你就不能帮我跑一趟?”

    杜刚也委屈:“孟哥你还真冤枉我了,这回是报案人点名要你去的。瞧你这人气都赶上网红了,还有群众指名道姓地翻牌。”

    我听着有些犯糊涂:“什么时候出警还带挑人了?什么情况报的案啊?”

    “孩失踪。”

    “孩失踪这可不是事,赶紧转刑队啊,找我不是耽误事么?”

    “可人电话里头,你熟悉这片区,非得你去。”杜刚也觉着怪异,“要不还是我去吧,别是什么冲你来的恶作剧。”

    这话让我警觉起来:“还是我去吧,‘有警必出’这口号叫了多少年了,就算是恶作剧也得确认清楚。”

    报案人所在地是南西辖区里的一处高档区。近十年来,黄江的房价像着了魔似的往上窜,压它就反弹,调控它就走高,热议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升幅速度却依旧有增无减,大有“涨我的楼价,让你们死去吧”的架势。像我这等奋斗在一线的民警辛苦个30年,还得跟修仙似的不吃不喝才够买套户型。

    我急匆匆地赶到案发楼,刚出电梯,一个最不想瞧见的人就阴魂不散地出现了——走廊里,姚一弦正悠闲地坐在一只银灰色的拉杆箱上,冲我挥手。

    “你怎么才来?孩子的家长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姚一弦发着牢骚,他没穿警服,一身范思哲的立领外套把他衬得时尚光鲜。我向下瞥了一眼,忽觉那只行李箱特别眼熟,好像就是我的那只新秀丽。

    姚一弦看出我的疑惑,双腿交叠,换了个姿势坐在箱子上:“怎么了?别不敢确认啊,是俞宁回来了,他没告诉你吗?”

    他这一消息果真令我十分振奋,我恨不得现在就拨一通电话给俞宁,问问他人在哪里,问问他干嘛要把我的行李箱当成板凳,搬上了姚一弦的屁股?

    我那箱子曾在他更换家私,还没收到桌椅时,充当过吃饭用的茶几;曾在我心情暴躁时替他承受过无数拳脚踢;曾在吵架时沦为夹心饼干,在他和我手里拖来抢去。我的箱子多好啊,至少它一心一意属于我,它不会背叛我,不像这人,善变得令我心惊。

    “是么,他回来了啊?”我装作淡定,“我今晚要去练枪,看来和他碰不上面了。平时也就这样,我临时有任务从不和他招呼,反正到家总要见的。”

    失踪孩子的父母从楼道里寻了上来,看到我立马围了上来,是在楼道和区都找遍了,就是没见孩子踪影。

    这案子来也怪,失踪的男孩刚满六岁,跟父母出去买东西,一起回的家。一家三口在电梯里遇上正在搬家的姚一弦,一并上了楼。而后,那家人一开门,发现厨房的水管爆了,水漫金山,流了一地。

    于是,孩子爹妈一个去找物业,一个拖地吸水。门给开着,前后也就十几分钟功夫,等水管修完,地板抹干,俩公婆才发现孩子没了。区里一顿好找,没找着,调了监控,发现孩子压根儿就没出过单元楼,就又顺着楼道一层层喊,也没见人。

    夫妻俩急得没了主意,幸亏碰上了刚搬来的南西所长姚一弦。在苦主眼里,姚所长助人为乐、急人所急,一个电话就把所里的精锐警力,也就是我给调了来。

    这时的姚一弦变得特有公仆范儿,他对那夫妻俩:“未成年人失踪是大事,所以特事特办,24时内就可以立案。孟是很有经验的民警,他会尽快帮二位找到孩子的。”

    孩妈一连了几句“好”,她有点过意不去地拉过姚一弦的手:“姚所,您人太好了,这么年轻就这么能干!我们孩子不懂事,涂花了您的油画,您还这么帮着我们!画的事,您开个数,多少钱我都赔您!”

