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麦琪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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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到了旅馆,桔籽已经烧成了迷糊的一片云朵,被放进厚重的被褥里也只是声咕哝着“这被好丑”,但已经翻个身陷进美好的梦乡。

    年轻人,病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到桔籽从叠了好几层的被子中翻身而起时,就已经精神抖擞起来。

    拿起床边柜子上的蜂蜜水润了润干渴的喉咙,她不自觉喟叹:这家旅馆的服务也太好了吧,居然连准备的蜂蜜水都是不甜不淡的恰到好处。

    因为沾过雨水又发了汗,桔籽感觉自己的身上黏黏腻腻的,想出去冲个澡,然而才刚踏出门就看到扶阶而上的俊秀男人。

    尉屿迟蹙起眉,探了下她的体温才收回指,“蜂蜜水喝了吗?”

    原来不是旅馆准备的,是卫先生放在那里的啊。

    桔籽感动地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倒退两步,局促道:“别靠我太近了,身上有味道。”

    虽然才相处不过几日,但是尉屿迟已经能猜到她想做什么,把她里换洗用的衣物拿过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恐怕不太适合泡温泉。”

    “我只是想拿莲蓬头冲洗一下。”桔籽愁眉苦脸地揪起衣袖闻了下,脸都皱巴到一起,“都快要发酵了。”

    尉屿迟拍了下她的脑袋,“胡闹。这里气压太低了,花洒也没有多少水,等到去拉萨的时候再洗。”

    可是现在真的太臭了,桔籽实在是忍不住。

    她瘪瘪嘴:“你知道人的心情也是会影响身体痊愈的吧?身上这么臭,肯定会影响心情的,而且你在我身边也会被熏臭的。”

    这孩子出来的话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然而他从来都拗不过桔籽的。

    尉屿迟装好洗漱用品后带着她走回去,试了试水温,难得有点迟疑地问:“一定要洗头发吗?”

    “肯定啊。”桔籽甩了甩自己被汗水打湿的辫子,挪近了给他闻:“我头发现在是一股豆汁味,老北京的味道。”

    真是欠了她的。

    微叹口气,尉屿迟袖子挽三折,苍白的臂秀颀优美,这才是真的艺术品。

    看他打水的样子,桔籽难得有了个大胆的猜测,然而还是不敢相信,“你该不会想亲自给我洗头吧?”

    “不然呢

    ?”尉屿迟瞥她一眼,“以你上次泡温泉的速度,我合理怀疑在你冲干净之前,就已经晕过去了。”

    这里的水流又又慢,而且女孩显然没彻底恢复好,怎么看,都不能放心让她一个人进地板尤其湿滑的浴室。

    桔籽这下是真的觉得慌,赶忙倒退两步摆了摆,“不用这么麻烦,洗个澡我还是可以的。”

    这算什么啊?

    然而尉屿迟已经接好了水,点了点下颌:“躺着吧,病号。”

    不冷不热的水穿过桔籽的发丝,指骨分明的指偶然间轻触过她下意识绷紧的头皮,混杂着柔软的泡沫一起,是温吞的一片暖意。

    尉屿迟低声道:“我是第一次给别人洗,你凑合着吧。”

    他眼睛是清冽却深重的海水,是宁静的夜晚,温柔的将一切都吞噬掉。

    这样好看的人,是真的存在的吗?

    桔籽不敢细瞧他眉梢上挂着的零星一点碎芒,只得慌乱地别开眼去。

    可能是他太过于温柔了,对比着清冷的神情,这样和缓的动作反而会更加惑人,她心里生出点难过,想要问他:“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不过在未出口前,她已经敏锐地察觉这并不是适合自己出口的话,于是到嘴边就转了口风:“可是卫先生的技术很好呀,比发廊的哥哥都厉害。”

    带着泡沫的指又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脑门,带着笑的声音很悦耳:“精神了?”

    可不是很精神。

    桔籽抹掉额头上的泡沫,脱下身上臃肿的大衣后,已经想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冲进淋浴间,但却被他给一拉住。

    她疑惑地转过头来,尉屿迟把上挂着的塑料袋子递过去,真是无可奈何的样子:“换洗的衣服都不拿,你是想光着身子出来吗?”

    可能是因为生了病,人也会变得更加毛躁吧。

    在细的水流冲刷下,桔籽依旧不受控地红了脸,氨基酸的洗面奶冲洗掉浮尘,水珠点滴在瓷砖上面的声音很轻。

    轻到门外传来的电视的响声都清晰可辨。

    在什么呢?

    打开门的时候,湿润的雾气揉成温暖的一团扑出去,带着点晶莹的水露。

    房间只开了一盏灯,老式电视分辨率不高,也是温暖而朦胧的昏黄颜色

    ,衬在男人苍白的脸上是上个世纪的老式放映。

    他褪去了最外面的羽绒服,只穿着内里的藏蓝色衬衣。

    面部线条流畅而优美,连下颚骨到锁骨的一撇一捺都是精致到干净的锋锐形状。

    望过来的眼睛是清冽又带着点懒怠的漩涡,轻而易举就能将人席卷而入深海。

    他本身就是海。

    带着点清淡海盐味道的浪潮扑过来,尉屿迟像是早已预料般揭过旁边晾着的干净浴巾,兜头把她湿润的头发虚笼住,披过来的外衣很温暖。

    他把她的头发细致地包裹住,问:“不吹好就出来,你是想医院二进宫吗,桔同学?”

