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与子同袍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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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锐回避了安澜的那句话,只道:“你对安琪教育方式,我没权过问,但希望你往后能多尊重一下其他人。”

    安澜的眼睛直视齐锐,嘴里却叫了我的名字:“孟然,我刚才没太尊重你,对不起啊。”着,又补了一句:“市特的警察不准佩戴任何首饰,有违规的自查一下!”

    他这个道歉明显带了情绪,齐锐长呼了一口气,像是没法继续沟通了。

    安澜转而又冲齐锋:“齐总,我之前好像也没怎么尊重你,顺带也声对不起。二位夜访市特,有何贵干?”

    “腾一个安静的地方出来,开会。”齐锋回罢,又叫我道:“孟然,你也来。”

    安澜不再二话,立即去做准备。他转身看到了地上的安琪,孩子额头上已冷汗密布,在和安澜对视的那一刹,她竟不自觉地挪动身子,想要往后逃。

    安澜蹲下身,托住那个的身躯,郑重地对安琪:“从今天开始,你必须一个人睡,一个人习惯黑暗。没人能一直陪着你,不要总寄望于其他人,明白么?”

    江安琪的眼里噙着泪水,却还是抽噎着点了点头。安澜吩咐何启言把孩子安抚好了,带去吃饭,晚上不许陪夜,务必让她一个人睡。他雷厉风行地做着规划,转瞬间就自己的脆弱收拾得一干二净,他戴着一顶不能掉的王冠,威风猎猎地我和齐锐、齐锋面前走过。

    我无意间瞥到齐锋,就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了一个字:“该!”

    教育孩子的风波告一段落后,我和齐锐、齐锋跟着安澜一起进了会议室。

    齐锋头一个入座长桌,坐在了靠门的一边,安澜走过了主位,直接搁齐锋斜对面坐下了,顺带拆了我和齐锐的座次。我心,这时候如果去问安总要不要改坐主位,那纯属讨,只得乖巧地坐到了他身边,斜对着齐锐。

    吴瑕也来了,他一登场,就凭借酷似齐锐的外貌,吸引了一众目光。

    吴瑕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一见几位领导都在场,他立即跑去饮水机边泡了茶,一杯杯端到我们面前。他是开车送齐锋来的,在老大耳畔汇报了几句工作后,又面带微笑道:“那我去车里等您,开完会以后,我再送您回去。”

    齐锋应了声,随手抽出一根烟,吴瑕立刻借机帮他点上了火。但凡在会议上能抽烟的,势必是这张桌子上最能了算的。现在这地方好歹是市特的地盘,我不能让安澜有损面子,赶紧掏出火机,也替他点了一支烟。

    吴瑕进门起,安澜的视线就一直绕在他的身上。

    齐锋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哎!我,安总,你看哪儿呢?”

    安澜毫不避讳,居然开门见山地要了人:“把吴瑕调来市特吧,我看过他的射击成绩,往狙击方面培养,会是一棵好苗子。”

    “你就光看了射击成绩,没留意别的吧?关注最近的社会新闻了没有?83号侦破了一起十多年前的凶杀案,猜猜是谁破的?”

    齐锋边边冲吴瑕招手,待他弯下腰时,冲着脑袋就是一顿乱揉:“就是这子破的,人家天生是块做刑警的料,待在83号那是发挥所长,安总就别夺人所好了!”

    齐锋完,又算让吴瑕亲口回绝一遍安澜,便揉着他的头问:“瑕啊,安总一直挺器重你,那你今天就当面表个态,是想留在83号,还是想去市特?”

    吴瑕笑得自然:“不瞒您,我也特别仰慕安总。不光是我,就咱们黄江的年轻干警,哪个不敬仰市特安总的风采?但我这人脑子轴,服从命令听组织,您带我入的行,您是我师父呀,师父把我分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吴瑕这番话与齐锋衔接得滴水不漏,表了忠心,又衬托了上司。齐锋很是满意,赏了徒弟一个笑脸:“好了,没事了,你早点回去歇着,不用等我。”

    吴瑕走前,又送了我一份大礼,一块三十年的陈年阿胶,一等一的补血良品。我推辞着,不肯收。齐锋发话了:“收着吧,就当是刑侦总队对你负伤的一点心意。”

    吴瑕跟着附和,把我夸成了学习榜样。他分明长得和齐锐极其相似,可气质、眼神却截然不同,他聪明伶俐、双商爆表,活脱脱就是齐锋那老狐狸座下一只修仙得道的狐狸。

    等吴瑕离开后,我的手机忽然振动了,齐锐发来一句话,短短一行居然带了一股醋意。

    ——我以后要是外出公干,你该不会也喜欢上那个吴瑕吧?

    我克制着笑意,飞快地码出了一行情书,剖白了心思:政委同志,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凭借长相相似,撬掉别人感情的贱人!长得像算什么?我爱的可是你的灵魂、你的心啊!

    按下了发送键后,我又朝齐锐眨了下眼。

    好在这段隐秘的调情没被另两位大佬发现,安澜吃了闭门羹,也没给齐锋留面子,直截了当地问:“吴瑕是你的人?”

    齐锋一下子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反问道:“废话!83号的人难道不是我的人?”

    “你什么时候恋弟了?”

