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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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尔反尔, 段海,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段海也想起过往的事情,恼羞成怒, “唰”的站起来, 手指着聂月的鼻尖。

    “你他妈怎么话呢!不愧是赵秀珠的女儿啊,没有一点素质。”

    人总是这样的吧,被别人真正揭开披着的虚伪外皮的时候, 就会感到愤怒。

    愤怒的原因就是, 对方的都是对的。

    “你没资格提我妈。”聂月也站了起来,冷冰冰的看着他。

    她和段海差不多高, 从气场就强,此刻在段海面前,气势不输他毫分。

    “段优若嫁给谁是她的事情, 我只是建议,让她认识更多的人, 人路西林是路氏二公子,显赫得很, 嫁给他有什么不好的?”

    聂月:“我同意让段优若自己选择, 可是路西林这个人你应该比我熟吧?需不需要我把这些年路西林玩过的那些女人的名字给你列出来?看看你女儿能不能排到百名开外?”

    段海:“聂月!差不多得了, 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我也想不管, 可是我有时候都不太明白, 段优若真的是你亲生女儿么?还是她在你眼中只是一个商品, 能让你把她卖掉获取利益啊?”

    段海:“我告诉你,适可而止!给你点脸了, 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聂月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只录音笔:“你跟你助理的电话,你要不要自己听听看, 这是一个父亲能出口的话么?”

    段海让助理去查路西林在南城住的酒店地址和门牌号。

    “你让他查这个做什么?劝嫁不成,算把女儿直接送上路西林的床吗?”聂月到这,声音哽咽了。

    段海迟迟没有接那只录音笔,他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这是哪里弄的?啊?哪里弄来的?你他妈行了啊聂月,你他妈找人监视我!?”

    聂月努力忍住肩膀的颤抖:“她才二十一岁,你让司机把她送过去,她会不会还以为是她的爸爸要送给她什么礼物?给她一个惊喜?你猜她是不是会兴高采烈的去?”

    段海死死咬着牙,“够了!”

    不,远远不够。

    聂月继续道:“那你要不要继续猜一猜,路西林会怎么对她?会直接扒了她的衣服吗?段优若她……会哭吗?”

    她害怕的时候,会喊姐姐吗?

    会喊爸爸吗?

    “你他妈给我闭嘴!!”段海大吼道。

    段优若娇生惯养长大的,性格娇气也单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那时段海如果聂月不嫁就是段优若的时候,聂月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前她们两个一起看电视,女孩抱着她的胳膊,她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像男主那样的人,对她很好,很温柔,会包容她,会很爱她。

    就像姐姐这样。

    不,不会像这样。

    这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姐姐是亲情,男朋友是爱情。

    聂月笑她傻。

    聂月看着自己手上的蛇纹身,,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爱情。

    人和人之间永远不可能亲密无间,感同身受。

    爱情是什么?

    是段海和赵秀珠之间无休无止的争吵。

    是摔碎的家具和杯盏,是碎在聂月耳边的烟灰缸。

    是段海和赵秀珠离婚之后,段海提及前妻依旧是频频侮辱,频频嫌弃。

    聂月对于爱情的幻想,始于他们。

    更止于他们。

    她把名字改成聂月之后,去了纹身店。

    在左手无名指上纹了这条黑色蛇。

    这里永远都不会出现钻石戒指。

    她发誓她永远不会相信爱情。

    永远不要像段海和赵秀珠那样生活。

    所以聂月答应段海她会嫁给晏惊寒。

    她想的是,至少她对爱情没有期待,以后也不可能结婚,随便找一个什么人都无所谓。

    她用她的婚姻来换段优若的自由,换段优若的美好幻想不被碎。

    可是现在段海出尔反尔。

    “你答应过我的。”聂月:“段海你不是自诩君子吗?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事情,人都他妈不屑做。”

    段海气极,他几乎在聂月的身上看到了赵秀珠的影子。

    一样的口不择言。

    一样的咄咄逼人。

    段海还没话,聂月抱着手臂,笑着:“是不是又想我和我妈一个样子了?”

