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墙头外

A+A-

    滴滴答答,房檐上滴落下来的雨水垂落成稀疏的珠帘,将屋里与屋外,隔成两方迥然不同的世界。

    火灶旁,抽离出来的柴火还未彻底熄灭,雨水穿过茅草黄泥搭建的灶房顶部的大窟窿滴在上面,腾起袅袅白烟,灶上还温着米粥,冯笑坐在屋门口,脚下踩着几块拳头大的石块,坐等妇人回来。

    不久前,正在火灶旁忙活做饭的冯笑,突然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块砸中脑袋,也多亏石块是从泥草做顶的简单棚子顶滚落下来,砸中前额的力道不甚太重,冯笑也就以为是棚顶压泥草的石块被风刮了下来,将石块随就扔在了灶火旁。

    不曾想,片刻后,第二块石块如出一辙,这次倒是没砸中冯笑,却将棚顶砸了个破洞,石块连带泥草雨水,落在火灶上,差一点殃及架在火上的一锅米粥。

    冯笑将米粥挪开,捡起两块青石,去门口开门一看,一道青影呼啸而至,冯笑下意识闪躲开来,青影“砰”地砸中门框,泥石飞溅,落在地上,赫然是一块青石。

    “哈哈,王寡妇偷的汉子倒也眉清目秀,只不过听身子虚的厉害,走路都打摆子,照这样下去,王寡妇怕是尝不了几天好日子嘛!”

    老槐树下,一黄口儿骑在石碾上,一耍刀,一遥指略显狼狈的冯笑,气焰嚣张。

    冯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泥石,倒也未曾准备开口教训一通这个吃屎孩子,只是遥遥与那气焰跋扈的孩子对望一眼,淡淡一笑。

    骑石碾做马的孩子扬起下巴,冲冯笑伸出大拇指,而后反转朝下。

    “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

    一道青影骤然破空而出。

    “啪”,不偏不倚,正中石碾上孩子挥刀的臂,一声闷哼,青石与刀一齐落地。

    丢刀的孩子一声不吭,咬牙硬撑,怒目遥遥相视。

    冯笑站在门口,学着片刻前一幕,抛玩中青石,一脸温和笑意。

    吃痛又受气的黄口儿,却也未再口出污言秽语,只是跃下石碾,捡起落地长刀,恨恨看了冯笑一眼,就带着摇旗呐喊做兵的另一孩子,就此离去。

    “还是个孩子,不忍心,不忍心呐!”

    冯笑随将青石抛出,青石划破稀疏雨幕,消失不见。

    “无敌,这下是谁砸的,疼不疼?”

    “此仇不报,我赵无敌誓不为人!”

    远远雨幕中,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话语声,听上去怨气极大,似乎仇恨极深。

    冯笑乐见其成,转身走回院落。

    看了看漏雨的棚顶,眼下自然无法修葺,只能等天晴后再,也多亏是两个灶火,一个被雨水打灭,另一个还能继续用,冯笑就忙活生火,将米粥重新温煮上,坐回屋子想问题。

    方才四下无人,技痒难耐,再加上头一遭遇见如此嚣张跋扈的屁孩,冯笑就露了一,即是试探自己身,亦是给屁孩的惩戒。

    体内莫名多出一条火龙,只要冯笑不动心思,它就盘卧腰腹正中,不动如山,可一旦如同之前,冯笑动了出的心思,火龙便会在体内游曳,那一瞬间会给冯笑带来究竟何等的变化,眼下还不好,起码就刚才来看,抛石砸人这类的精准眼力,巧妙力以及那计闪躲,当称得上百中无一。

    这一切应该是将自己带至此地且救活自己的白衣所为,冯笑在心底,如此一番想道。

    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冯笑起身走出屋子,院门便被人推开,正是串门归来的妇人。

    妇人妩媚一笑,抻了个懒腰,慵懒之态浑然天成,晃了晃肩膀,冲冯笑轻声道:“后生,姐姐肩膀疼的厉害,要不要帮姐姐揉一揉?”

    冯笑盛好两碗米粥,点头笑道:“为姐姐,愿效犬马之劳!”

    妇人莹莹一笑,跟冯笑走进屋子,两碗米粥,一筐烙饼,一荤一素,妇人眼睛一亮,坐下即风卷残云。

    吃喝之中,二人皆无言。

    饭饱后,冯笑收拾碗筷,妇人坐在板凳上,视线落在屋外蹲着洗碗的冯笑身上,欲言又止。

    如此盯瞧了片刻,妇人摸着溜圆肚腹,撂下一句晚上你守夜,就出屋上了阁楼。

    “那柄老柴刀还算锋利,要是觉着顺,大可放心用!”,登上阁楼后,妇人懒懒趴着,望着开门泼水的冯笑笑道。

    冯笑抬头朝阁楼上笑了笑,收拾妥当,来到火灶旁的柴火堆前,拎起缺了两道豁口的老柴刀,之前没有注意,眼下借着火光仔细打量后,冯笑才发现这柴刀应该是长刀断裂的其中一截,前后两端断口平整,痕迹明显,握部位被破布包裹,先前冯笑劈柴时未曾注意,只觉这老柴刀虽老旧,劈柴倒是锋利,椽梁粗细的柴木基本一刀即断,眼下再看,刀身暗红,似浸染过许久鲜血,刀刃豁而不卷,该是硬碰硬所致,如此细细思量,冯笑骤然觉着这老柴刀着实不简单。

    “瞅着你有把子气力,这把柴刀前任主人恰好也走的是以力破道的路子,或许你挥起来,半点不差呢!”

