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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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你?”柳姝的声调冷冷的。

    迟家院子里有几个匆忙走过的佣人, 瞧见这场景如同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慌张走开。

    柳姝心道:高门大户的人也不是如此训练有素。

    迟巍靠在她耳侧,意识到自己对她情绪转变后的‘失态’, 松开背后抱她的手,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声线偏哑:“谁又惹你了?”

    柳姝没回答。

    迟巍还战战兢兢地看着她。

    “我妈?”迟巍缓缓问道。

    柳姝别过眼。

    一个迟家目前就三个主人, 迟巍柳姝还有许玟丽,佣人们总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玟丽无疑了。

    但柳姝觉得不好, 在别人儿子面前有关她的所有事情都像是背后坏话,挑拨离间, 所以只能选择抿嘴不言。

    他叹息道:“你还生她气呢?没必要的,都过去那么久了——”

    “过去久了就能当没发生过?”柳姝有些啼笑皆非, “那你可真大方。”

    迟巍抿了抿唇。

    果然,还记着仇呢。

    三年前许玟丽找她拿钱劝退,联合陈松雅陷害她,看似烟消云散,实则痕迹不消。就在前段时间, 迟巍还在纳闷,为何当初她选择分手而不是找自己。如今倒是转过弯儿来了。

    谁还不是铁骨铮铮?

    况且拿他当时的状况他真理解不了柳姝的处境。

    “人是无法理解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的。”迟巍,“她一生困在迟家做金丝雀, 出门便有人瞻前顾后, 在明城混了个慈善家的名号, 也算得——德高望重?”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迟巍勾着她的腰,目光灼灼,“你可以不用理她。”

    “可她是你妈。”柳姝平静回击。

    “你和她吵架我肯定站你这边。”迟巍信誓旦旦。

    “我为什么要和她吵架?”柳姝呵呵道,“我从来不屑于和别人吵架。”

    “我知道。”迟巍点头, “你都是直接上手的。”

    **

    明城国际学距离迟家大约半个时的路程,一路平稳前行,直至下车,柳姝才看了迟巍一眼。

    而迟巍,则保持着不敢多言的状态。

    接出迟天麟的时间比柳姝想象中要少很多,或许是上次会面给他留下好印象,又或者对这课没有半分兴趣,迟天麟配合得不得了,舅妈长舅妈短的唤着,还主动拿过自己的手机在老师面前给迟珍电话。

    柳姝心道:完了,如果被迟珍知道,只能快速解决迟天麟和孙母见面的事情,压缩见面时间。

    谁知道老师转个身的功夫,迟天麟对她:“舅妈放心,我没给我妈电话。”

    柳姝:“……?”

    “了电话就走不成了吧?”迟天麟想了下,拍拍柳姝的胳膊,“我还挺喜欢舅妈的,下午放学之前把我送回来?”

    “可以吗?”

    柳姝啊了一声,蹲下身来与迟天麟平视道:“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不怕 。”迟天麟淡定地摇头,稚嫩的食指指向柳姝,“你最多、也只是利用我,是不是和我妈吵架了?闹矛盾了?”

    “你们大人可真烦。 ”

    柳姝蹲着,手里拎着从他房间里拿出来的变形金刚,忐忑不安的看着迟天麟。迟天麟是聪明的,一针见血点名要害,柳姝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惨绝人寰、狼心狗肺?

    算了。

    她牵起迟天麟的手,迟天麟还脸红红了。

    “舅妈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迟天麟无所谓的。

    “为什么?”柳姝歪着头,眼眸里的温柔更甚,甚至于她瓷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斑驳的光。

    迟天麟看清了,那光是柳姝自己身上散发的,还有一股清新的香气,好闻的不得了。

    柳姝化妆了,脸上有亮晶晶,他觉得这都是姑娘才抹到脸上的东西,女孩子臭美才是会化妆,可是舅妈化妆以后和别人都不一样。

    迟天麟脸更红了,他支吾道:“就是、没关系的。”

    柳姝换了一辆车,带迟天麟开往临城某个新建的区。孙赫将母亲安排在这里。而迟巍通过调查后发现,孙母每周四都会去临城医院心外科就诊补药以及复查。

    从孙母住处到临城医院中途,有一个大型广场,广场里老年人广场舞不断,各种娱乐项目应有尽有。

    孙赫交代孙母平日里少出门,而周四这一天孙母会在拿药途中进广场与人交流,大约一个时。

    柳姝牵着迟天麟站在广场一侧,音乐一响,锣鼓喧天。

    迟天麟茫然无措地看着爷爷奶奶们欢快的步伐,心里惴惴不安:舅妈这是带我来做什么?舅舅知道吗?这里有什么好玩的?看起来就很吵闹。

    孙母正坐在花园边缘的石椅上休息,柳姝和迟天麟各怀心意的看着对方。

    迟天麟心中无奈:“舅妈,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吧。”

    柳姝一阵内疚,她把变形金刚塞给迟天麟,摸摸他的头发,指着孙母,“去吧,去找那个奶奶玩儿。”

    迟天麟心里是有些不情愿的,这简直莫名其妙。而且妈妈过,不让和陌生人玩儿,但现在舅妈这是——在交给他任务吗?

