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瑞雅醒来时，已是夜晚。

    剧痛从身体各处袭来，她发现自己被卡在了破损的体中，似乎每一丝血肉都与钢铁连接。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水低落的声音——那是她自己的血。

    芙瑞雅想从这座钢铁废墟中挣脱出来，右腿上传来一阵剧痛，再度昏迷过去。

    之后，她做了一个梦。

    美丽的烟火中，女王带着微笑，出现在她面前。

    “生日快乐，芙瑞雅。”

    “母亲”芙瑞雅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又瞬间暗淡了：“抱歉，我最终没有赢得这场战争。”

    “为什么要这样？”

    芙瑞雅笑容有些苦涩：“他摧毁了浮空岛，一切都结束了。”

    女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不，一切还没有结束。我的孩子，你还不能放弃，而要继续战斗。”

    芙瑞雅投入她的怀抱：“可是母亲，我真的很好累。让我再梦一场，多和你呆一会吧。”

    女王怜惜地看着她，语气温柔又坚定：“不，芙瑞雅，你必须醒来。”

    “芙瑞雅，醒来！”一个声音贯穿了梦境，直抵现实。

    芙瑞雅勉强睁开双眼。

    正午的强光射来，让她一阵晕眩。过了片刻，她才看清，眼前的竟然是卓王孙。

    芙瑞雅本能的想挣扎，理性与疼痛让她停了下来，冷冷看着他。

    他也血透重衣，脸上都是刮痕与焦灰，看来并不比自己轻松多少。

    看到她苏醒，卓王孙明显松了口气，但瞬间又变得冷肃。

    “你是疯了吗？想和我同归于尽？”

    芙瑞雅一言不发，努力想挣脱出来，却被他一把按住。

    “别动！你想下半生都坐在轮椅上吗？”他着，用力将堆叠在芙瑞雅身上的体碎片掀起，远远扔开。

    芙瑞雅抬了抬眸子，望向他身后。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已清理出一条通道，大概有十余米长，通道另一头指向对面的山坡。上面是一架翼船的残骸。

    那正是他坠毁时的座驾。

    看来，他是先寻找到自己，再独自挖开通道的。

    以通道的规模来看，他至少挖掘了整整一夜。

    芙瑞雅的心泛起了一丝涟漪，但又瞬间凝结。她冷冷道：“皇帝陛下，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呢？既然想杀我，放我在这里等死就好，又何必废这样的周折？”

    卓王孙从旁边找到一根金属杆，用力插入体缝隙：“你错了，我并不想杀你，只想摧毁浮空岛。何况，即便我真要杀你，也会亲自动，给你准备个恰当的死法，不会让你死在垃圾堆里。”

    芙瑞雅满脸嘲讽：“哦，那你可要用心给我准备。”

    卓王孙冷笑：“那是当然。”突然用力下压。

    芙瑞雅一声痛呼。

    酸涩的声音响起，变形的舱被强行破拆出一条缝隙。芙瑞雅脸色惨变，卓王孙不由分，一把将她抱了出来。

    他抱着她向废墟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就因体力极度消耗，一阵踉跄。

    芙瑞雅趁挣脱出来，扶着体残肢站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牵动了她的伤口，涌出大量鲜血。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然后，她开始撕下衣角，包扎身上的伤口，实在无法包扎的，就用带子缠紧、止血。

    自从被她推开后，卓王孙就没有再去帮她。

    他远远的站着，望着她。

    他从她的动作中，看出了莫名的熟练感，似乎，这样的事，她不知做过多少遍了。然后，她脸上的平静映入他的眼睛，有些刺眼。他受的伤有多重他很清楚，他几乎已无法行动，虽强行忍耐着但已到达极限，连站立都很勉强。她的伤比他更重，但她却这么平静，这么熟练地包扎。

    她应该很清楚，这样粗糙的处理会留下疤痕，甚至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但她的动作仍没有丝毫的停顿，干净利落地做完了这一切。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早就习惯了这种伤害。

    这就是合众国的公主、帝国的皇后的习惯。

    卓王孙犹豫了一下，似乎因某件事下不定决心。而在此时，芙瑞雅处理好了伤口，她毫不犹豫的向坠落的体走去。

    卓王孙：“芙瑞雅，认输吧。”

