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延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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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留在日喀则的这几天,可能是因为担心自己的时间不够,桔籽是为能够画到肖像画,集中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眺望着雪白色漆面的桑珠孜宗堡时,桔籽眺望着透明玻璃窗照出的碧蓝天空,忽然转过头来认真道:“卫先生的眼睛好漂亮啊,让人看了就忘不掉。”

    日喀则本就是多风。

    然而每当大风吹乱了游客的衣服头发后,旁人都在皱着眉头声抱怨,她又会过来拽着尉屿迟的袖子,眼睛眨啊眨,“天啊!为什么你的睫毛这么浓和密,就连帅哥被风吹起来的睫毛都想要永久珍藏。”

    进到峻拔典雅的馆内时,桔籽还指着里面色彩鲜艳的陶器和瓷器,都是用玛瑙和孔雀石之类的珍贵宝石装饰。

    然后附耳对他声央求:“你看这些艺术品多漂亮,难道你不想也成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吗?我一定会尽全力画你的!拜托啦拜托啦拜托啦,不能画你的话我肤色会变成色块不均的湖水绿、后背长出素描室里的圆锥状骨刺、还罹患pms09颜色的前列腺肿瘤。”

    真可谓是防不胜防,无所不用其极,这种让人听得面红耳赤的土味情话,在市面上可确实是不多见了。

    要是有旁边的游客听到,什么珠穆拉玛峰都不用爬了,一定可以尴尬地用脚趾抓出来一座。

    然而可能是听多了就免疫,尉屿迟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到了后来已经能冷静地瞥她一眼,淡声问:“我让你画,但是你带了颜料吗?”

    难得的,桔籽一噎,但是等观赏了藏红花和大黄绘制的精美唐卡画之后,很快重振旗鼓:“这不是有唐卡的绘品吗?我还可以用唐卡的方式给你画一幅土色土香的作品,多么有纪念意义呀!”

    她眼睛亮亮的,显然是得不到肯定的答复就誓不罢休。

    在这样的锲而不舍之下,饶是尉屿迟也只能举起白旗子投降,按着额头无奈道:“先把衣服的拉链拉好,我就答应你。”

    要不是在馆内,桔籽可能就要一蹦三尺高地欢呼起来。

    她保证道:“你放心,画完我就不缠着你了,到做到!”

    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有点惆怅,然而还不能分辨出这种不是滋味

    的酸楚感觉来源于哪里,便很快被壮阔庄严的扎什伦布寺转移走注意力,还蹦跳着指着大殿前长势很好的鲜花盆栽,得意道:“这个总不是塑料的,是真的了吧!”

    她背后是连绵成宇的巍峨建筑,飘絮成云的蓝天蔚蓝而宽广,神秘的藏香无处不在,味道如有实质般堆积成不成形的块状。

    这里的风景都是滞重而古老的,传中正掌管着未来的佛像额间是华贵的钻石点缀,就像是温和而慈悲的具象化。

    到这里,是会放慢下脚步的。

    只有桔籽是鲜妍活泼的一团,跑到哪里都是年轻的崭新朝气,举高了胳膊跑到山坡,指环成围拢的一圈,笑着道:“在远处看,我是不是很像一棵会动的树?”

    这里的阳光炽热滚烫,紫外线直射下来的地方烧得人都有点倦怠,尉屿迟无可奈何地短促笑了下:“你刚才不是还自己像朵会讲话的喇叭花吗?”

    她跳下山坡来,嘻嘻笑着:“为了能画你我都差点改变肤色和人种,当然也可以既当大树也当鲜花啊。”

    满肚子的胡言乱语。

    不过尉屿迟还是什么都没,只是帮她扑掉臂上沾着的草木刺,接过她里编织的花环问:“中午要吃什么?”

    要从粉丝里提取出的汁液熬煮成粘稠的糊状,撒着咖喱的朋必像是咸口的豆花。

    桔籽拿着调味用的豆油踟蹰不决:“这个豆汁和老北京那种豆汁是一个味道吗?那我是不是要拿起来吸着碗沿喝?”

    然而比起非常有当地特色的朋必,还是酥软香甜的麻森更合她的口味,碎奶渣和红糖要用酥油揉到一起成团状,是配着糌粑的最好搭档。

    不过很显然,桔籽这种爱吃甜的姑娘吃不惯瓷实的糌粑,倒是直接把配料的甜品当成了主菜来吃。

    头也不抬地把这种叫做麻森的酥酪糕点解决的一干二净,还要满脸酥渣地冲着尉屿迟举大拇指:“这是怎么回事?帅哥推荐的美食也这么好吃,真的太厉害了!”