    段海无言。

    她中了。

    聂月:“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因为我们都看到了你的本质,这不是母女相像,换做任何一个明眼人过来,都会觉得龌//龊,会觉得你的灵魂肮脏不堪。”

    这是最后一枚炸//弹,段海再也忍不住怒火,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在聂月脸上。

    男人使了狠,气头之上用了十足十的力。

    得聂月笔直的倒在沙发上。

    “我告诉你!我家的事情我做主!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三道四!你他妈要是在我这待不够,就给我滚回赵秀珠那去!”

    “你看看她要不要你!”

    “你看看这个世上有没有人要你!”

    “啪——”

    段海额头一痛。

    他一摸,流血了。

    是聂月。

    她依然保持着摔倒的姿势,咬着牙狠狠将录音笔摔在他的额头上。

    “反天了反天了!!”段海惊慌失措,去桌子上拿纸巾止血:“你居然敢对你爸爸动手!”

    聂月站起身,听到“爸爸”这个词的时候,她笑了一下。

    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傅其琛提醒她的话。

    傅其琛这个人世故圆滑,看事情总是比她透彻。

    他提醒聂月,段家的事情甚至是海明的事情都要少插手,她是段海的亲女儿没错,可在段海的心里,她只能算是一半血缘。

    段优若那种名正言顺的主儿尚且过得摇摇晃晃,她这“半个女儿”在他的心里更是不足挂齿了。

    对于段海来,聂月就是个一个外人。

    那时聂月面上点着头,心里不太信。

    现在她明白了。

    以前不相信的“外人”之,现在终于被她自己的亲爸爸盖了章,定了谳。

    她从沙发上爬起来。

    缓缓走向段海。

    段海被她方才的举动吓到了,开始节节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声音都有点抖了。

    “我告诉你啊,你再敢动手,我报警了。”

    聂月理顺了一下头发,笑得非常美。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你今后要是敢动段优若一下,试试看。”

    明明段海是她父亲,可还是被她吓得腿软。

    这样很丢脸。

    所以在她转身之后,段海努力站直了,想找回一些面子。

    “这是我的家事,我还是一家之主!”

    聂月回过头,对上段海的眼睛。

    “这事我还就管定了。”

    门“咣”的一声关上,段海缓了好一会儿,额头不流血了,看到垃圾桶里沾着血的纸巾仍旧心有余悸。

    身体里沉寂了很多年的对于女人的恐惧感缓缓苏醒。

    他无力的瘫坐在老板椅上,努力顺着自己的呼吸。

    努力让自己不去回忆很多年前,和赵秀珠的点点滴滴。

    “反天了,反天了。”段海努力去够桌子上的电话,按下一串号码。

    “来,来一下,我心脏……有点难受。”

    -

    聂月从地下车库取了车,开出别墅。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这是第几次从段家狼狈逃走了。

    等红灯的时候总觉得前面的灯光看不清。

    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用手背胡乱抹了把眼睛。

    摸到一手湿意。

    了转向,聂月把车停在路边,缓缓点了支烟。

    车窗降下来一点,烟雾随着晚风吹散,她眯眼顺着烟雾飞起的方向,望见天边又圆又大的月亮。

    一支烟尽,她从包里翻出粉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有一点点肿起来了,眼睛还有点红,眼下是很明显的黑眼圈。