    阁楼上,妇人倚着横栏轻声细语,眺望着天幕中正渐渐消散的云层,两行浅浅泪水,从脸颊胭脂山上,划出两道沟壑。

    “这柴刀是我从村尾老城墙上拔下带回家的,当时瞅了好久,看了好久,才觉着就属它最顺眼,可惜只寻到了半截,刀柄也是我卷的,带它回来到现在,除了劈柴,偶尔砍砍骨头,再没啥大用途”

    微微晃头,淡去脸颊清泪,妇人收回视线,看向院中,笑道:“想试试?”

    话音未落,妇人又摇头笑道:“但在这里可不行,万一将这几间屋子劈的房倒屋塌,我这寡妇可不得流落大街喏,那颗老槐树你大可练,至于石碾就算了,刀上那两豁口,就是我砍石碾崩豁的,咯咯”

    冯笑明白过来,拎刀出院,来到老槐树前,心思微动,体内火龙倏忽活泛过来,随着高高抡起又猝然挥落的臂,由腰腹部位沿顺某条线迹极速游曳而来,形成一道火海长纵的场景。

    “吼!”

    冯笑情不自禁怒呵一声,眼前莫名出现一片刀山火海,而后有一刀自天外而来,狠狠劈下,将这一切杀的支离破碎。

    起刀落。

    老柴刀入木三分,槐树叶“簌簌”震落一地。

    瞧了瞧浅淡的刀痕,冯笑抽离柴刀,有些失望,本以为能有惊人威力,不曾想却是这般结果。

    看一眼遥遥可望的老城墙,冯笑败兴回到院中,将老柴刀放回柴堆,从火灶中抽出一根烧火棍,随挥舞两下,意思相当明显。

    烧火棍也比老柴刀好使!

    妇人看一眼天色,道:“院外那颗老槐树,比村头那座老君庙存在的时间都长,算是和老城墙,老柴刀前任主人同一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你用老柴刀砍老槐树,倒也不算以大欺,好歹老槐树还赏你三分颜面,之前砍过老槐树的人,都做肥料埋在树下了!”

    “村里老老少少都知道这个规矩,可以从老槐树上弯折枝叶,甚至拿回家烧柴也可以,但唯独用刀当柴砍不行,否则会有大难临头的!”

    “咯咯,我就想让你试试,这法究竟灵不灵验?”

    冯笑皱眉,敢情这妇人是在拿自己做实验,至于砍树会有大难临头的法,怕也是这妇人戏弄自己,信口胡诌。

    “来了,来了”

    突然,妇人一改软绵绵的语气,话声音有些焦急,匆匆站起身来,面朝村尾老城墙方向,神色有恙。

    冯笑一看妇人不似逗乐,连忙跑上阁楼,朝村尾老城墙望去,只看老城墙外,金光浮动,好似一轮金日将光芒完全倾泻在那里,稍稍望触,目眦欲裂。

    光影浮动中,似有东西跃跃欲试,企图跨越老城墙而过,但每每有金色光芒靠近老城墙,老墙头上便有一抹微弱光亮飞起,将金光冲撞粉碎,令其寸步难近。

    金光炸碎,如金雨洋洋洒洒而落,悉数落在城外。

    如此这般,下了三四场金雨,藏身金光后的东西似有不甘,开始在老城墙坍塌的地方徘徊,似乎是在瞅视其中的破绽。

    妇人收回视线,朝村头方向看了一眼,突然一拍额头,气急败坏骂道:“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软蛋,只敢在婆姨身上耍威风,真拿这破城墙当高枕无忧的护命墙了,再这样下去,就等死吧”

    冯笑不明所以,但眼下也能知晓,老城墙外有危险之物要进来,妇人先前的守夜,怕就是守老城墙,冯笑在心尖思衬,眼睛盯着村尾老墙头,不想错失如此良,深入了解这个似乎遗世独立的村落。

    就在冯笑微微走神之际,老城墙方向异变陡生。

    “砰”

    朝着老城墙坍塌的地方望去,只见一片金色浪潮卷积滚滚云雷而来,在天边呈一线金线,不过眨眼功夫,便骤然而至老墙头下,冯笑赫然发现,这铺天盖地的金色浪潮,竟然是一只只形如鳄鱼的怪物!

    而半空中悬停的滚滚云雷,也渐渐淡去周身激荡的云雷之势,显露出真身,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金色文字,只可惜金芒灼目,看不清究竟所为何字,只依稀可见最上是一横金线。

    而在金色横线上面,坐着一位头戴金花面具的男子。

    当冯笑抬望眼看去,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拿向日葵做面具,真的没有密集恐惧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