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值得被嫉妒的人生
绮丽的灯光下如果真的要有一场关于命运的审判,昼夜因他而起,他将成为陪审团。只是他不明白自己究竟该站在正义还是邪恶。
“你看过阴道独白吗?”
“听我妈妈讲起过。这场话剧她做过演员。”
“天哪。”欧静荷捏紧郑择演的手臂:“真的假的?”
“她年轻时候是话剧社比较先锋的演员。”
“现在学校里已经不允许排演这样的节目了。我读本科的时候,每年剧团都会演出,一票难求;而我真的有票的那次下了暴雨,我当时觉得没必要淋湿自己,第二年再补上就好了。”
“第二年呢?”
“我做了鼻综合躲在宿舍里,脸肿得像猪头一样。”
郑择演噗嗤笑了:“你还真是什么都不避讳和我。”
“都到了这种环境了,我还有什么可避讳的。现在我是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了,但是因为有你,我竟然开始有点热爱生活。”
“还真是和我过去认识的悲观的欧静荷不太一样。”
“我感谢这样的环境。总要有这样的地方让人意识到性和爱是美好的东西,安全地隐藏自己再让自己凋零,和慢性自杀有什么区别。”欧静荷大大方方地搂住郑择演:“想到离婚多复杂,我就巴不得这种偷来的快乐更长一点。”
“你真反常。”
“为什么?”
“只要给你一个环境,你就真的能纵情声色。”
“这展厅里谁不是?要知道外面可是冬天,又有谁真的穿着羽绒服和大衣。”
还没来得及碰到郑择演,他们中间钻进了一个人——喻之美像是从间隙滑进来抱住了自己,又用力地转了个方向把自己掩起来:“高远来了,快点想想怎么办。”
欧静荷几乎震惊——要不要这么快?来不及思考高远是怎么来到这儿,趁着喻之美掩护,她对郑择演:“高远来了,接下来我可能没办法和你站在一起。”
“当面摊牌好了,谁怕谁。”郑择演腰背笔直,肌肉若隐若现。
“你是恋爱昏头了。想离婚就不能提到你,如果知道有你存在,高远就不会同意。”
郑择演玩味的表情来了。欧静荷当然明白这笑容里的意思,他又在鄙夷自己为了钱遮遮掩掩。
“你疯了。你是一个道德没有下限的人,我是曾经和陌生男人密会的人妻,我丈夫是个把自己粉饰得完美,甚至为了人设会演戏的人,现在有证据会是什么后果。”看到高远朝着自己走来,欧静荷慌乱中最后一次握了他的手:“对不起,什么都可以由着你,唯独离婚这件事情,我没办法把你扯进来。”欧静荷眼睛被灯光闪了一瞬,却并没有闭眼,眼睛被激得流泪:“今晚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过上了被值得嫉妒的人生。”
欧静荷眼里的除了无奈,还有恐惧。喻之美搂着欧静荷迎着高远往前走,郑择演就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高远面无表情地靠近欧静荷,目光和自己正面相撞。浮光流转,人影攒动,高远的笑容像是水波漫向海滩,缓慢又阴森地对欧静荷:“我们没有约,竟然也在这儿见到。你怎么不和我。”
喻之美笑了:“我约荷姐过来的。”
“哦?”
“融资的简兆文是我男朋友,今天是他们组的局。你呢?谁邀请你来?”
“雷正这个项目是我朋友投的,我为什么不能来。”
喻之美笑了:“那我要去好好感谢一下了,四舍五入,雷正和简兆文未来是要靠投资人吃饭的。他在哪儿?”
这话把高远得一愣:“看见那边白裤子油头的男人了吗?”
