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香火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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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洋洒洒的金辉下,两位注定以后气运“纠缠”颇多的年轻人第一次见面。

    一人独立高墙。

    一人遥遥相望。

    冯笑纵身从城墙上跃下,快要贴近地面前,从指尖飞出一抹剑意,在脚下轻轻一拖,急坠的身形稳稳落地。

    这一切不过一念之间,电光火石。

    冯笑就地打个滚,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拱作揖,眼神明亮,打招呼道:“你好”。

    佘白首脸色如常,眼底却闪过一抹诧异。

    “佘白首!”

    “冯笑!”

    二人相视一笑,点到为止。

    冯笑悠哉悠哉离去,嘴里碎碎念叨,“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一座毫无“生气”的香火台,只要火种不复存在,敬再多的香火也无济于事。

    对于这座“事关重大”的香火台,在老城墙守夜的那一夜,妇人王丁已然简单告诉过冯笑,这是一座废弃的香火台,火种早前被盗,村子里几家有监守自盗的嫌疑,但多是捕风追影,最后都不了了之,其间这香火台倒是出现过一些诡异之事,不过都被当成荒诞不经的缪传,再后来就沦落成村里幼童常来玩耍的地方。

    “佘白首佘家!”

    冯笑想起妇人王丁提及有盗火种嫌疑的几家中,佘家恰在其中,不过貌似佘家为了自证清白,举家搬走,且不带走在此得到的一些东西,听妇人佘家在外面混的颇为不俗,似乎创下了一座皇朝。

    “回来必有妖啊!”

    冯笑呢喃,视线朝村头方向落去,依稀可见那片荒芜许久的天空,终于腾起袅袅炊烟。

    老槐树下,幼童扎堆,嘻嘻哈哈,骑马打仗,两军对垒,玩的不亦乐乎。

    冯笑关门前看了一眼,孩子堆里果真多了一些陌生面孔,那个在他下两次吃瘪的赵无敌这次倒是不在,关门刚想转身,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便迎面扑来。

    “大白天闭什么门嘛,想来的这扇门挡不住,有贼心没贼胆的就是敞开门,也不敢偷瞄一眼,男人哎,总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多一些哩!”

    妇人王丁摇扭着柳腰,笑吟吟与冯笑来了个咫尺贴面,鼻子呼出的热气轻轻吐在脸上,痒痒的,暖暖的,流露着魅惑气质的视线在冯笑略显惨淡的脸上短坐停留,再朝下扫去,冯笑已然溃不成军,抽身错开立于一旁,摇头苦笑。

    “晚饭做点清淡的,这两天感觉又胖了,真是不省心”

    妇人王丁刻意抖了抖风采,瞥一眼一脸正色的后生,自觉无趣,就出门离去。

    “哦,对了,缸里有泡椒,看着做哈!”

    门外拐角,悠悠传来妇人慵懒的话语。

    “骚狐狸出来了,骚狐狸出来了”

    老槐树下,扎堆的幼童中,有顽劣幼童出口成脏,骂人的口子一开,随即便有人附和起来,一时间,除了几张新鲜面孔外,十余个黄口儿皆笑如长者,口中下流脏话犹如村头八百里水泊,也不完。

    妇人王丁不怒反笑,朝其中怒骂最凶的一个腰挎木刀幼童勾勾指,眨眼道:“老晁家的娃子,都知晓腰挎木刀充大侠了嘛,起码比你家里那个只知道在女人肚皮上上驰骋的晁老头强哎!”

    被妇人王丁笑讽的屁孩脸色通红,虽然不知道妖艳妇人话里所藏锋,但终归还是略通人事,多少听出了妇人对自己的嘲笑。

    晁家屁孩一咬牙,从腰间抽出平时格外疼惜的木刀,由着心性使然,竟然持刀横冲而上。

    一个疾冲,在半途踏地而起,幼身影恍如苍鹰猎食,在半空划出一道斜弧,借着疾冲劲头狠狠下坠,同时中木刀举至最高,趁势向下挥落。

    距离妇人不过五六十步,晁姓幼童一冲一落,身形已然近在咫尺,木刀在下落过程中,全身气力也一同使出,单薄木刀赫然隐隐有呼啸之声缭绕。

    “屁孩!”

    妇人王丁轻笑一声,身形半步不动,只探出右两根指,朝上一夹,刀风呼啸的木刀戛然而止,稳稳落在两根白玉指中间,纹丝不动。

    晁姓幼童怒目使劲抽拽,但木刀被妇人指夹着恍如重沉万斤,丝毫动弹不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妇人银铃笑声响起,左凌空一抹,松开右指。

    晁姓幼童的裤子,悄然而落。

    妇人王丁认真扫视一眼,仰头哈哈大笑,留下阵阵沁鼻芳香,转身离去。

    “屁孩,还真是屁孩!哈哈哈”

