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争斗
一些围观群众,纷纷跟着游街队伍看热闹。
谢晋元开始的时候也跟随人群去看过几次布告栏中的内容。他看了后,立刻对于写布告的这些人的行为很反感。他觉得,如果人家犯了错误,你给可以人家指出来,批评教育。即使错误严重的,大不了撤职。可是用这样公开揭短的方式,太过分了,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更何况,有的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空喊口号。有的甚至人身攻击,更像泼妇骂街。
他没想到,像类似点名批评这样的行为,对于这些组织来还算是温柔的行动,后耒他们很快就行动起来了,把布告栏公布点名的人抓了起来,开大会,让他们低头站在会议高台边缘,接受台下群众的目光。然后又押着他们沿着街道招摇过市,让沿途人们观赏。
谢晋元觉得这些人干的事过分了,可是,谢晋元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即使对这样的表达方式不满,又能如何?在这样的形势下,个人的意见是微不足道的。他也明白,自己若只是私下偷偷的表达异议还无所谓,反正这样的人物没有人关注。他要是敢公开站出来反对,就是往别人的枪口上撞,是自找倒霉,别人绝不会放过他,他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场浩大的政治运动影响下,子弟学校也不上课了。职工的孩子们每天放羊一般,自由自在的撒欢。谢晋元的几个孩子还算比较老实,不一去跟着看热闹。大女儿帮家里做家务,大儿子和几个邻居孩子们去河里钓鱼。
随着这个运动的持续,这些组织到处张贴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大幅标语,他们不是在空喊口号,而且有实际行动。在继厂领导和车间领导之后,没过多少天,他们就把斗争目标转移到隐藏在革命群众中的坏分子身上。于是,人们发现,厂里一些老实巴交的技术员也相继被出来,押到大会的台子上。
他们给这些技术人员的罪名,是坏分子。理由是,这些人祖上出过资本家,是资本家的后代。由于资本家是无产阶级的阶级的敌人,他们的后代,理所当然也就是坏人。。
这些被出来的技术员,和以前被出来的领导不一样。那些领导,多少都有些政治涵养,对于遭到不公平对待,都能默默忍受下来。但是技术人员不行。他们都是大学毕业的文化人,多数人专注技术,性格内向,爱面子。当初他们响应号召,从大城市来到豫西山区的这个山沟沟,怀着满腔爱国热情,现在突然遭遇这样的厄难,一时间都接受不了,有的精神濒临崩溃,好一些的也是被打击的精神萎靡不振。
但是,令谢晋元感到不解的是,对技术人员这样的行为竟然没有受到任何指责。而且这个时候,厂里新的组织象雨后春笋一样地发展起来,又有几个组织纷纷加入这个行列。这个运动已经不仅仅触及到政治,触及到经济,更是触及到人的灵魂。不仅仅厂里是这样,外面的社会上也是一样的情况。很多组织都在做类似的事情,用各种方式触所谓的坏人的灵魂。
触及灵魂,确实比触及**的作用大。特别是对于有文化的人。
这一天,谢晋元听到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技术员陶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自杀了。
陶锯在惠阳械厂的时候,跟谢晋元关系不错,还来家里表演过帽子魔术。他的性格内向。在前不久,他被造反派的革命群众查出,三代之前家里曾经经营过一个工作坊,立刻被定性为资本家的黑后代,不仅被押到台上挨批,还被拉出来游街。他忍受不住这种人格侮辱,当天晚上就在宿舍里吊死了。
他的死亡,不仅没有让那些人感到愧疚,他们反而更加变本加厉。陶锯的死被定性为自绝于人民的行为。这个决定,没有人敢逆流。这让谢晋元感觉到愤怒,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仅为了这些无辜的人,也为了自己的良知。
有一天,有个人来谢晋元家里给他做动员:“谢晋元,你不要再犹豫了,赶快参加到我们的组织中来吧。我们红新卫是最大的组织。”
正着,又进来一个人:“谢晋元,我们组织才是正确的革命组织。参加我们组织吧。”
三二零战斗队也是厂里一个组织,因为成立于三月二十日而命名,规模比红新卫很多。
看见在这样的情况下无法独善其身,于是谢晋元:“那好,我就参加三二零。”
为什么不选择红新卫,要选择势力比较的三二零?