半信半疑的喻之美假意微笑,退了两步:“我去去就来。”
等喻之美走远,身边的人像是被隔开了结界。高远看着欧静荷,面目伪善地搂住了她的肩膀,不发一言。欧静荷想要挣脱他的手臂,却被他的手指越捏越紧。等欧静荷用力挣开,肩膀已经有了红印。高远终于笑了:“看这样子,是有话想和我。”
“我还会起诉离婚的。”
“又发什么神经。”
“我认真的。”
“我不会和你离婚。”
“这没有同意与否,我只是单方面通知你。”
“哦,是吗。”高远觉得笑话不够好笑:“离婚叫‘协议离婚’,就连夫妻感情破裂也要举证一二三条,你通知我算什么意思。而且婚姻法只保护有资产的人。没有交足够的税,又没有钱和权利能给法律带来切身利益,凭什么保护你呢?怪就怪在你太蠢,总是想用我的阶层利益去给自己解脱。”
“这和阶层没有关系,不要偷换概念,我们之间是不对等而且感情破裂。”
“知道为什么民政局并不是每天都接待离婚吗?因为成本太高。知道法院为什么审理婚姻诉讼要半年吗?因为问题的婚姻耗费太多时间。我们之间只有你觉得出了问题,而我并没有。”
“已经没法挽回了,现在我是通知你。”
“我不配合,太浪费时间。”
欧静荷苦笑一声,高远的哂笑还没停止:“离开我你一无所有,只会回原形。这种事情你爸妈会同意?搞定你爸妈的房子,还为你买下一套别墅做糖水铺,离婚这些都会被收回,你问问这一切都没了你爸妈会不会同意。不管你相信与否,这世界已经不会再有人像我这么‘爱你’了。”
高远像是胜利了一般走出走廊,欧静荷站在原地,几欲气绝。就在这时,一个人和他并肩站在灯影之下,幽暗的角落里,郑择演的手指慢慢地勾住她,又用力地十指交握。
有人麻烦他们让出一条路,欧静荷的手被死死攥住,她轻轻地抽离,动作缠绵地勾住郑择演的指。两人谁都没有出一个字,在高远回过头之前,欧静荷已经快速走出三步,整个人站在灯光下映出窈窕的曲线,留郑择演一个人在黑暗中。正想向前迈步的郑择演突然被人拉住,简兆文就在身后:“别在这个时候冒险。对你们没有好处。”
“我要陪在她身边。”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现在像个失心疯一样。”
“因为我爱她。”
简兆文实在不理解:“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对荷姐动了真心。”
“在我们见面之前,我已经在昼夜里匿名和她聊天很久了。你会觉得我是个玩世不恭的人,但总有一些人会成为意外——我不能再错过了。”
“所以,你们真的在昼夜里认识的?之前举报她不只是……”
郑择演点点头,简兆文被突然来的音乐鼓点轰得心跳加速,甚至有点心慌。绮丽的灯光下如果真的要有一场关于命运的审判,昼夜因他而起,他将成为陪审团。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该站在正义还是邪恶。
博物馆区没有DJ台,只放了缠绵的伦巴舞曲和节奏不那么激烈的voguing舞曲,雷正用话筒和大家简短明融资成功后,没有再多其他话,酒也喝得不多——似乎上次喝过酒进了局子之后,他在公共场合对酒收敛了些。人在展厅里穿梭,灯影在人头顶划过,看到的最清晰的不是衣服,是皮肤,以及眼神。本来想因为融资而快乐庆祝的人们,突然各怀心事,穿着露肩连衣裙的喻之美,靠近简兆文时看到了就在不远处的邱诺;简兆文夹在两股目光之间,迎合着攀谈的同僚,看到了和雷正热切握手的投资人;欧静荷怀里的是合法丈夫高远,目光尽头的是靠在墙边默片一般的郑择演;以及并没有被注意,装作被邀请人混进场子里,搜寻丈夫出轨蛛丝马迹的施蕊。
仅仅只是一个的空间里的年轻人,七情六欲,悲欢毕现。
简兆文从洗手间出来,突然身边多了好几个年轻女孩儿,穿着亮片紧身吊带戴钻石项链,披着皮草的,还有戴着名牌手表穿着设计师款流苏贴身裙的,胸口开得很低,乍一看长得分不清是谁,都是鼓鼓的额头高鼻梁,混血大眼睛配美瞳腮红和高光。简兆文晃得有点晕,每个都在他身旁摆好姿势,面前已经有了开闪光灯的摄影师。简兆文假笑了几秒开溜,钻进身后被充气娃娃包围的卡座,那儿坐着的是真正的“圈子”朋友。之前生日会见过的啦啦岛创始人谭雅,做gay圈社交的湾仔(人如其名),运营大佬,几个相熟的投资圈的年轻人,抱在一起顶流的时尚博主和男演员,雷正和夕,以及邱诺和她哥哥。私人party能看出的端倪很多,比如男演员对外一直有单身的人设;再比如这一桌上,不少人都是三角关系——曾经一起来上海发展时,几个人住在黄兴路一间两百平的房子里,晚上六间房关起门来,两对两对地“洗牌”。这么一看,坐在最角落的雷正和夕算是这一桌上难得的模范情侣。
“看到没有,融资了之后就有网红找你合影了。这种场合他们肯定要发微博。”
“怎么混进来的?”
“总有办法,朋友带咯。反正买个几十万粉丝再买点转发评论,就可以骗广告费了。现在网红经纪都是这么玩,分分钟把你造成带货博主。”
一群人见怪不怪,只天南海北地聊,都是早早入场如今掌握了行业规律赚得盆满钵满的人,简兆文坐在中间只能算作新秀。因为坐着的一圈性取向都不同,party的主题又是性欲解放和成年夜,简兆文坐下不到一分钟已经被荤话淹到窒息。好在终于没有上次谭雅生日的不自在,融资两千万,这里是他的主场。他下意识想去找喻之美给大家认识,而喻之美似乎并不在目光所及的范围。发完信息,谭雅拍了拍他,身上的夜光紧身衣闪闪发光:“怎么和雷正合伙的啊!他那么难请。”
“人格魅力咯。”简兆文大喇喇地坐在卡座,后背靠在充气娃娃身上,被柔软的触感吓一跳:“雷正,你这产品真的可以啊!”