    “没事,找到孩子最要紧。”姚一弦抽回了手,又冲我吩咐道:“孟,你听到没?还不赶紧帮着找去?”

    我心里觉着蹊跷,楼门口和电梯的监控都显示孩进来后就没再出去过,那他能蒸发到哪儿去?最大可能就是他还在这栋楼里。

    我安慰了孩子父母几句,让他们再分头到区里找找。等人一走,我问姚一弦:“姚所,我能进你家看看吗?”

    这一提议并没遭姚一弦反对,他:“行啊,随便看。今天才搬来,别嫌乱。”

    正要跟着他进去时,我背后的电梯门开了,下一秒,姚一弦瞬间变了脸色,突然重心不稳地拉住我的手臂。

    “你怎么了?”

    尽管我对他十分厌恶,但本能的关切还是脱口而出。只是我没想到代替姚一弦回答的竟是那个我最熟悉的声音——

    “一弦,你没问题吧,要不要去医院?我都了,搬家你不用亲自过来了。”

    俞宁走来要扶姚一弦,当他侧过脸时才发现站在姚一弦身边的人竟然是我。

    “孟孟?你怎么……”

    俞宁有些惊讶,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要问什么,而那个问题也正是我想问他的。

    “你怎么在这里?”

    我张嘴的同时,姚一弦自行跌去了俞宁身边。俞宁扶住他,进了房门,我跟着走了进去。这是一套100多平的复式公寓,豪华精装,一个人住堪比天堂。

    俞宁先把姚一弦安顿去沙发坐着,这才走来对我耳语:“孟孟,你可别误会,我提前回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早前,一弦跟我住不惯单位给他安排的房子,进进出出全是警察,搞得跟集体宿舍似的,一点隐私都没有。我想人家才来不久,人生地不熟,就托人给他租了这里。”

    给我一个惊喜?可真是有惊无喜啊!

    姚一弦,这位光芒万丈的王子殿下。于公,市局为了这位来自公安部的青年干部,特地派人替他在南西所附近安排了住处。于私,老韩在北京为他购置了一套别墅后,正预备跟随爱人脚步在黄江再添一套。然而,我们的王子竟突发奇想,要俞宁给他租房子住了。

    没有隐私?

    一个私生活糜烂、需要形形色色的男人和药品来满足自己的变态,当然不想被警察同事们撞破。我冷冷地问俞宁:“刚下飞机,你连家都没回一趟,倒也不嫌辛苦,这事用得着你操心么?”

    另一头,陷在沙发里的姚一弦早没了先前的神采飞扬,如淋了雨的猫般无精采。

    俞宁见我不高兴,劝了几句,又从包里拿出一盒药和一瓶水,走去递给姚一弦:“药给你买来了,先吃药吧。要是情况还不好,得去医院,心律失常的原因很多,有备无患。”

    姚一弦谢过俞宁,真还取出两粒胶囊,气定神闲地吞了下去。顿时,一种鄙视又敬佩的复杂之感自我心中油然而生。

    真他妈牛逼!装病也装得这么敬业,神农尝百草也不过如此啊!

    “放心吧,我没事。就有心脏早博的毛病,最严重也不过住院观察几天。”姚一弦转而看向我,瞬间又焦裕禄附体,一副伤病也不忘工作的光辉形像:“孟,你刚不是要看我家么,一共就这么点地方,随便看吧。”

    “那个熊孩子还没找到呢?”

    俞宁着,从客厅里找出一幅油画来。画上有两个长相相像的男孩,衣服穿得一黑一白,一站一坐,黑衣站着的是姚一弦,白衣坐着的应该是姚一炎。尽管面容酷似却气质迥异,画里的姚一炎显得特别恬静,眉宇之间柔和而青涩。原本好好一幅画却被彩笔胡乱涂鸦了几道,硬生生地破坏了美感。

    “我找人修补一下,应该可以复原。”俞宁的目光落在画里白衣男孩身上,“那孩子也真是的,到哪儿都乱涂乱画,在电梯里一会儿功夫,就给他涂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