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冷面陈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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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晋元被分到一个钳工为主、有较高的技术含量的车间。这是个不错的工种。

    “陈师傅,这个人交给你了。”在一个车床前,负责人将谢晋元留下,带走其他人走了。

    这个陈师傅,叫陈连生。人如其名,整天沉着脸,永远不见一丝笑容,好像有谁欠他钱似的。有人背后叫他死人脸。

    陈师傅面无表情的转头看了看谢晋元。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个陈师傅的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跟他对别人的态度无关,但是谢晋元不知道啊。他一间陈师傅给自己这个脸色,心里就怕怕的。他还以为陈师傅不喜欢自己当学徒,因为他听见沈阳器厂的那个二新工人过,在很多地方,师傅都不愿意带徒弟,即使带了,也互惠教什么本事。因为教会徒弟,就要饿死师傅。

    他恭恭敬敬的鞠躬:“师傅好。”

    陈师傅嘴角微微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师傅好。我叫谢晋元。”谢晋元赶紧回答。

    陈连生点点头。

    “先在一边看着。”

    陈师傅冷着脸交代了一句,转过头继续忙活去了。今天是试生产,很重要。

    其实,陈师傅心里对谢晋元这个伙子很满意。昨天杨国会就找过他,对他,这批新工人中,有一个伙子很不错,他已经答应下来,让陈连生给这个伙子当师傅。

    杨国会告诉他,这个伙子叫谢晋元,是从部队下来的转业军人。但是和其他的转业军人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等见面就知道了。所以,今天谢晋元站到他面前,就等于是一次面试。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从谢晋元的身上感受到伙子对自己有发自内心的尊敬。仅仅就凭这一点,谢晋元的面试就已经通过。但是谢晋元自己还不知道。

    在很长时间里,党的宣传教育中都过,军队和老百姓,都是一家人。但是,很多情况下,一家人里面,兄弟姐妹之间也有远近亲疏分别的。这种情形在他们这些转业军人中表现的比较明显。

    转业之前,他们是解放军战士的时候,他们面对老百姓的态度,确实是一家人的态度。但是当他自己也成为老百姓的时候,再面对其他老百姓的时候,这个心理就会发生变化。他们感觉到自己受到党的教育多,见多识广,即使自己也成了老百姓,但是在老百姓中依旧有优越感。

    陈连生听过一件事。长沙城里的饭馆吃饭的时候,一个老百姓与一个转业军人争座位。这个转业军人对这个人:“这个座位是我的了。你换个地方。”

    这个人不忿,分辨:“是我先来的。”

    这个转业军人傲气十足的:“看见没有,我以前在部队,为了解救你们这些老百姓,一直在战场上冒着生命危险和敌人拼命。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礼让军人,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这样的话要是从他人嘴里出来,就会很正常。但是话从这个人嘴里出来,就不好听了。好像他高高在上,是老百姓的救世主一样。

    这点事当然是不算事儿。但是反映了在普通人和解放军之间,确实有一道无形隔墙。

    其实这很正常。放眼古今中外,不要是不同职业,就是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之间也一样有隔墙。几乎所有不同的人群之间,都有一道墙。根本原因,是生命个体的独特性造成的。即使是在在一片广阔无边的大森林中,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

    有了比较,才能显示出优劣来。显然,在陈连生眼睛里,自己的新徒弟谢晋元,就是一个很优秀的转业军人。

    过了一会儿,陈师傅完成头的活儿,看见这个伙子还是对自己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有些高兴,就出指点:

    “谢,你看,这柄床调整方向。零件放好,开动器加工前,抓住它。”

    演示一下,他又抓住一个了一圈的柄,对谢晋元:

    “这也是调整柄,不过这个是微调柄。在零件大体上完成之后,再用这个柄,增加零件的精密度。每个零件对于精密度都有标准。零件精度不合格就是废品,记住了?”

