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半夜救人
“你算不算军人我不知道。不过没关系。等我把你抓回去,让解放军来决定。”谢晋元对逃兵。
“我才不会跟你去呢。我又不是你的俘虏。再,你也不是军人,你只是一个民工,是老百姓。老百姓没有权利抓俘虏。”这个逃兵认真的对谢晋元。
自己不是解放军,就没有权利抓俘虏?到底有呢?
这次,谢晋元被他迷糊了。他沉吟不语起来。
逃兵:“我逃出来是为了回家的,不是为了给你当俘虏的。你呢,也没有权利抓俘虏。自古以来,打仗抓俘虏都是军人的事情。”
“你不是军人,还没资格抓俘虏。”逃兵又强调了一句。
这句话让谢晋元听明白了。确实,自古以来,没有听过有老百姓去抓一个军人当俘虏的,也没有军人抓一个老百姓当俘虏的。抓俘虏,确实是军人之间的事情。
“好了。给你这个。你就当你没有看见我吧。”这个逃兵看见这个民工不吭气儿了,知道自己的话发生作用了。于是就讨好的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圆铁皮罐头递给他。
“这是什么?**?还是**?”少年紧张起来,没有马上接过去。
“这是罐头。牛奶炼乳罐头,是能吃的食品。”逃兵摇摇头。解放军都是土包子啊,什么都没有见过。
少年听见里面有牛奶,能吃,就问道:“是吃的东西?可是,这个铁皮罐头,怎么吃呢?咬不动啊?”
民以食为天,一个能吃的东西,成功的转移了少年的注意力,他不再纠结俘虏的问题了。
“这好办。找把刀子,沿着边上切开就行。”**指点。
俗话,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短。少年接受了对方的罐头,爱不释。他放下戒心,不好意思的道:“初次见面,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呢。”
这个逃兵:“给你就拿着吧。你,这么大的战场,按咱俩还是敌人,怎么就在深更半夜的碰到一起了?起来这也是咱俩的缘分啊。”
缘分?谢晋元闻言有点腻歪。他听过这个词儿。不过,缘分的不是男女之间的事情吗?两个大男人,怎么还扯到缘分上了?自己可不喜欢和男人有缘分。
他虽然心思敏捷,但本质上是一个认不了几个字的文盲,没有文化,想不明白。但是聪明的他听出来了,对方显然比他肚子里有墨水。
“我叫曲子文,山东枣庄人。二十岁。兄弟呢?”曲子文问道。
“哦。我叫谢晋元,藤县人。十八岁。”他照猫画虎的了一遍,然后看了看里的罐头,然后补充:“虚岁十八。”
曲子文点点头,对虚岁周岁的浑不在意。他知道,周岁是从出生后算起的岁数,是一般人的法。而在国内很多地方,母亲怀孕之后,不管几个月出生,孩子的年龄都算是已经一岁。这个一岁就是虚岁。这种根据生命本源方法算出的年龄,好像更加科学。
“啊,咱俩老乡啊。”曲子文高兴的道。
谢晋元也知道,藤县距离枣庄很近,只有几十里路,村里以前就有很多人在枣庄煤矿。和枣庄是老乡也不算错。
“你怎么晚上跑到这里来了?”曲子文问道。
“我想看看,能不能检点好东西。打完仗带回家去。你呢?”谢晋元。
“我是趁着夜深人静,方便跑路。”曲子文。
跑路,就是逃跑的意思。这个曲子文是想趁夜半三更当逃兵,没想到在路过战场的时候会碰见老乡。二人聊了几句,于是热络起来。曲子文年长,相互交流之下,发现二人都是两空空。不是战场上没有东西可捡,是二人都知道,除了捡到钱财能藏起来之外,其他的东西捡回去也没有用,没必要捡。
曲子文,自己家在枣庄,祖传做生意,原本家境富裕,不过因为前些年战乱波及,一直萎靡不振。好不容易熬到战争过去,去年刚刚有了起色,他正学着跑生意,半路上就被国民党军抓壮丁,成了一个大头兵。还好,长官看见他身体弱,有文化,就让他当了一个卫生兵,不用直接去战场拼命。
谢晋元的经历就简单多了。他,自己家在藤县,有几亩薄地,前些年战乱,收成不好,剩下的勉强糊口。去年开始,被解放军解放了,加上风调雨顺,除了交公粮,还有了余粮。但是自己不想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这才离家出走,跑出来加入运粮队。运粮队解散,自己不想就这么回去,就加入了担架队。