雷正并不话,只默默地喝咖啡——做主场他要保持清醒,难得。
“什么魅力?做人渣的魅力?”开口的是邱诺的哥哥,权力傍身话最有底气:“对谁都讲感情消失,结果现在和个素人邻居搞在一起?”
在座都突然有点尴尬。邱诺先拦了一下:“哥,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他在北京有那么多女朋友,到你这儿和你纠缠了两三年也不结婚,耽误的都是你的时间,结果现在到了上海怎么着,过上稳定生活了?”电子开瓶器在瓶口升起,红酒塞“啵”地一声,邱诺哥哥指着简兆文:“今天大家都在场,简兆文,面前这瓶红酒你喝掉,一滴都不要剩,昼夜恢复上线欠我的人情,现在还。”
简兆文笑了:“那必须还。”完仰头开始喝,一瓶下去饱嗝都压着从鼻子出去,酒气一个劲儿往天灵盖冲。邱诺的哥哥不是那么容易消气的人:“我妹妹从玩滑梯,有崽子欺负我都见一个一个,简兆文,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看你顺眼。那个素人姑娘在哪儿呢?叫来我看看,让我知道是什么姿色。”
每个字都刺耳。但比起绕着弯子话,简兆文更喜欢直来直去:“你怎么看我无所谓,但是请你尊重女性。现在这一场子里过半数都是女孩儿,在座的也有,听你这句话估计都不好受。”
“哦,是吗?”邱诺的哥哥笑得豪迈,愈演愈烈:“那她和你什么姿势?厉害吗?你能坚持几分钟?”
欺人太甚。在座的人尴尬得表情僵硬,想离场又不敢动,简兆文突然有点恶趣味,看了一眼喝酒就会变身的雷正,站起来一把跨到邱诺哥哥的腿上,力气大得挤开了周围的人,还顺势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你猜啊!这样够吗?够不够满足你?”
邱诺的哥哥是一众里玩的不熟也是取向最笔直的那一个,想跳起来又动弹不得,简兆文按住他,满口的酒气喷到对方的脸上和耳朵,最后令他恼羞成怒:“你他妈放开我,你疯了吧!”
场子里适时地放了音乐。一群人散进场子里,邱诺的哥哥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墙面突然有一面翻转,是屏幕,配上的字幕是:“昼和夜之间,你最先想到的是最爱的人。”雷正这么喜欢玩的人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在花样的情趣玩具中,在挑逗情欲的东京热BGM下,在馆内的每一个人,摄像追拍到哪一位,屏幕便出现他的脸:最先被投上屏幕的是简兆文,迅雷不及掩耳地被邱诺搂住吻了脸颊,场下一片欢呼;镜头追着简兆文朝场边走,施蕊正在人群中,被她年轻的丈夫看到,厌烦地躲离镜头;路过高远时,高远示意镜头停下,用力地咬了欧静荷的耳朵,眼睛却一直盯着镜头,瞳孔里的光芒写着得意;摄像头里出现各种各样的申请,或害羞或放肆,每一次都引来欢呼。简兆文被酒气冲得反胃,大脑像被酒精泡发,在人群中像自由泳,拨开一波一波的陌生人,身后追着各种想靠近他的女孩,人群越来越松散,简兆文终于在被人抓住的前一秒纵身一跃,喻之美整个被扑在墙上,舌头撬开喻之美的唇齿,音乐突然切换,是九十年代名曲——室哲哉的《DEPARTURES》。
屏幕突然暗下来,只剩下一排字幕:“我从不怀疑爱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这句话是欧静荷发出的,在昼夜早期被置顶在首页甚至发在开屏页面的文字。也是郑择演爱上欧静荷的契机。清脆的耳光声在场内响起,欧静荷挣脱高远的手臂时,被高远用力捏住手腕,两个人从场中间活活拖到了场边,欧静荷气急,用另一只手了高远一巴掌。高远笑着正色,把衬衫抚平褶皱,依旧表现得谦和绅士,眼里是狡黠的笑意:“跟我回家。各位对不起,家丑。”
“放开我!”
摄像追到的抓拍,一个人影从镜头前冲了过去,大屏幕上看得一清二楚。该来的还是来了,喻之美在心中想,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太可怕了,完全不顾及疯狂之后要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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