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装装醉
夜半的旅馆。
一口气喝掉了半罐子的啤酒,桔籽的脸都是红彤彤的颜色,眼睛费力地眨了眨,晃晃自己的脑袋:“啊,这样一下子完可真是神清气爽,就好像是垃圾全都倒干净一样。”
那自己是什么?
垃圾桶吗?
想到这里,尉屿迟情不自禁笑起来。
还什么心理辅导,打开了话匣子之后,尉屿迟是一直在听这位话痨叭叭叭叭叭地个不停,根本就没有什么插嘴的地方。
就连房间的电视仿若都染上了一层醉醺醺的酒气,被女孩的气味晕过确实微弱的淡甜味,她把空掉的罐子放在一边,整个人就好像是听到命令一般趴到被子上,是完完全全人事不省的状态。
所以为什么要喝酒?
就这么半罐都受不住,还非要逞强。
桔籽借着酒意半红着眼睛看过来:“但是我再不回去的话,不我已经气到快晕倒的爸爸,就连老师恐怕都要发动警察来找我了。”
她这话的时候,存了点试探的意思看一眼俊秀高大的男人,但是到底只能是落空。
想都不想,尉屿迟就干脆道:“确实是应该回家了,需要我帮你订票吗?”
明明是很温和的语气,但是桔籽愣是从里面听出冷冰冰又疏离的感觉,又感觉今天的自己是尤其的敏感脆弱。
她愤怒地抿紧唇,“哇,你没有良心,我都在月经期你还让我走。”
就好像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一样。
这股胡搅蛮缠的劲儿,一看就是醉了。
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轻声问:“那就结束了再走。你还有几天啊?”
“那就太久了,我一般来都要来七、八天呢。”桔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又是一头歪倒在床,醉晕过去的模样。
尉屿迟把她的鞋子脱下来,拍拍她胳膊:“把外套脱了再睡。”
“不要,我冷。”桔籽不知道自己的额头都因为太热蒸发出了汗水,还在那里叽叽咕咕地嘟囔着,“我的头发都冻出眼泪了。”
尉屿迟无奈,起身把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打湿,坐在她床边强行撑着她的腰起来,低声道:“牙不刷了,脸总要洗一下吧。”
“不可以不刷牙的。”哪
怕原本只有三分醉意,也能被桔籽给疯出来五分,她还在掌上哈了一口气,直接盖在了猝不及防的男人嘴巴上,“都快有口气了,不信你闻。”
女孩子的本身是柔软的,但是可能是经常摸画笔的原因,有几块突兀的圆圆的茧。
然而有酒味。
不知是从柔软的唇瓣还是从指的缝隙传出来的,是确确实实的酒味。
尉屿迟微怔,不待做出什么反应,桔籽就已经把收回,眼睛都是迷离的半个弧,软软地问:“我的对吧?有味道的。”
事实证明,让一个未成年喝酒完完全全就是不理智的行为,特别是当这个未成年的酒量为负数的时候,受折磨的人就只有身边人。
当事人倒是玩的非常开心。
身边人尉屿迟确实是被折腾的够呛,到了最后领子还被对方抓在里,听着她一个劲儿地声嚷,“我想要听摇篮曲,或者童话故事。”
尉屿迟把她另只里捏着的铁制品移开,形状优美的眼睛写满着无奈:“桔同学,你已经是高三生了。”
“但你不是我是朋友吗?”桔籽不远反近,摘下帽子后细软的发丝扫过他的脖颈,眼睛亮而促狭。
没醉。
是故意的。
但是女孩子柔暖的呼吸就温软地扑打在耳畔,因着一番折腾,宽大的衣领松垮地挂在锁骨处,一只的指节贴在他凸出来的骨头上。
也是未成年。
尉屿迟又得控制着距离不靠她太近,又怕她不心伤到指,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无所适从,哄劝她:“你不是之前想知道我无趣人生的后半截故事吗?作为你出秘密的回报,我分享给你。”
桔籽抓他领子的一顿,睁大眼睛看他,“还有画画也是一起的。”
“一起的。”为迁就她,尉屿迟大半身子都悬在半空中,修长的腿微曲缩在松软的被褥上。
除此以外,和这间屋子所有的联系就只维系在顿在他锁骨旁的半个指节。
热度是恰恰好的微醺。
桔籽打量他一眼,将信将疑地松开他的领子,伸出个拇指示意他拉勾,“成年人谎话的话,要吞一千根针哦。”
女孩的指莹润细弱,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就连指尖
都染上一点微红色。
指相贴的时候他在想,果然,是屋里的温度过高了吧。
话虽如此,等到尉屿迟看到桔籽真正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技能,从大巴车开到纳木错的一路上买或者借好各种颜料时,还是深深地感到敬佩。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桔籽得意洋洋地刮了下自己的鼻子,把矿物制成的鲜艳颜料给他看,“听他们画唐卡画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颜料来作画,是不是很漂亮?”
尉屿迟瞥她一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唐卡画不是用在雕塑或者佛像画上面的吗?”
何止啊,作为在藏的传中最具代表意义的佛像艺术品,经常在宝盖与彩带这种神圣的东西中才能看到。而且,只有获颁专门证书的画师才能被称为是画唐卡画作品的拉日巴,也就是大师,平常人根本就称不上。
但是桔籽很是振振有词:“总而言之,就算是大师要画画,也是要用这种颜料的。而且你知道第一幅唐卡画是怎么得来的吗?”
虽然知道她嘴巴里讲不出什么正经话,但是尉屿迟还是轻笑了一声问:“怎么?”