    芙瑞雅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话。风将她的长吹起。发上沾着血，倔强的不肯飘扬。

    卓王孙深吸了一口气：“帝国虽然恢复了些元气，也经受不住一场大规模的战争。而我的蒸汽文明复兴计划也处在关键阶段，因此，如果你继续战争的话，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快速的摧毁你，像刚才那样的事情，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实际上，后续行动已经开始了，投降你的豪族中有我布下的内奸，攻打白风城的军队也已到了城下。你会受到一连串的打击，你拥有的一切都会被寸寸剥离。这是我与晏制定的对你的作战计划，让这场战争成为你的梦魇，让你一想起向我开战就绝望，再也不敢发起第二场战争。”

    他把作战计划详细的告诉了她，包括下一步如何对付她。这些计划一旦出，就一文不值再也不会起作用，但他并没有犹豫。

    “但我不会这么做，我诚恳的向你请求，结束认输吧，这场战争吧。我不想再让这场战争伤害到你。”

    芙瑞雅终于话了：“如果我不认输呢？你会怎么做？再杀我一次，或者，再囚禁我一次？”

    卓王孙摇了摇头：“我过，不想杀死你。或者，我只想杀死那个作为敌人的你。正如晏所言，你在我心中，有太多角色。这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复杂，无法承受。浮空岛坠毁的那一刻，我感到分外轻松。不是因为我赢了，而是因为，我终于消灭了令我不得不伤害你的理由。从此后，我可以不再将你视为帝国的最大威胁，你的角色，只剩下你本身——那个我爱过、还爱着的女人。”

    他向她伸出：“我想跟你回到从前。”

    芙瑞雅笑了，充满嘲讽：“从前，你想要什么样的从前？”

    卓王孙：“和我们时候设想的一样，共同统治这个世界。我可以尽最大的容忍度，将你的新能源尝试融入于蒸汽文明。当然，规模将受到严格控制。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更改国号。”

    芙瑞雅：“真是了不起的让步，连国号都可以改。”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卓王孙。“可是，你觉得我会跟一个侮辱了我的母亲、利用了我的妹妹的人一起坐在皇座上吗？不，我不会。你毁了我的国家，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一切与一切！”

    这一刻，她努力维持的平静终于溃散，海上强烈的风吹不散她双眸中的火焰。

    那是某种刻骨的恨。

    “你与我不再有从前，也不会有未来！”

    卓王孙痛楚的合上了眸子。

    “芙瑞雅，你是一个理性的人，应该作出最理性的选择。你赢不了这场战争，认输吧，我真的不想再伤害你。”

    芙瑞雅嘴角挑起冷笑：

    “你真的以为，我对帝国的威胁，只来自于浮空岛吗？不，你摧毁了浮空岛，我还可以将它再造出来。一切还没有砥定，我们的战争，也还没有结束！”

    完这句话，她转身向外走去。

    褴褛的上衣、裙摆上，浸出殷红的血，

    这些，是他给予的。

    她身上的斑驳交错的伤，她眸子里的火焰，她的恨，她的倔强，都是他给予的。他真诚的想终结这一切，想对她好，但她的拒绝，让他认识到，她的没错，他们已回不到从前，也不会再有未来。

    他唯有维持既定的计划，继续伤害她，一次次给予她梦魇，让她痛苦，让她绝望。用这种方法让她远离战争，保住她的性命。

    但，当那一刻到来时，她会是什么样子？

    卓王孙不敢去想。

    他举起，指环上是一个械发射装置。

    装置传出一阵有规律的蜂鸣。这声音极为特殊，芙瑞雅不得不回头。

    卓王孙：“只需要五分钟以后，晏就能确定我的所在——一切真的结束了。”

    芙瑞雅抬头，天际已经隐隐有蒸汽飞行器的声音，那是帝国援军。海浪的声音变得隐约，仿佛苦涩的倒计时，在风中回响。

    五分钟，四分钟，三分钟，两分钟，两个人一直相对无语。

    直到只剩最后一分钟的时间。帝国翼船编队，已经在附近空旷地带登陆。螺旋桨激起巨大的漩涡，吹得两人身边树叶飞舞，尘土蔽天。

    卓王孙：“芙瑞雅，还没有过二十四时，这一分钟依旧是你的生日。”