    这回的桔籽可真是理直气壮了,她挺直自己的腰板:“里面没有吹风。”

    不仅仅是她住的这间房没有吹风,整间旅店的吹风都告罄。

    “别乱动。”尉屿迟帮她揉干头发的动作不停,眼风觑了下边角处温热的食品包装袋,“吃完饭歇一会儿,等头发干了再睡。”

    他动作很生疏,偶尔会微微扯痛桔籽的头发,显然是不常做这种活计,不过指拂动过发梢的动作却分外轻柔。。

    桔籽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你真的要陪我去拉萨吗?”

    这种细致是一种瘾,她终于察觉到自己没有那么强大的自控力。

    “不是都答应你了,”尉屿迟轻笑一声,“去喝粥吧,桔同学。”

    不再是藏式风味独特的菜肴,而是更符合她家乡味道的清粥菜并着一盒鲜虾肠粉。

    还有一块清香甜蜜的藕粉糕。

    打包盒都不是一家,显然他跑了不止一个地方。

    桔籽打量了一眼晶莹细腻的糕点,是真的惊讶到合不拢嘴:“这藕粉糕是给我买的吗?”

    她就从来没看见过。

    尉屿迟把咸口的酱汁淋了一半进去,粥盖子咔嗒一声打开,声音是清淡的慢板:“粥喝光了才能吃,是奖励。”

    他把可移动的桌子放在床前,这才半倚在沙发上,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声音终于染上点疲惫:“头发干了再进到被里面,知道了吗?”

    粥很温热,米粒熬煮的粒粒分明,但是不需要怎么嚼就已经融化在唇齿之间。

    瘦肉煮的软烂而入口即化,虾皮鲜美青碧色的

    菜爽口清脆,淋着一层醋和味道很淡的糖。

    不带有任何西藏的风情,只是纯纯粹粹的家的味道。

    人在生病的时候反而不想尝试任何新的东西,只是很想家。

    桔籽一边口吞着粥,一边心翼翼地看闭目养神的俊美男人。

    他额头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光洁,唯有三两灯光照射而下时,才能看到有几滴不易察觉的汗水滚落而下。

    她忽然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是战无不胜的终极玩咖了。

    没有女孩子可以抵御得了的。无论是谁,都难逃他这种并非出自于本意的清淡温柔。

    比起会照顾人的细致,更加让人怦然心动的,反而是他微乱乌黑额发上干净的汗水。

    女孩的目光很直白,就算是闭上眼睛,尉屿迟也能察觉得到,刚想撑开眼皮问她怎么了,就有一勺温热的粥送到他唇边。

    她眼睛明媚而亮,哪怕是生着病也总是像是烧得温暖的一团火焰,很轻易便能灼痛皮肤一样的妍丽。

    桔籽的声音很笃定:“你还没有吃晚饭吧。”

    甫一微张淡色的唇瓣,搭配着咸菜和瘦肉的米粥已经不由分地送进他的唇舌,不能是厌烦或者突兀,只能意想不到。

    然而还不等他尽数吞下回过味来,桔籽已经折回床上,把未拆封的油条递过来,自如道:“虽然你比起米好像更喜欢吃面食,但还是先吃口粥暖暖胃吧。”

    他什么时候又过自己更喜欢吃面食?

    还不是在餐馆的时候,她自己吃不下,又不想让主厨难过,还要愁眉苦脸地硬塞,他才接过尽数咽下的。

    不过看一眼少了大半的米粥,尉屿迟还是什么都没,只是拆开了包装袋,淡淡道:“那谢谢你了,桔同学。”

    “不客气,卫先生。”她弯着眉眼,笑盈盈地。

    哪怕是想吃一两口油条,桔籽也还是抿住唇,把剩余的粥点一口口吞下去。

    她声:“我之前让你和我去拉萨是开玩笑的,你只要让我画幅画就可以了。”

    要是态度更恶劣点倒也罢了,她是遇软人更软,已经开始自责自己身上的一堆麻烦事了。

    “会陪你去,就一定会陪你去的,我要给朋友以身作则,不能话不算不是吗?”然而尉

    屿迟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只当她还在心地试探,屈指敲了下他的额头把被子给她盖好。

    最后是桔籽抓着被沿,眼睛晶亮地望过来:“你不去睡吗?”

    “你睡了我就走。”尉屿迟摊开旅馆放置的一本书籍,把大灯关掉,只留一盏朦胧的灯在台前,漂亮的眼睛专注至极。

    “晚安,桔同学。”

    他的声音轻而温柔,于是桔籽也就真的闭上眼睛,

    枕头和被子都干燥温暖,不带有丝毫的潮气,笼罩过来是混沌的梦境。

    “卫先生,晚安。”

    作者有话要:现实不是,可爱多们不要和不怀好意的男孩子共处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