曲子文感叹:“谢兄弟,还是你有眼光啊。树挪死人挪活。我当初要是心眼活泛一点,也像你这样跑出来,也不至于被他们抓壮丁了。”
二人继续聊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挥告别。
谢晋元慢慢往回走,心里很开心。这次夜里出来,虽然没有踅摸到什么东西,但是认识了一个老乡,还得到一个罐头。
心情放松之下,脚下就出现了失误,“碰”的一脚踢在一块石头上,疼的他呲牙咧嘴。他低头仔细一看,忽然发现在一些砖瓦杂物之下露出一只脚。从行军布鞋和绑腿上看,是一名解放军战士。可能是因为这个牺牲的战士被杂物掩盖,没有被战场救护人员发现,现在孤零零的躺在这里。
本来,在深更半夜的战场上,对于一具尸体,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等到天亮之后再。但是,战场救护教育和救人的本能起了作用。没有看见就算了,既然看见了,他就应该把尸体带回去,解放军战士已经为党和人民捐躯了,不能让他再暴尸荒野。
出于对牺牲的解放军战士的尊重,他蹲下来,轻轻脚的挪开压在尸体上的杂物,唯恐伤着这个尸体。
随着砖瓦废木头等杂物慢慢清理干净,整个尸体露出来了。少年给尸体翻个身,准备背回营地去。虽然是深更半夜的,他经过战场的洗礼,现在已经不怕死人了。
忽然他觉得这个尸体有些面熟。仔细一看,认出来了。原来这个牺牲的解放军,原来是那位叫胡亮的首长。
他对这个首长很有好感。当初,这个首长和运粮队一起,在树林的时候曾经派自己出去拖住敌人。后来还给了自己一千元的奖励。没想到今天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战场上看见他。
运粮队,担架队,那么,庸庸碌碌的人都没有死,这么精明能干的解放军首长,现在却牺牲在这里了,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他看着这个熟悉的面容,不禁嘘唏不已。
就在他拉住尸体的胳膊准备背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儿。他有过经验,解放军战士牺牲后,尸体很快就会变得冰冷僵硬,可是这个尸体胳膊还有些柔软。他按照女教官将的方法,伸探向尸体的心窝,意外发现竟然没有彻底凉凉,还微微有点温乎。再探鼻孔,也有微微气出。
这个首长还活着!谢晋元高兴起来。
接着就犯踌躇了。他这几天下来,对于伤员的伤势轻重也有了一些知识,他知道根据首长现在这个情况,虽然没有死,但也离死不远了,处于生命垂危状态,要是自己就这么把他背回去,恐怕坚持不到回医院。救人救到底,谢晋元不想背个尸体回去,更何况是这个自己认识的首长。
这可怎么办?他紧张的思考起来。于是就想到,在培训的时候,女卫生员曾经讲过,对于伤员,最重要的是止血。然后是什么来着?对,是原地紧急救治。紧急救治的关键,除了止血,就是喂水。伤员口渴。喝点水,就会恢复一些体力。再往后,就是鼓励伤员保持清醒。
喂水。谢晋元知道自己也没有水。他四下打量一遍。这里是战场,深更半夜的战场,被炸的乱七八糟,根本就没办法找到水。再,自己也不敢远离。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办呢?
极端的方法,可以割开自己的腕,给伤员喝血。但是谢晋元不知道这个方法。
他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了。对了,我没有谁,但是我有一个罐头啊。他虽然不知道牛奶炼乳是什么东西,但是知道用牛奶做的东西,一定是液体的,应该可以代替水。
他东张西望,从附近地上找到半截断裂的刺刀,对准铁皮罐头狠狠的扎上去,顿时,奶白色的液体流淌了出来。
他唯恐浪费,赶紧抬起首长的头,用半截刺刀撬开他的嘴巴,将流出来的牛奶对准,慢慢的倾倒下去。
细细的一道白线进入首长的口中。只见首长的喉结微微一动,本能的将牛奶吞咽下去。谢晋元见状高兴起来。能吃进去东西,就有活过来的希望。他用一只稳稳地托着首长的头,一举着罐头,让粘稠的牛奶均匀地流出来,慢慢的喂着,唯恐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