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那女人会走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看完这封遗书的,在我的记忆里,自我出生以来我的父亲母亲一直都是相亲相爱的,纵使父亲在外面有的别的女人,他们在我的面前依然是恩爱的夫妻。
而我却未曾想过,我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我母亲努力维持出的假象。
这世间何曾少过貌合神离的夫妻,何曾少过身体在家里,心却在外面的丈夫。
世间的诱惑太多,尤其是情爱风月最为勾人心魄,它拆散一段段姻缘,破坏一个个家庭。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无形的东西,却是最具攻击性的利器。
我将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心翼翼的折叠起来装进内衣口袋,然后抓着江奕的胳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实话我没有一丁点力气,但是我不能倒下,我不能让我的父母连死了都没有归处,我还得安葬他们。
下了楼,客厅里一片死寂。
我父母的遗体已经被人安置在了简易的灵柩里,用白布遮盖着。
我目光呆滞空洞地看着他们,正准备往他们身边走,视线中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是江嬴,他还没走?
我费力地抬头看向他,不知是不是我出现了幻觉,我竟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跟我一样的悲痛。
他凝眸隔着稀薄的空气看着我,他好像在用那种无声的微弱的气息告诉我,别怕,有我在,都会过去。
江奕跟在我身侧,看见我和江嬴无声的对视,揽着我肩膀的手蓦然收紧,他可能忘了控制力道,我只觉得一阵吃痛,失声尖叫了一声。
他听见我的声音顿时慌了神仓皇地松开我,我失去他的支撑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江嬴见我摔倒,跨步一闪,走到我跟前把江奕推开直接将我横抱起。
“如果你没有照顾好她的能力,就不要让她再受到伤害。”
江嬴丢下这句话,就抱着我转身往沙发的方向走。
他将我放在沙发上,半蹲在我的面前,一只大掌扣着我娇的面颊,“你先休息会,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我几乎没有一丝话的力气,只能拼命地摇头,用低哑的声音,“不,不要。”
我父母的后事我一定要亲自处理,我记得母亲三十岁生日的心愿便是,等哪天我长大了可以独立了,她便跟父亲到一个开满蔷薇花的地方,建一座有院子的房子,院子里种点菜,养只狗,每日耕晚归。
但她这愿望,临死都没有实现。
所以我希望她死后,可以得到自由,得到解脱,跟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一起去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江嬴见我如此坚决,无声地叹了口气,“好,都听你的。”
最终江奕动用了一些关系,没有让我的父亲母亲的尸首火化,而是让人用了一些特殊的化学品将他们做了一些特殊的处理,我亲自护送他们去了一处一年四季都春暖花开的地方。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我担心江奕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身体吃不消,以绝食为胁把他逼了回去。
没办法,他只好把Ben留给我,又留了四个保镖陪着我,替我下手。
但我没想到的是,江奕前脚走,江嬴后脚就离开了。
我甚至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连Ben和江奕留给我的保镖都支走了。
这会我没有心思思考旁的任何事情,所以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我也没有多大的感觉,只当是这院子里多了一个人而已。
他大概也明白我的悲恸,只在一旁静静地陪着我,只要我不主动话,他绝不会先开口。
我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亲自给他们布置了一个理想的家园,蔷薇花,菜园,狗……
每一样都不少。
我亲自将他们的尸首埋在院子里,在墓碑上刻上他们的名字。
做完这些,我并没有再多逗留,我知道,母亲想陪着的只有我的父亲,她苦了一辈子,如今终于和父亲在一起了,而且再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江嬴知道我心里的苦,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给我任何压力。
离开那个以后只有我父亲母亲的地方,江嬴直接把我送回了海边别墅。
我知道我下车后,他一直静静地坐在车里,透过窄窄的车窗缝隙目送我,直到我的身影彻底消息在他的视线里,才命司机开车离开。
傍晚的别墅已经灯火通明,我站在门口往了一眼二楼开着灯的窗口,那是我和江奕的房间。
虽然我们不同床睡,但是他担心我做噩梦,一直睡在房间的沙发上。
平时我不在他几乎不会去那个房间,可是今晚……
白沙的窗帘上突然闪过一道纤细的身影,凭直觉,那是个女人。
心口莫名一滞。
我慢悠悠地穿过浓密斑驳的树林,迈上屋檐下台阶,刚刚准备伸出拇指按指纹开锁,门突然从里面开。
是别墅里新请来替换张阿姨的那个阿姨,她手里提着黑色的垃圾袋,应该是准备出去丢垃圾。
她看见是我,大惊失色,没想到我会毫无征兆地连招呼都没就回来。
她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太太,您,您怎么回来了?”