    芙瑞雅：“那又怎样？”

    卓王孙：“我放下皇帝的身份，以自己之名，向你提出一个要求。”

    芙瑞雅没有话。这个时候提出的要求，不过是城下之盟。甚至，连城下之盟也不必有。他已占尽胜势，只是在戏弄猎物而已。

    她冷笑：“你还想要什么？”

    卓王孙注视着她，神色渐变郑重：“我想和你约定，从现在开始，暂时忘了战争、合众国、与帝国的一切。这最后的一分钟里，我不是你的敌人。”

    芙瑞雅微微一怔。

    突然地，他将芙瑞雅拉过来，强行拥吻。

    正准备指挥救援的晏执政惊呆了，帝国将士们也惊呆了

    人们都不明白眼前的一切——他们无所不能、杀人无算的帝王，正在拥吻敌军主帅。援军竟一时忘了登上战舰残骸。

    突然，卓王孙的动作僵硬。

    芙瑞雅轻轻推开他，中是一柄精致的枪，正指着他肋下：“对不起，一分钟过了。”

    她散乱的长发被风吹起，微微抬头，仰望天空：“是的，我输了。不过如果帝国的皇帝战死在此，我也算转败为胜了吧。”

    卓王孙看着她：“你不会杀我。”

    芙瑞雅冷冷看着他，不动、不语。

    卓王孙：“和我一样，如果你真的想要杀我，可以找到无数的会，不是吗？”

    芙瑞雅没有否认。从一开始到现在，无论两人下过多少次决心，内心深处，都不想真正杀死对方。否则，这场战争早就结束了。

    他看着芙瑞雅，目光坚定：“你不会杀我。直到现在，我仍坚信这一点。”

    芙瑞雅轻描淡写道：“我也不想杀你，只是要诛除暴君。”这句话的语气，与他“我并不想杀你，只想摧毁浮空岛”一模一样，显然是一次回击。而后话锋一转：“可惜，我不像你，能把这两个角色分开。”

    啪的一声，她拉开了保险栓，指握紧了扳。

    一瞬间，所有人都发出惊呼。子弹纷纷上膛，对准了芙瑞雅。

    卓王孙笑了，笑容中有几分自嘲：“好。”

    突然，他一把拉起她的，用力抵住自己的额头：“诛除暴君吗？那就向着这里开枪！”

    两人目光激烈撞击在一起，寸步不让。

    四周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海浪一声接着一声地传来。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

    从彼此的眼眸中，他们照见了五千八百四十个一起度过的日与夜。温莎城堡中的初见，舞会上的不辞而别，垦利镇上同生共死，蛋糕秘境中耳鬓厮磨还有那些刻骨伤害中的不舍，缠绵相拥后的诀别，以及他们曾共同拥有过的、名叫安妮的女孩。

    时光在两人的对视中凝结，仿佛只过去了一瞬，又仿佛已是永远。一切刻骨铭心，都化为迷离的光影，在腥咸的海风中沉浮，最终吹成泡沫。

    突然，晏的心抽搐了一下，他预感到一丝不详。

    一抹微笑，缓缓浮现在芙瑞雅脸上。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来自天际：“如你所愿。”

    枪声响起。

    子弹直接洞穿了额头。

    卓王孙目光中满是惊愕，直到此刻他仍不相信，她真的会扣动扳。

    海风中，他的头发被逆向吹起，半掩住额头上狰狞的血迹与创口。

    他仰天倒下，在意识模糊前，一滴眼泪从他脸上坠落。

    整个世界沦入黑暗之前，他听到了她嘶哑的声音。

    “再见了，我的王子。”

    扣响扳后，芙瑞雅感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她缓缓跪倒在地上。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与色彩，化为一片寂静的灰噩。

