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与子同袍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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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捍!我操你妈!老子肚子里要没窃听器,你有多少货,就让我散多少!”

    我的视线开始扭曲了,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还伴随着剧烈的耳鸣。我开始拼命挣扎,浑身的肌肉都在难以自持地痉挛。

    “有骨气!我刘捍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你要能挺得过去,那散货的事就这么定了!”

    刘捍拔出了刀,随手扔去了地下,他探出手来,猛地撑开了我腹部的血洞,硬生生地往里伸进了半只手掌。

    我只觉腹部像给完全剖开了一样,肠子的一端像被扯住了,似乎就要给拽出体外。我的眼睛看不清色彩了,面前的人和物都化成了一片灰白。短短几十秒内,整个身子就被彻底汗湿,我断断续续地叫骂,口口声声为钱为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安澜曾指导过我,关于如何忍耐疼痛的技巧。他在极度的疼痛之中,哪怕思维已经濒临涣散,仍要拼命去想自己最执著的信念。也许在痛达到顶锋的时候,大脑连信念都保存不全,它们可能已经化作了无数碎片,支离破碎地拼不起来,但还是要像救命稻草一样牢牢紧握!

    被疼痛撕裂的意识正在全力凝聚,在一片混沌之中,我隐约又看见了梦中的那道阶梯,它绵延着通往至高无上的云端;一道熟悉的剪影与我擦肩而过,渐行渐远,那个人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他是我的齐锐!

    不要走!!

    我在心底猛地暴发出一阵呐喊,当即紧握双拳,眦目尽裂。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念头骤然袭来,使得我整颗心都在沸腾,它正在对那个意念里的齐锐喊话——我最爱的人啊,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会为了你奋力向上爬!神挡杀神,佛挡诛佛!总有一天,我也能攀上权力的云端!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好似炮烙一样,覆盖掉了腰上的剧痛。

    此刻,刘捍的半只手掌在我的肚子里强行搜刮了一遍,他一无所获,终于带着满手的鲜血,从我的腹腔里退了出来。

    我颤抖着嘴唇,气若游丝地问:“……货呢?答应给我散的货在哪里?”

    保镖递来了一方手帕,刘捍擦了擦手,拍拍我的脸:“别心急啊,给你货之前,我还得先处理掉一个人。”他着,踱步走去了悬挂着宋朗的柜子前,一招手,又让保镖拿来了一台平板电脑。

    刘捍划开屏幕,调出了一份警员档案,当众朗读:“宋朗,黄江人,原黄江市特警总队一支队队长。四年前转去刑侦总队特别行动处,担任副科长。”

    刘捍边边把屏幕朝向了血人一般的宋朗:“鸣冉啊,这档案上的警察……呵,怎么长得跟你那么像呢?该不会是你爹在外头的私生子吧?”

    眼见底牌被揭,身份已给识破,宋朗弯起淌着血的嘴角,竟是笑了起来:“不如你爹啊,生出你这么个无恶不作的狗杂种!”

    “啧啧,瞧瞧!堂堂一个警察怎么就这副嘴脸呢,哪有一点人民公仆的样子?”刘捍嘲讽道。

    “比你那狗主子姚永昌好得多!”宋朗不屑回敬,“刘捍,你们也派人潜伏在黄江警队了吧?我暴露了我认栽,要杀要刮,少他妈废话!你勾结官员涉黑涉政、操控地皮竞拍、杀竞争对手,条条件件犯的都是死罪!你才收购了两吨毒品,正盘算着要散货到各地去吧?”

    继我之后,宋朗再度抛出了诱饵,他企图让刘捍亲口承认买卖毒品的犯罪事实。

    刘捍却是淡淡一笑,上前扯掉了宋朗的佛牌,捏在掌心把玩:“这块四面佛的吊坠还挺沉啊!你你一个当警察的戴这么贵重的黄金首饰,合适嘛?”

    刘捍拎起了那块佛牌,放到嘴前,笑吟吟道:“这玩意儿该不会是个窃听器吧?我听黄江的齐局长膝下有一双特别出众的儿子,这连线的另一头会不会是齐锐或者齐锋呢?”语落,他猛一挥手,把佛牌重重砸去了大理石上,又用脚根狠跺了几下。

    宋朗的这条窃听线算是彻底断了,我被保镖们扔去了地上,挣扎着捡回上衣,紧摁住腹部的血洞。我料准了齐锐、齐锋必定会和我们保持默契,尽管宋朗暴露了,但我却取得了刘捍的初步信任,我身上还藏有另一枚窃听器。

    只要刘捍吐口!只要他承认了毒品就在山庄之内,外围的队员就能立即行动!

    可那一句千唤万盼的证词就是迟迟不从刘捍的嘴里蹦出来,他自以为毁了窃听器,越发肆无忌惮起来,端着平板电脑,又去刺激宋朗:“哎哟,我才发现原来宋警官过去的上司是安澜呐!”

    邪淫的笑浮上了一张满面红光的脸,平板电脑上出现了一张安澜的制服照片,刘捍的手指划过了照中人的脸庞,轻浮道:“以前呐,我从来不喜欢男人。头一个让我觉得男色这玩意儿也有点意思的人,宋警官,你知道是谁么?”