    齐锋正在喝茶,险些被呛,瞟了边上的齐锐一眼:“人家可比他听话多了。”

    眼见所有人全都盯着自己,齐锋放下茶杯,语重心长道:“你们能不能思想别那么龌蹉啊?我就不能当回伯乐,提携一下后辈啊?那子是个刑侦天才,未来兴许能做83号的顶梁柱,我家不就有件悬了多年的冤案,就等这样的人才来破么?”

    齐锐听得脸色都变了:“齐锋,你开玩笑注意点尺度。”

    齐锋总算收敛了些,他转向我起了正事:“孟队,现在有桩任务要你出面。自从李心蕊卧底以来,一直是跟我单线联系,除了我以外,只有你跟她接触过。有些开导工作,我不便出面,需要你跟她对接。”

    我暗觉不妙:“我怎么就成了唯一接触过李心蕊的人了,不是还有宋朗么?”

    经此一问,齐锋竟然沉默了,我的心猛地一沉,连忙追问:“宋朗呢?你们一直都没告我,宋朗现在怎么样了?”

    “宋处已经在收网行动中牺牲了,下周会为他举行烈士葬礼。”

    齐锐的话像是一道晴空霹雳,印证了我脑中不祥的猜测。他又道:“先前你伤势太重,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怕影响你恢复伤情。”

    我“嚯”地一下站了起来:“牺牲了?他怎么就牺牲了?李科她……她明明告诉我,子弹偏了啊!她和宋朗是情侣,明明就放了他一条生路,为什么还会牺牲?是不是刘捍……是不是他又派人下手了?”

    会议桌上没有人回答,我蓦然想起另一个重要的人来,急忙又问:“齐晓枫呢?你们到底有没有找到他,他人在哪里?”

    “齐晓枫并没有参与刘氏集团的不法活动,但因为他和刘捍关系密切,目前已经被限制出境,人在黄江,现在还很安全。”齐锐罢,又把本次会议的核心内容一一向我阐明。

    这次远赴桑区的收网行动截获了毒品、押解了刘捍,算是大功告成。可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公安部的姚永昌为了保下刘捍,大张旗鼓地疏通了司法人脉。

    有钱能使鬼推磨。

    刘捍聘请了十位顶尖的刑辩律师,来为他做无罪辩护,且早已觅得了替罪羔羊,由两名刘氏集团的员工出面顶包,对于收销毒品一案均供认不讳,不求宽大处理,但求依法严惩。

    至于黄江这头,姚一弦联同齐则央,也设下了重重障碍。犯罪卷宗三度送到了检察院,都以证据不足为由,回了刑侦总队,要求补充侦察。

    这桩原本铁板钉钉的大案,经过一双双翻云覆雨之手,居然连公诉的流程都排不上。

    对于这一连串明目张胆的徇私枉法,上级指示,收网行动已经达到预期成效,现需收集姚氏父子及齐则央的犯罪证据,至于刘捍,可以释放。

    我听得都糊涂了:“可以释放?那可是公然杀警的刘捍啊!我们做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不是已经掌握证据了么,为什么就不能真的收网?!”

    “律师团已经提出了质疑,录音证据只能作为旁证参考,不能直接定性就是刘捍作案。”

    齐锐的话根本没法服我,我正要反驳,边上的安澜开了口:“坐下。”

    我的眼眶忽然就酸涩了起来,朝向安澜道:“师父!宋朗以前可是市特的队员啊!”

    “我叫你坐下。”安澜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以为你早该知道,加入安内行动是会流血牺牲的。”

    霎那间,我成了这场会议的主角,所有人都已接受了现实,惟独我被蒙在鼓里。我并不怕流血牺牲,却无法坐视沾满鲜血的正义再度蒙上尘埃。我脑子里猝然闪过宋朗的样子,我想起他摘下的那条无名白花;想起他拜托我去找齐锋,恳求把李心蕊换去市局的普通岗位。

    齐锋开了口,点明了留我在场的真正意图。此次收网,李心蕊也跟着刘捍被一同押解,现正关在黄江看守所里,她的手里掌握着刘捍贿赂高官的名单、明细,那是一份分量极沉的重要线索。

    被押回黄江后,齐锋以提审的方式,与她有过一次正面交流。可当李心蕊知晓宋朗遇害,且行动仍旧无法终结时,万念俱灰的她竟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齐锋陪她耗了一个通宵,李心蕊却连眼都没睁。直到齐锋走前,她才冷冷地抛来一问:“我到底要被用到什么时候?”

    安澜忽然冲齐锋冷笑起来:“我没记错的话,齐总当时只要求这个女警卧底五年,时限一到就把人收回来。为了稳住她,你不惜把宋朗挖走,送到了她身边,建立起情感寄托。事到如今,十年过去了,宋朗都已经牺牲了,你还让她在前线呢。”

    齐锋不理安澜的冷嘲热讽,接着分析:“李心蕊本周就会和刘捍一起释放,我担心她会私自行动,要对刘捍下手。”

    “她的身份毕竟是刘捍的情人,这很不利于我们介入阻止。可一旦延长关押时间,又可能会引发刘捍的警觉。”齐锐接了齐锋的话,“你要指挥全局,不能让太多人对你产生误解,李心蕊如果真的要对刘捍动手,必要时刻,让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