    她看到，晏冲了上来，将血泊中的卓王孙带走。

    她看到，在晏的命令下，帝**队正在退走。

    她看到，翼船编队腾空而起，飞向帝都。

    奇怪的是，晏竟没有下令杀死她，或俘虏她，而是将她留在了孤岛上。

    一切都变得不合情理，就像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因此，她的心，也不必悲伤。

    芙瑞雅静静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再度响起了人声——那是从金月城赶来的己方援军。

    援军首领喜出望外：“陛下，终于找到你了！”

    芙瑞雅轻轻抬头，面无表情地问：“今天是几月几日？”

    援军首领怔了怔，还是回答：“今天是第二合众国元年，2月23日。”

    芙瑞雅的笑容有一丝苦涩：“已过去三天了吗？”

    “是的，您失踪三天了，我们都在到处找您”

    她完全没有听援军首领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天际：“今天，我二十五岁零三天了。”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援军首领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芙瑞雅长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收回。

    她的声音重新坚定起来：“走吧，回金月城。”

    芙瑞雅随援军回到金月城时，看到了满目疮痍。

    一发坠星炮加上浮空岛的坠毁，让征讨军足足减员六分之一。金月城外山峦改易，面目全非，不幸的是这发生在征讨军的营盘，主要的伤亡都由征讨军来承担。士兵中能正常作战的，还不及战前的一半。

    而更大的打击，是浮空岛。这座芙瑞雅与征讨军视为最大仰仗的神迹，已坠毁在地，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岛的下半部完全碎裂，上半部也坍塌下去。反重力符纹阵彻底摧毁，坠星炮的炮身也毁掉了近九成，已完全不可能再用。

    曾经的神迹，化为不可修复的废墟。

    芙瑞雅虽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当真的看到时，仍不禁眼前一阵阵发黑。这是她的心血，她寻找到的路，她生命的寄托，就这么折戟沉沙。这场战争，她还拿什么打？

    她深深吸了口气。

    还不能倒下。无论遇到什么，都当是前行路上必须要跨过去的阻碍，不要想能不能跨过去，而要想怎么跨过去。

    她走向征讨军。

    穿过营地时，她看到满地尸体，根本来不及掩埋。幸存者几乎全部都在救治伤员，腾不出来做其他的。伤员多到连最简易的棚子都不够用的，大多数只能露天安置。到处是鲜血与呻吟，每个人脸上都是绝望。他们不时转头望着坠毁的浮空岛，失魂落魄。

    芙瑞雅从一名士兵中接过绷带，半跪下来，娴熟的为伤员包扎伤口。在白鲸之谷中，她不知做过了多少遍。士兵与伤员认出了她，吃惊的想要拜见，芙瑞雅止住了他们，细心的将包扎做完。

    “你们一定认为，我们败了。失去浮空岛，我们再不是帝国的对。但我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我们不会输。”

    她没有这个好消息是什么，但她流露出的自信感染了他们。

    伤员努力的坐直了身子，点头：“我们相信您。我们都看到您对坠星炮的攻击，您这样的统帅，我们会跟随到底。”

    周围的士兵们纷纷点头，无论是伤员还是未受伤的。芙瑞雅的归来，让萎靡的士气重新振作。

    芙瑞雅详细地询问着伤员的伤势及救治情况，得到一切都好的答复后，她转向下一个伤员。一名伤员接一名伤员，她的回归之途特别的缓慢且长。但，女王陛下回归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也聚拢了过来。

    当然，也包括尼布甲尼撒伯爵等豪族。

    当芙瑞雅走到第五位伤员身边时，尼布甲尼撒伯爵已经率领所有征讨军的高层赶来了。他们也都很狼狈，大多数都带着伤，尼布甲尼撒伯爵的左臂用绷带吊在胸前，伤的相当不轻。他们并没有打搅芙瑞雅对伤员的慰问，沉默的等在一边。

    而芙瑞雅也未因他们的到来而停止慰问，她照旧给伤员包扎好，询问着他受伤的细节，勉励他。等这些做完后，她站起来，环视着围拢来的上百名士兵与征讨军高层，：“你们知不知道我带回来的好消息是什么？如果我这场战争已经终结，你们相信吗？”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吃惊之极。他们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女王陛下”

    但芙瑞雅随即出了下一句话：“我杀死了帝国皇帝。”