    哄然大笑中,晁姓幼童迅速抄起裤子,顾不得捡起刀尖扎地的心爱木刀,一溜烟飞跑回家。

    妇人王丁似柳摇曳,一路而行。

    路过铁匠铺子顺捡了把尖刀,在铁匠媳妇暗暗拧紫铁匠胳膊却依旧无动于衷中开心离开,前脚刚踏出铺子,后脚就传来“骚狐狸,破烂货”等妙语连珠的泼骂,妇人王丁笑声更甚。

    管你如何泼妇骂街,只要老娘开心,铁匠铺子搬空,铁匠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来到老龙井前,刀尖在井沿上滑磨几下,轻轻一吹,刀罡呼啸,妇人浅浅一笑,刀尖朝下,坠落入井。

    这已经是她第六千三百一十九次落井下刀。

    井中,隐隐传出沉闷如鼓的声响。

    掀开灰尘足有几斤重的黑漆老旧门帘,妇人探头一看,柜台后老寿头正埋头不知忙活什么,轻轻咳嗽一声,算是提醒,做事的老寿头穆然闻声抬头,看到来人是王丁后,老脸当即挤出花来,撂下中百看不厌的旧书,提了提松垮的裤子,从柜台后走出。

    “村里回来人了,你这铺子生意也不咋的嘛,老寿头,是不是你这断子绝孙的缺斤少两名声都传到外面了?”

    妇人王丁对老寿头素来无半点好言好语,见面就扎刀,而且刀刀见血,但老寿头却开心的不行,妇人扎刀少了反而不乐意,按照不善言辞的铁匠话,老寿头就是典型的贱皮子。

    被揭短的老寿头哈哈一笑,从衣袖里摸出一页皱巴巴的纸张,在王丁眼前一晃,笑眯眯道:“瞅瞅,外地进贡的大张香火钱,就算这铺子几年不开张,我也能终日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你气人不气人?”

    妇人王丁视线掠过那张香火气息浓郁的香火钱票,眉山微微皱拧,道:“这怕是哪家只知进庙烧香却不识神仙的傻子上错了香火吧!”

    老寿头如遭雷击,老脸当即耷拉下来,提着的一口气瞬间消散无形。

    “是给神君庙献供的香火”

    老寿头咧咧嘴,道出事实真相。

    “何时何地何人所为?”

    妇人王丁突然忧虑重重。

    “昨天傍晚才收到的,至于这其中在半途中有没有被人动脚,我就不得而知了,但地点很明确,是从春秋大界献供,献供者名为李耳”

    老寿头话至此,看一眼妇人,欲言又止,似乎顾虑重重。

    “老寿头,脱裤子要拉屎,就拉的爽利点,拉半路不拉了,是什么道理?”

    妇人王丁面生讥讽,直翻白眼。

    “得,有你这句话就成,天塌了反正早塌了,有你顶着,老寿头感觉还能再熬活点岁月”

    老寿头贱皮嗖嗖地笑着,话间摸出一颗口感纯正的龙虎弹丸,像吃糖豆一般扔进嘴里,三两口就吞咽入腹。

    “就你这样作死,怕是我再撑着,你也活不了多久!”

    王丁冷哼一声,口吐不快。

    “无妨无妨,就这点东西,也就消磨片刻光景,九牛一毛的琐碎解闷而已那春秋大界似乎出了问题,急需神君跨界出相助,看情况应该是多点求援,我们这里只是其中一点,病急乱投医而已,搞不好是将我与神君大人搞混淆了,抬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好不容易找到庙门,哪管什么对与不对,觉着只要献供香火,神仙哪会不喜欢,老话伸不打送礼人嘛不是!”

    老寿头絮絮叨叨,揣测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于王丁,老寿头历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会不会是神君大人通过轮回殿堂,在春秋大界留下的一世身?”

    显然,王丁考虑的更为久远,这其中牵涉到神君在此立庙的由来,兴衰,甚至关乎那场渐渐被遗忘的浩劫。

    老寿头一愣,香火献供一事,虽在今时此地已然不重要,但在“外地”它界而言,情况如何,不得而知,但有人在紧急关头动用这种关乎甚大的方式求助,显而易见,这里面的事情必然不是那么简单。

    抬着猪头进错庙门,显然是不太可能。

    “莫非是神君大人的一世身知晓此地庙宇败坏,可能无法接收这求助香火,就找到了我的庙宇,这算是假于人?”

    昔日,老寿头与神君庙中的神君关系莫逆,借金身传香火求助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无可能,虽轮回殿堂能斩断轮回,但神君大人的段也不可觑,留下一世身算得什么,你忘了神君大人最擅长什么了?”

    王丁将大张香火钱票拿在上仔细瞧看,果真是瞧不出半点名堂,这种香火钱票,在第一人接收之际,钱票上附带的讯息即会留存时间极短,跨界越广,讯息俞不稳定,发生接收了香火献供,却不知道献供者是何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哎,妇人王丁长叹一气。

    老话人活一口气,神争一炷香。

    此话着实不假。

    要不是如此,这好端端的神仙日子,怎会变成昨日黄花。

    旧事重提,徒增伤悲。

    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