    所以,做人有时候真的不能太得意忘形,土味情话太多,连老天都可能会听不下去。

    从寺庙往下走的时候,桔籽忽然一顿,大脑是噼啪作响的一片混沌,好像是各种诡谲

    的画面延展成迷乱的长条一片。

    有些人是这样的,刚开始到海拔高的地方一切正常,可是等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的时候,就会突然头晕目眩,什么耳鸣昏倒的毛病都会找上来。

    就算是吸氧外加喝了药也没有缓解多少,她连步子都走不动,只能坐下来局促地喘着粗气,难受得不行。

    桔籽面色如纸,揉着脑袋道:“我这种是不是叫做延迟性的高原反应?”

    这就是这几天玩的太跳了的报应。

    屋漏偏逢连夜雨。

    日喀则冬季的天气是低温却干旱的,整季都见不到什么雨雪,干旱到连泥土都快要皲裂。偏偏就在今天,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往下落,溅在斑驳彩色的格子路上,像是闪闪发光的银色珠串。

    路边本就不算多的酒馆饭店更是全部暂停营业,就是想找个临时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坐在半开阔屋檐下的石阶上面,桔籽仰起半潮红的脸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努力露出个灿烂的笑,“你先回去吧,我还想一个人再赏会儿雨。”

    现在的雨势算不上特别大,但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怕是再不走,一会儿就会真的把两个人困在这里,谁都走不成了。

    她像是感觉不到难受一般,什么时候眼睛都是笑盈盈的,可是现在却因为身体不适,从嫣红的嘴唇到微颤的指,都有种玻璃般易碎的脆弱,难得有一种楚楚而惹人怜爱的幼弱。

    然而她还不知被水打湿的发梢已经出卖了自己的病症,硬是抬起头想露出风轻云淡的样子。

    就是这种濛濛而合二为一的矛盾感,才最是让人割舍不下。

    便是在这种情景下,桔籽依旧乖乖地抬头,任他帮自己戴好帽子和保暖的围巾,“快走吧,不要挡我的视线,我这里可是最佳的观景台。”

    不过她的俏皮话却在看到尉屿迟的下一个动作后凝在喉咙间,是一片温暖的哽咽。

    尉屿迟干脆地半蹲下来,为迁就她的位置还探了半个身子进雨里,声音却还是清淡的,“上来。”

    彼得兔的可爱套试探般在他肩膀上按了两下,宽而韧,即便是隔着厚重的衣服也能察觉到背脊的漂亮,当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然而桔籽摇摇头,笑着道:“

    就算是你背我下去,也不能抵消我要画你肖像画的事情哦。”

    桔籽还故意问:“或者你真的喜欢我?”

    她声线一向是可爱甜美的,但因着生着病,几个字像是走在棉花上一般轻飘飘的,随时都会跌落云端。

    她是孩子,还真的是个傻孩子。

    尉屿迟回过头睨她一眼,女孩的脸是因为紧张和些微的尴尬而紧绷的状态。

    就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想玩什么成年男女的推拉游戏啊?

    不过他到底低声嗯了下,“算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

    语调是轻而缓的清雅,因着他是带着笑意,又莫名很温柔。

    桔籽眼睛一亮,也不顾什么会不会拖累他了,当即往前一扑,得寸进尺地兴奋道:“那你还要陪我一起去逛拉萨吗?”

    饶是他做了准备,也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冲劲弄得身体震了下,不过尉屿迟还是轻笑着声“知道了”,握成拳抵住她的腿,直起身后往前走去。

    桔籽向下扫了一眼后,不自觉轻啧了声。

    就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惦记着礼仪,这人真的是那个传里的玩咖吗?

    幸运的是,雨势虽然没变,但是也不曾变得更大,尉屿迟为照顾她少氧的身体情况,依旧不曾为了躲避雨而跑动,却是不紧不慢地走,时不时还因为担心她身体滑落,要重新颠下臂调整。

    不过比起背穿着厚重衣服的女孩走路,还有其他的事情更让人分心。

    桔籽趴在他身上,乖巧地牢牢环着他的脖颈而脑袋前倾,总是不好意思地声问:“是不是太累了?还是放我下来吧。”

    与其是话,不如讲吐出来的都是一团绵软的空气,温吞地绕过他的耳朵,好似一个不心就会钻进去。

    微湿的发丝摩挲在他的脖颈,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扫动起来。

    痒。

    偏偏她身子还放的低,柔嫩的脸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因为想减轻他的负担还不敢把全部的重量压上去,只是不清不楚的朦胧一团。

    她还是一团孩子气,傻笑着:“我的时候总是惦记着,等到高中的时候就要和男朋友一起在雨中漫步,当时想肯定很浪漫。但其实完全不是想象中的这样子,是吧?”

    是朋友。

    就是因为是朋友,尉屿迟才因为刚才脑海里片刻擦过的画面,而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作者有话要:关于抽奖:对不起可爱多们,因为在设置的抽奖开奖以前,我另外发了点红包,恰好导致余额不足了,所以导致开奖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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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三鞠躬,对不起可爱多们我太蠢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