    精密度。

    精密度是工业技术的一个基石。谢晋元牢牢记住了这个名词。这是他在这个工厂里学习到的第一个技术词语。

    很快就到下班的时间了。陈师傅对谢晋元:“下班后你等会儿再走。”

    谢晋元闻言高兴起来。这句话意味着陈师傅要给自己开灶。那个东北人的不对。起码在陈师傅这里不对。

    下班的铃声响起来,工人们纷纷放下里的活儿,关掉器,蜂拥而出。片刻之后,偌大的车间里静悄悄,只剩下陈连生和谢晋元二人。

    陈连生没有废话,开口对谢晋元:“要成为合格的钳工,不仅需要心灵巧,还必须了解各种器的性能,会用。看着我。”

    陈连生师傅总是话不多。他教授徒弟虽然也是言传身教,但更看重身教。

    他来到一个车床前,把器开动起来,演示给谢晋元看了一遍,然后就让谢晋元上试试。

    谢晋元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会亲接触器,心情激动的难以自已。他略微平静一下,然后上前,开动车床,握住柄,轻轻的转动。然后就看见铁屑纷飞,一块钢铁在自己的中出现一道凹槽。

    陈师傅看见徒弟的动作轻盈流畅,心里暗自点头。这个伙子能够看一遍就会,确实是像杨国会的那样,心灵巧,很适合钳工。

    陈师傅招示意他停下来。然后:“以后,每天在下班后,用十分钟时间熟悉器。走了。”

    谢晋元意犹未尽的关掉电闸,跟着师傅离开了。

    要是现在,私自开动别的岗位上的器这种情况是不被允许的。但是当时可以,或者陈师傅可以。陈师傅私下里已经得到杨国会的特别许可。所以,谢晋元这个徒弟的学习条件也可以是得天独厚了。

    吃过晚饭回到宿舍。刘洋看见他这么晚回来,就问道:“谢,怎么下班后吃饭的时候没见到你?”

    谢晋元:“陈师傅有事情找我。耽搁了一会儿。”

    他溜了一个心眼,没有出学习操作器的事情。他有预感,要是出来,会给自己和师傅带来麻烦的。

    刘洋羡慕的:“还是你运气好啊。听你的陈师傅,是全厂技术最好的。”

    于大力笑着插言:“谢,听你师傅出了名的不爱话,他是怎么教你的啊?用哑语吗?”

    谢晋元:“我师傅确实话不多。他只给我做示范,也不怎么解释。”

    苏文山点点头,称赞:“你师傅不愧是一个真男人。”

    几个人闻言都觉得他的话的奇怪。刘洋疑惑的问道:“文山,不爱话,和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

    苏文山:“真正的男人,只做事情,不解释。”

    于大力还是不明白,继续追根刨底的问:“为什么不解释就是真男人?”

    苏文山:“真正的男人,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解释。”

    刘洋听明白了,一拍大腿,:“的好。男人不需要解释,一言不合,干就是了。”

    苏文山摇摇头。好好的大道理,到了东北汉子这里,就变成了没脑子的理由。他失去了给舍友解释的兴趣。就让他们当个闷葫芦吧。

    接下来的一些天,谢晋元屁颠屁颠的跟着陈师傅后面,不断的学习器操作,同时也适应了师傅沉默寡言的性情,遇到问题就主动开口请教。

    “师傅,这个车刀用到什么程度的时候才需要磨?”

    “切不动。”

    “师傅,这个微调把柄,转半圈,能切削多少厚度?”

    “转半圈?太多。四分之一。四分之一是多少?是一半的一半。”

    “师傅,”

    “别叫了。用心看。”

    陈师傅话的时候依旧板着脸,但是对徒弟的指点很到位。

    就这样,谢晋元每天下班后都要多留下十来分钟。积少成多,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就成了新工人中第一个可以独立操作器的人。顾代表听了之后,特意过来,当着很多人的面,把伙子大大的表扬了一番。谢晋元挡着大家的面,很谦虚的,这都是师傅的教导有方。

    军代表的对自己徒弟的表扬,陈师傅脸上也有了光彩,看上去依然是僵尸脸,但是给人的感觉不是那么阴沉可怕了。

    谢晋元发现,自己在跟着师傅学习技术的时候,有一种矛盾现象。在看着师傅操作的时候,觉得没有什么,换自己也能做到很好。但是实际让他动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操作漏洞百出。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问师傅:“师傅,我觉得我已经会干了,可是真正干起来,还是干不好。这是为什么?”

    陈连生:“这是不应心,不协调。”

    谢晋元想想,确实就是真回事儿。他接着问:“师傅,那我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