    聂月忽然很想笑。

    这么一笑,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她把眼泪擦掉,对自己,真他妈狼狈啊。

    深吸一口气,她忍着疼用粉饼补了妆。

    她还记得他她的时候,耳朵狠狠轰鸣了一声,空白了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

    她堵住另一边耳朵试了一下,好像好一点了。

    把红肿遮盖住,聂月收起粉饼。

    发动起车子一路开回家。

    晚上没有吃东西,哄段优若睡觉的时候胃就有点疼,本想去找点胃药的,可陶冰进来了,告诉了她录音笔的事。

    开车的时候好一点了,现在变本加厉,又开始了。

    她换了衣服,一边下楼一边考虑今天的事。

    她在想陶冰的目的。

    绝不是单纯为了保护段优若那么简单。

    陶冰胆子,却敢冒着危险把录音笔放在段海的车上,真的录到内容之后以聂月做枪,激化他们父女间的矛盾,她再从中调和。

    既保护了段优若,又让聂月和段海之间的距离更远了一些。

    心思啊。

    其实根本不需要陶冰在中间挑拨,聂月和段海的关系早就已经降到冰点了。

    陶冰不知道罢了。

    胃实在太疼了,疼到没办法继续思考。

    她扶着吧台椅缓缓蹲下去,身体蜷缩成一团。

    用全身心的力气抵御疼痛。

    她必须找到东西吃。

    胃疼的毛病是从就有的,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过太久,胃一直不好,如果太久不吃东西就容易胃痛。

    好容易从冰箱里找到一点厨娘做的点心,可实在太凉了,聂月咬咬牙想直接吃的时候,晏惊寒出声道:“你在干什么?”

    晏惊寒下楼倒水,看到聂月在找东西。

    聂月被他的声音吓了一下,回过头来:“我亲爱的哥哥,把人吓出心脏病来是要负责的,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能照顾我一辈子么。”

    晏惊寒绕过她过去倒水:“我没想吓你。”

    聂月:“是吗?”

    她回头轻佻的勾了晏惊寒的下巴,“那我的心怎么跟着你走了呢。”

    晏惊寒对她的动作反感的躲了一下:“别动。”

    聂月想凑他近点,但是胃疼得她不敢乱动:“不动你动谁啊?我就只喜欢你,就想动你。”

    聂月的目光跟着晏惊寒,倒水,洗杯子,找纸巾擦干净水。

    “哥。”聂月叫了他一声:“你还生气吗?”

    晏惊寒把水杯收好:“什么。”

    聂月倒不介意坦白:“那天晚上,我亲你的事啊。”

    晏惊寒似乎深吸了一口气;“你没有,别胡。”

    “好。”聂月难得听话,声音放软:“别生气了呗,我给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实也有点醉了,看你……看你那么好看,就想让你抱抱我。”

    晏惊寒垂眸看着杯子里的清水。

    不能心软。

    不能再被她骗了。

    还记得上一次她假惺惺的过来解释吗?

    相信她就中计了。

    “而且我没有真的占到便宜啊你是不是?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那样了。”

    “你别不理我了,你不理我的时候我真很难过啊。”

    “嗯?行吗?要不你我一下,或者骂我几句出出气,就是别不理我行么。”

    到“难过”的时候,她的声音适时的低落下去。

    晏惊寒提醒自己不能相信,他确认刚刚建立起的心理防线非常坚固。

    听到这一声低低的“难过”,还是被刺得有点点疼。

    一点点而已。

    他实在看不了聂月示弱。

    当然了,晏惊寒认为这不是因为她是聂月,换做别的任何一个人有困难,他都会选择帮助他的。

    这不是偏爱。

    这是道德意义上的乐于助人罢了。

    “我没生气。”晏惊寒,“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嗯……”

    也不要难过了。

    “真的吗?”聂月懒洋洋的笑起来。

    “嗯,真的。”

    晏惊寒看着她的笑容,并没有觉得多开心。反而皱了皱眉,隐隐约约觉得她有点不对。

    虽然平时她也总是这么爱占口舌便宜,但是今天总觉得不太一样。

    聂月不跟他闹了:“明天我就要去公司上班了,谁也不认识,你能不能去人资那边接我一下啊。”

    晏惊寒:“不去。”

    聂月:“那我得多紧张啊,这是我第一次上班,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晏惊寒叹口气:“他们可能会让你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简历就不用了,去人资录入一下员工系统就行,我妈已经跟他们过招呼了。”

    聂月:“还要录系统?”

    晏惊寒瞥她一眼:“谁知道你会不会迟到早退。”

    “肯定会啊,”聂月转念一想:“反正早上也是我开车跟你一起走,我迟到了,你就也得迟到。”

    晏惊寒:“你迟到扣钱。”

    聂月:“……”

    刚想好了一句荤话,还来不及出口。

    晏惊寒断她,没忍住问道:“你怎么了?”