    什么？那个暴君死了？

    与闻者出现短暂的沉默后，随即爆发出激烈的欢呼。

    那个暴君死了！

    卓王孙还在时，就算是有浮空岛，征讨军仍觉得自己身处劣势，帝**随时可能将自己剿灭。当听卓王孙已死时，就算浮空岛被摧毁，部队遭受毁灭性的减员，征讨军都觉得有了胜利的信心。

    就算是用一半的减员去换帝国皇帝的死亡，也在所不惜。

    他是所有人的梦魇。有他在，任何人都不敢必胜。但没有了他，将再没有人反对芙瑞雅。迎回芙瑞雅，帝国重新变为合众国，将是势在必行。就算有波折，也可在谈判的范畴中解决。而芙瑞雅陛下是最擅长谈判的。

    帝国皇帝的驾崩，的确相当于战争的终结。

    直到此刻，压抑已久的哭泣声终于爆发出来。那是欢喜，也是悲伤。

    征讨军虽损失惨重，却也不是没有收获。

    收获之一，就是俘虏了兰斯洛特与包括费斯坦但提勒斯在内的金月城的所有官员。

    浮空岛坠毁时，兰斯洛特没有按原计划逃离，而是随之坠落。当征讨军到来时，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关押起来。

    芙瑞雅听到这一消息后，并没有去探望兰斯洛特，只是传令善待他。

    她召见了费斯坦但提勒斯。

    胖子一见到她，就跪倒在地滚到她面前，痛哭流涕地一切都是卓王孙逼他的，他其实心向女王陛下，是典型的身在曹营心在汉。

    芙瑞雅只跟他了一句话：让金月城举城投降。

    然后，征讨军便兵不血刃的占领了金月城。毕竟，全部官员都被俘虏，金月城的指挥体系已完全瘫痪。

    被胁迫的豪族们也全部释放。当他们见到芙瑞雅时，有种重见光明解脱感。

    这时，他们听到了皇帝陛下驾崩的消息。

    金月城，名副其实的化成了一轮金色的月亮，成为不夜城。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在庆祝，庆祝这场战争终于终结。同时也在哀悼，哀悼为这一战丧生的战友们。

    大悲大喜，都在这一夜宣泄。

    酒敞开供应，所有人都尽醉方休。

    费斯坦但提勒斯只喝了一杯麦酒，就醉了。醉了后他嚎啕大哭，谁也不知道他哭什么。

    芙瑞雅孤身来到浮空岛的废墟旁，沿着倾斜的岛身往上攀爬。原先那座恢弘的宫殿已在坠毁中完全垮塌了，龙皇留在其中的防御力量也消散不见，这让浮空岛从根本上失去了被修复的可能。

    芙瑞雅终于攀爬上了中枢处。

    这里，也是安放母体的地方。

    母体身上永远绽放着的淡蓝色的光芒，已熄灭了。它黯淡，毫无光彩。它之内的圣体之龙从沉睡中醒来，它也受了极重的伤，爬在地上一动不动。见到芙瑞雅后，发出低沉的悲啸。

    它的一只翼翅被坍塌的宫殿砸断，伤势沉重。浮空岛的毁去造成能量逆流，超过极限的能量冲回它的源核，源核上裂开了一道裂纹。淡蓝色的光芒不住从裂纹中溢出，璀璨如星河。

    但这流失的，也是源核的本源之力，抑或可以是圣体之龙的生命。

    芙瑞雅轻轻抚摸着圣体之龙的额头，源核之间微妙的联系，让她对它的痛苦感同身受。

    但她却救不了它。

    或许长生族的科技能修复源核，但这与重建一座母体的难度差不多，在地球上是不可能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的源核流失，直到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幸好，这场战争已经完结了。

    由她亲完结。

    芙瑞雅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恍惚，她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赢得胜利，夺回帝都，光复合众国，领导人类重建现代文明，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个她熟悉的人吧，尽管她如此恨他。

    她陪着圣体之龙，在残破的浮空岛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路出现了。

    他拿着一张纸条，径直走到芙瑞雅面前。

    “尼布甲尼撒伯爵在帝都的线人传来消息，皇帝，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