虽然是不太靠谱的传,但是桔籽还是很认真地科普道:“就是松赞干布在看到美人的时候,因为流鼻血才画的啊。”
她拍着自己的写生簿,发出啪啪的响声,坚定道:“你看看,这是不是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见到美人,都是当事人惊艳之后做的画,觉得羞耻的感情那是绝对不会存在的。
而且每当桔籽觉得有细微害羞的时候,都会想起来对方是个玩咖,原本不太好意思出来的土味情话那就更是像破冰的溪水一般潺潺涌动出来,哗啦啦地缠绵不绝。
绝对能登得上当代高中生土味情话羞耻排名前三甲。
这,就是光凭借着一张嘴巴,就能让旁观人士主动用脚趾挖出来一座珠穆朗玛峰的绝顶魅力。
从温暖的大巴上下来的时候,就是猛烈的大风刮来,桔籽下意识揪住她前面男人的袖子,声低呼道:“这个风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吧。”
何止是大,简直是强烈到可以把人整个掀起来。
虽之前桔籽已经大概领略了西藏风雪的魅力,可还是被
这个风势给吹的一个趔趄,还声抱怨道:“完了,我这次回去脸一定会变糙不少。”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关心这个。
尉屿迟哭笑不得。不过就连这样的话也能接:“没关系,你是年轻的朋友,自我修复的能力也很优秀的。”
不经思考就胡八道。
不过这样的抱怨到见到纳木错的景色时,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桔籽的嘴巴长成了个半圆,拿起旁边的望远镜凑到眼睛旁边:“这也未免太漂亮了吧。”
虽她看的湖也不少,但纳木错的湖泊绝对是最大,也是最为壮丽的。
“真的是湖吗?”桔籽在这样盛大的景色面前都快要哑口无言,惊怔半晌也只能怔怔道,“这分明是海吧。”
不同于之前柔美的景色,纳木错哪怕是被群山包围,也有着绝对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雪也好山也好水也好,都是非常清楚的大块颜色,就连放在天空的太阳也是明晃晃的刺眼颜色,没有什么暧昧的节点。
与其是波澜壮阔,不如是肃穆威严。
“听有很多人在四月份左右的时候,会来这里朝圣。”桔籽咝着凉气,像是圆滚的企鹅一般打着摆子,崩溃道,“但是来这里拜谒的话,绝对是会被冻成冰雕的吧。”
尉屿迟把她戴移位的套调整好,嗤笑一声:“你之前不是还想要绕湖行走吗?”
如果要沿着湖岸线来行走的话,哪怕是在温暖的夏季,恐怕都要用上大概半个月,更别是现在这样结着冰的冬日。
完全的寸草不生,走的太急可能还会打滑跌倒,一个趔趄就歪在了湖里面。
“话不能这么嘛,”桔籽打喷嚏也是梗着脖子的样子,“我有一个梦想,梦想是无罪的。”
但是幻想就不一样了。
尉屿迟在搀着她往湖边走前忽然想起了什么,倏地顿住脚步,示意她:“你不是要买火车票来着?先买好再下去吧,不然可能没信号。”
桔籽鼓着腮看了他一眼:“卫先生,你真扫兴。”
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对此行恋恋不舍。
然而转念一想,这一路上都是卫先生在照顾她,要是易地而处,恐怕桔籽已经站在崩溃的边缘,还真是要感激对方冷
清外表下的耐心。
想到这里,她还是掏出,用滑稽的彼得兔套抓住举高了给他看购买截图,“早就买好了。”
这下轮到尉屿迟惊讶了:“你什么时候买的?”
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桔籽抬高了脖子,恶意道:“当你在车上睡的像是夜晚八点后的猪的时候。”
但是哪怕是夜晚八点之后的猪,恐怕尉屿迟也是最美的那一头。
联想起微阖着眸子半倚在车窗上入睡的男人侧脸流畅的曲线,桔籽愤怒地咬紧牙齿,对自己颜控的这个毛病第五百二十一次进行鄙夷。
这真的是病,没治的那一种。
桔籽甩甩头,把这种想法放下,拽住他的袖子往土坡下面走,棉靴踩在地面上都是咯吱咯吱的响声,倒显出几分清脆悦耳来。
当地的阿姨笑着来招揽顾客,汉语很流畅:“要在这里住一晚看星星吗?晚上的纳木错才漂亮呢。好多游客来这里就是看夜景,躺在前面那个坡上面,好像伸出就可以碰到星星。”
被这位阿姨的有一点动心,桔籽征询地看了一眼他,愁眉苦脸道:“但是我不确定能不能来得及赶上火车。”
尉屿迟把自己的帽子掀下来,淡声:“我看过你火车的出发时间,是可以的。”
“真的?”也不用等尉屿迟再,桔籽已经迅速地举起,像是学生一样对阿姨欢快地道:“住,当然住!来纳木错不看星星,难道不是白费了吗?”
笑着扫她一眼,尉屿迟摇摇头,点开通讯录开始联系明天早晨出发的车,但是在按掉关键的那一刻,却有种迟来的怅然感袭上心头。
他本来就是慢热的人,看到女孩欢快跳起来的背影才确切意识到,她确实是要离开了。
本来就是一个人的旅程,但如果中途加入了另外一个人的陪伴,会因为原本的习惯被打破而些微不适。
但是如果这份不适被填补之后是什么呢?
尉屿迟看了眼刚才还被桔籽抓着当依靠的衣袖,温柔地笑起来。
是缺失。
作者有话要:嘘ついたら针千本饮
——日本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