    聂月:“嗯?我怎么了?”

    晏惊寒:“脸色这么不好。”

    聂月嘴上不饶人:“担心我啊?”

    晏惊寒没心思跟她闹:“是哪里不舒服?”

    聂月心自己伪装得挺好啊,段优若陶冰他们都没发现,这家伙是怎么看出来的?

    还是嘴硬:“没有不舒服啊。”

    晏惊寒确定了。

    “去沙发那边,能走吗?”

    “当然能。”

    这才哪到哪,以前疼到失去知觉都是常事。

    但是晏惊寒的表情太严肃了,聂月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下:“我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吃点东西就好了,有方便面么?”

    “没有方便面,我给你煮点东西吧。”晏惊寒才想起来,刚才聂月就是在厨房找吃的。

    他怎么就忘了呢,还跟她了这么多话。

    一定很疼吧。

    晏惊寒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聂月:“这不是你的杯子么?”

    晏惊寒:“临时找不到其他的。”

    聂月笑道:“我喝完了你不会又丢了吧。”

    晏惊寒语气难得有些严厉:“别废话,快点喝。”

    聂月就着晏惊寒的手喝了口热水,疼得皱巴巴的胃好像舒服了一点,却也不过扬汤止沸,巨大的空洞感令她难受。

    等她喝完,晏惊寒才低低的:“放心吧。”

    不会丢。

    -

    聂月看着晏惊寒的身影在厨房走来走去:“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啊?”

    晏惊寒:“很久之前。”

    聂月:“我以为你们这种大少爷都是衣来伸手的。”

    “你以为我是你?”

    聂月摊了摊手,她的确不会做饭,极限也就煮个方便面。

    冰箱里还有一点鸡肉,他一点点撕开来,煮了一锅鸡丝粥,用木耳和黄瓜拌了一道菜,剥了一些虾,和鸡蛋一起炒熟,出锅的时候撒上一点葱花,那边的鸡丝粥也咕嘟嘟冒泡了。

    晏惊寒动作麻利,几道菜很快上桌:“过来。”

    粥很香,糯糯白白的里面散着细细的鸡丝,黄瓜木耳清爽可口,虾仁鸡蛋火候刚好,金黄的颜色裹着一颗颗虾仁,看着便叫人食指大动。

    “哇。”聂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粥,连连竖起拇指。

    “心烫。”晏惊寒在等微波炉,低声提醒道。

    热热一碗粥下肚,熨帖得整个人都舒服了。

    不仅仅是胃,皱巴巴的心好像也缓过来不少。

    “好点了吗?”

    微波炉“叮”的一声响,晏惊寒端着碗过来。

    “好多了,”聂月看着那碗牛奶炖蛋:“还有饭后甜品啊。”

    “嗯。”

    你不是爱吃甜的么。

    聂月吃得干干净净,饱腹感让他整个人冒着幸福的泡泡。

    “你怎么这么贤惠啊,媳妇似的。”

    聂月支着下巴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晏惊寒。

    她总是有那么多奇怪的称呼。

    晏惊寒皱着眉把碗筷丢进洗碗机:“上楼睡觉吧。”

    “我不想自己睡觉,”聂月往前坐了坐,饱暖思yin欲,现在聂月满眼都是晏惊寒:“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晏惊寒:“你又要干什么。”

    聂月的眼神越来越放肆,扫描仪似的在晏惊寒身上转来转去:“当然是想睡你啊。”

    “咣当——”

    晏惊寒手里的水果盆掉在地上,聂月哈哈笑起来:“这么高兴啊哥。”

    晏惊寒不想理她,转身往楼上走:“有病。”

    “晏——惊——寒。”聂月站在门口,拉长了声音叫他。

    “嗯。”晏惊寒认真的看着她。

    “明天早上几点走啊?”

    晏惊寒:“六点半。”

    聂月:“……太早了吧。”过会儿又:“上班就能天天都看到你了,你开心吗?”

    好无聊的问题。

    晏惊寒:“不开心。”

    罢关上房门,去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  感谢在2020-08-13 18:14:32~2020-08-13 19:5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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