    刘捍笑着端详屏幕上的安澜:“就是你那老领导,安澜啊!就他那身段、样貌,那身以一敌百的好功夫,真可谓是人中精品!可惜我灭了他一家子,他该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吧?姚部长允诺过我很多东西,我还另加了一条,就等这个国家改了姓之后,请他老人家务必把安澜送给我,我要好好地驯服他……”

    刘捍话没完,宋朗霍然吐出一口血沫子,一下喷在了那张猥琐的脸上:“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去吧!安总的名讳也是你这种杂种能叫的?姓刘的!虽然我没法亲手把你送上处决椅,但总有人能办到!总有人能把你和姚永昌绳之以法!”

    我蜷缩在地上,喘着气插话:“捍哥啊!您要灭这个奸细,不急于这一时,我这儿……这儿还有个血窟窿没堵上呢!您能不能给个准话,要真有货,我缝完针,立马给您去散!”

    “看来这位兄弟是等不及了啊,那行吧,速战速决!”刘捍把头撇向了李心蕊,“娜娜,这个死警察当卧底还不够,居然还敢觊觎你!他的这条命,我就交到你手上了,你看着办吧。”

    李心蕊静静地看着刘捍:“再杀一个警察倒没什么大不了,可万一山庄外头真有埋伏,那怎么办?”

    刘捍大笑:“有就有呗!窃听器都给毁了,里面的情况,他们还知道个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这座山庄么?想必那帮死警察早已经勘察好了地形,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这山庄的地底还藏了一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到山外去!我早就派人在山外头安排好了车队,等那帮警察翻山越岭地追过来,咱们人都出了桑区了!”

    这番话一落,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倘若现在收网,虽能救宋朗,但也意味着计划的全盘失败。因为刘捍仍然没有上钩,他将跑得无影无踪,并把罪行推得一干二净。我望着悬挂在柜子里的宋朗,他的眼睛被血染得通红,他给了我一个眼神,那是让我不要动。

    我又看了看李心蕊,她那张漂亮的脸此刻变得格外苍白,刘捍摁住了她的肩膀,略带挑衅地问:“怎么啦,舍不得杀这个白脸了?”

    李心蕊握着枪,也笑了:“捍哥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跟着,她刹时举枪,面朝柜子。

    两两相望,宋朗的视线与李心蕊相撞,他的眼眶中似有眼泪滚落,可融进了血里,顿时就看不见了。他突然笑了起来:“开枪啊!能死在你这样的女人手里,我也不算亏!”

    接着,他又冲边上的刘捍高喊一声:“刘捍!我啊,卧底在你身边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逮着机会,狠狠干你女人一炮!”

    李心蕊拉开了保险,她腕上的那枚瓶中花,蹭着枪身发出了一串轻响。她直视宋朗,幽幽道:“这都快上路了,还要过把嘴瘾呢?”

    宋朗定定地望着她:“于娜!你真是瞎了眼,没跟对一个好男人啊!磨磨蹭蹭地干嘛?下不了手啊?女人到底是他妈女人!”

    这时的我正奋力想要爬过去,想要找机会把话题引回来,可李心蕊却冲着地面猛发一枪,瞬间就表明了她的态度,刘捍已不能再激,否则全军覆没。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宋警官,你用不着激我。你一个人上这黄泉路,别怕孤单。因为往后,要还有警察混进刘氏集团,我一定会亲手送她下去陪你!怪就怪你们这辈子当了警察!”

    李心蕊的食指已经放到了扳机上,她的眼睛很亮,像是有一片汪洋正在眼眶中汹涌,但她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一滴也不曾有。

    对面的宋朗耐心听着,他笑着点了一下头,那是一场最后的告白,一个生离死别的约定。

    下一瞬,枪响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道殷红的血从宋朗的心脏位置绵延而下,他渐渐垂下头,整个身子不再动弹了。

    李心蕊放下枪,背朝刘捍,牢牢闭上了眼,她把对宋朗所有的感情全都封锁在双睑之中,并用了分秒的瞬间强压去了灵魂深处。随后,她霍然睁眼,霎那便笑靥如花,回头问起刘捍:“我帮你杀了个警察,奖励呢?”

    刘捍笑下个月就带李心蕊飞去南非,给她拍一颗钻石之王回来。接着,他若无其事地吩附保镖,把装有宋朗的柜子拖出去处理掉,尸体直接扔去山上喂狼。

    那只淌着血的柜子被拖走了,所到之处,鲜血斑驳。李心蕊一眼没看,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捍哥,都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于娜是这种拿钱、拿物就能圈养的金丝雀么?”

    刘捍被挑起了兴致,眯起眼问:“吧,你又想干点什么了?”

    李心蕊收了笑容,郑重地开了条件:“那两吨新货让我来散。”

    我一听这话,马上把戏接过去演,吃力地爬起来抗议:“哎……不是!捍哥!这不都好了给我散的么?我这一刀不能白挨啊!”

    “闭嘴!”李心蕊冲保镖使了个眼色,当即就上来两个人又把我踹去了地上,她居高临下道:“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还真以为凭这一刀,就能染指刘氏集团的生意了?”

    她又转向刘捍:“这两年来,你让我理的公司,每一家我都稳赚不赔。散货这块蛋糕能产多大利润,我不是不知道,就看捍哥你舍不舍得了?”

    刘捍的手往李心蕊的臀上一拍:“你啊,总是不消停!一个少奶奶有清福不享,非跟个男人似的斩杀商场!”

    刘捍语落,又朝我走了过来,笑吟吟地蹲下身:“兄弟,不是我不想用你,怪就怪你运气不好,最近这风头啊,实在是有点紧!我刘捍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一大重要原因就是我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