我眉头一蹙,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我并不是无事生非的主,我淡然地了句“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了”,就迈着步子径直往里走。
然而,经过玄关的时候,我蓦然看到鞋柜前多了两双颜色艳丽的女士高跟鞋。
我从不穿这种颜色轻挑的鞋子,所以我回头愕然地问,“家里来客人了?”
阿姨被我的问题吓得浑身一激灵,忙丢下手里的垃圾袋走到我的面前,“太太,二少爷他,他只是一时糊涂,您回来了,那个女人就会走,您,您千万不要跟二少爷置气。”
呵,我还没问就不自招了?
我云淡风轻绕过她继续往里走,虽然心里酸意翻滚,但我还不至于失态。
事儿没问清楚前,贸然开口,太跌份。
更何况江奕曾经为了让我能安心离开他,还专门为我演了一场情深似海的戏码,所以我不信江奕会做出这种事来。
但是我到底高估了自己。
我怀着忐忑复杂的心思一步一步往二楼卧室走。
身后是阿姨一阵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祟,越靠近那个房间我脚下的步子越来越轻。
卧室的门微微开了一个缝隙,但角度刚好令我看清里面的光景。
浴室里有水声,我睡的那张床上床单褶皱不堪,男人女人的衣服散乱一地,除了这些还有一团团泛着恶心气息的纸团散落在地板上。
我是成年人,这样的场景意味着什么我自然能明白。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里,在浴室内水声停止的那一霎那,猛地一下推开了卧室的门。
里面的人似乎太过专情,以至于连我故意发出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所以他们各自披着浴袍,滴答着湿漉漉的头发发现在站在门口的我时,身体同时僵住,同时擦拭头发的动作戛然而止。
江奕隔着还弥漫着暧昧气息的空气远远地看着被灯光虚化了身影的我,僵硬的唇上下阖动了数秒才艰难开口,“初,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知道是江嬴的手段太过高明,还是江奕压根就没有让人留意我的动向,所以才不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我目光沉沉看着他,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落在他身侧的女人身上。
她身上穿的是我离开前才换下来清洗的水蓝色丝绸睡袍,胸前的兰花是我专门请绣娘绣上去的,世上绝无仅有的一件衣服,现在被我名义上的丈夫随意拿出来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我还能相信这是他们在演戏吗?
我还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这应该就是我的报应吧。
我原以为我在失去最疼爱我的父亲母亲之后,至少回家,还会有一个关心我疼爱我的丈夫,可是,我的丈夫在我为父亲料理后事的时候在我的床上穿着我的衣服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
我近乎狼狈地扯了扯唇角,绝望地看向面前有些木讷的男人,“江奕,你这是在报复我对吗?”
他一愣,身形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仓皇地丢掉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朝我走过来,将我紧紧地揽进怀来,“初,你听我,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夏雪,我们,我们……”
我挣扎抗拒着推开他,喷火的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你们怎么了,你们什么都没发生对吗?那你告诉我这床上的痕迹是哪里来的,这地上的衣服和那一团团令人作呕的纸巾以及你们现在这身扮又事怎么回事?”
面对我气势凌然的咄咄逼人,他哑然到不出一个字。
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明明婚内出轨的人是我呀,明明连跟他发生亲密关系都不肯的人是我呀,为什么我看见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还是会这么不痛快呢?
“江奕,我怪你,你若是喜欢她,我……”
明明是我心里一直想的事情,可是现如今终于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出口的话,我却怎么也不出来了。
“你,你怎样,要离开我吗?”他一手扣住我的脖子一手抬着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的烟灰色的瞳孔相视,“你是不是一直在等这样的机会对我开口?嗯?你是不是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我,跟江嬴在一起?”
我看着他带着怒意带着痛惜的神色,刚才凌厉逼人的气势顿时偃旗息鼓。
我甚至有些不敢对视他瞳孔里散发的令我畏惧的光,因为他的每一句都戳中我的心坎,戳中我心中的痛。
“呕……”身后蓦然响起一个女人反胃作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