原因很简单。红新卫带头破坏了工厂的生产,迫害老革命和老干部,不尊重技术人员,逼死了陶锯。在他眼睛里,红新卫这个组织不是什么好东西。三二零虽然也不见得好到哪儿了,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比红新卫要好一些。
三二零战斗队虽然也是一个组织,他们做的事情和其它组织差不多,但是三二零作派还算是比较温和的。这个组织看重的扩大自己的影响,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搞宣传。
既然参加了组织,就要统一标识。谢晋元来到三二零总部,原来服务中心的主任办公室,领取了有组织标识的红袖箍。这个时候他才见到三二零的头头,原来是葛新成,加工车间的一个工段长。
这一天下午,葛新成对大家:
“明天上午八点半,在厂门口集合,我们去游行。大家都要带上红袖箍。李,你准备好红旗和传单。”
第二天上午,从厂门口开始,三二零战斗队的游行队伍出发了。一面大旗带路,随风飘扬的旗帜展开,可以看见醒目的三二零战斗队字样。后面紧跟着几个抗着步枪的工人,再后面就是百来个徒的造反派队员。这是当时造反派出行的标准模式。
三二零的游行队伍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带头喊口号,替自己的组织宣传。这是惯例。
过了一会儿,口号变味了。他们高喊的口号开始贬低别人的组织。打口水仗,这个也是惯例。
在队伍周围,陆续有群众围观。于是队伍中就有人出来,给沿途围观的人分发传单。这个也是惯例。
传单也没有什么新意。大概就是吹嘘三二零是最坚定的革命组织,其他的组织都不值一提。号召大家踊跃参加三二零战斗队。
二分厂的面积不大,主要道路也没有几条。不到半个时就结束了。工人们有的回家,有的去买东西,有的四处溜达。葛新成将几个头头召集起来,皱眉:
“这样下去可不行。二分厂的地方太了。我们要扩大影响,窝在这里可不行。我们应该走出去。”
“是啊。红新卫前几天都去县城了。我们也去吧。”一个人道。
为了争取更多的群众支持,两个组织开始了互相比拼。红新卫不满足影响力局限于的浊玉,于是就带人去了灵宝县,在县城大街上走了一圈。
“不。我们不跟他们学。我们不去灵宝县,我们去洛阳。”葛新成。“去洛阳的影响比灵宝县城更大。”
“好。就去洛阳。”几个人都同意。
接下来就是准备车辆和参加的人员。由于路途远,车辆少,不能全部都去,于是就选择一些年轻力壮的人。像谢晋元这样四十岁大叔,拖家带口的,就没有资格参加了。
第三天,葛新成就带三十多人乘坐一辆卡车,去了洛阳,举着红旗,喊着口号,在西工区的中州大道上走了三二里。
这个消息很快被红新卫的头头路星海知道了。他看见三二零去了洛阳,受到启发,立刻就组织人马去了省城郑州。
看见红新卫去了郑州,葛新成没辙了。他还没有能力带领自己的队伍到北京去。很显然,在扩大影响的比拼中,自己没有取得明显的优势。怎么办呢?
他召集几个身边的人,到三二零总部开会,研究对策。具体是怎么研究的,大家不太清楚,但是大家看见,三二零忽然改变了方式,不再去外地了,目标转向其它分厂,要扩大在各个分厂中的声望。
路星海发现对出新招,不甘示弱,立刻跟上。没有几天,红新卫的人也去分厂。
本来,不管哪个组织,做事情的方式方法都一样,都是在吹嘘自己,贬低别人。目的都一样,都是想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争取更多的群众支持。做起事情来,也是各做各的,互相之间没有发生什么直接冲突。谁也没有想到,有一次三二零到河滩总厂,出事儿了。
红新卫和三二零的队伍在总厂关大楼门前相遇,谁也不肯让路。于是,两边队伍对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