    他抱着变形金刚,一颠一颠地走向孙母。

    柳姝还以为是血脉相承,所以迟天麟和孙母相谈甚欢,从远处看,孙母的笑都要溢出屏幕了。

    柳姝拿着手机,一边拍一边录,完后一股脑儿发给迟巍,最后以“大拇指”的表情符号结束。

    迟天麟聪明,他想柳姝大约是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而这个事情需要自己和面前的这位奶奶作为证据?

    他不知道,他只是单纯喜欢舅妈。

    迟巍很快把迟天麟和孙母见面的照片和视频整理好,并在第二天安排探监。

    这一次,他让柳姝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进去。

    其实孙赫和迟巍在公司里接触很多,在孙赫印象里,迟巍性情老练,斯文有礼,为人处世方面从容不迫,刨去迟珍的存在,他是很好的经营者,也是继承者。

    人有私心,都想分一杯羹。

    迟珍的存在是孙赫痴心妄想的阶梯,他不得不忽略迟巍的能力才华,甚至于唾弃。

    有时他会忘了。

    迟巍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寒冬时分,冷风呼啸。探监室开了暖风,温度还算适宜。迟巍等待的期间想了一些事情,从到大。

    迟珍的不待见,许玟丽的错误思想灌输。迟家这幅牢笼,还有和柳姝的结婚证。

    思想的尽头止于柳姝,他希望人生也是。不管之前的道路多么孤单难走,只要想到门外有柳姝在等,他觉得一切都值。

    “迟珍找了个新男朋友。”

    迟巍开门见山,食指中指夹着一层薄薄的照片,照片里一身黑色西服的迟珍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勾着一位身材高挑的男人臂,两人靠的很近。

    孙赫回过神,隔着透明玻璃冷笑:“还是这个明星啊?”

    “半年了都。”

    他对迟珍包/养/鲜肉的事情直言不讳,毫不在乎的姿态仿佛在冲着对面的男人无声宣战。

    ——就这?还有别的吗?

    当然。

    迟巍一身黑色大衣,跟孙赫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已然判若两人,眉眼里的温和和从容不迫的态度随着时间流逝却越来越浓郁。

    孙赫把这叫做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上层人和下层人的差距。

    别人人平等,他才不信这个。

    从到大,他经历的黑暗和挫折多到数不清,偏偏高智商和高于常人的能力让他无法屈服于生活常态。

    穷人只会越来越垮,有钱人越来越容光焕发。

    他只能力挽狂澜,再不济,他有个豪门儿子,虽然冠着别人的姓,流着的是自己的血。

    迟巍不咸不淡地点点头,他还真是瞧迟珍的私生活混乱程度了。

    他从包里拿出另一沓照片,啪得一声甩在桌上。

    他没直白展现给孙赫,但他知道孙赫能看清照片上的孙母和迟天麟。

    其乐融融。

    孙赫以为自己看错了,大脑一片空白。

    迟巍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系上纽扣,开口道:“可怜你母亲早年丧夫,老年儿子入狱,唯一的亲孙子还不认识。”

    “不过认识又能怎么样呢?又不能相认,天伦之乐什么的,做梦倒是轻松。”

    孙赫一句话都不出,迟珍答应过他会保护好儿子,他也完全信任迟珍。

    可这照片——

    “其实迟珍想害我,我完全理解。”迟巍冷漠道,“我能力比她强,不出意外博仪一定会给我而不是她。”

    “也不一定。”孙赫看着他。

    迟巍笑了一下,“迟珍这人,连自己亲弟弟都能害。你觉得你儿子在她手上能健康成长,而不会心理扭曲吗?”

    “我再无情,比起她都像是毛毛雨。”

    孙赫抿嘴不言。

    迟巍继续道:“你别做梦了。”他夹着迟天麟和孙母的照片正对孙赫的脸,“我能保护他。”

    “迟珍不能。”

    “迟珍自身难保。”

    孙赫盯着他看,猛然间脑海回忆翻涌。

    迟珍次次与迟巍作对,几乎次次失败,好像——从未赢过。

    这次是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如果程思梁没有误开那辆车的话。

    “你不得不承认——”迟巍坐在椅子上轻轻向后靠,眸里的意味桀骜不驯,却又不以为意,“有人生来就是王者。”

    “这个王者,绝对不是你。”

    人有的时候是这样的,越是不愿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孙赫是聪明的,他完全懂迟巍的意思,迟巍让他把赌注压在自己身上,只要他赢,迟天麟就能好过。

    他输不了,他从未输过。

    孙赫不知道,在迟巍被迟珍推下泳池的那一天起,他随时都在准备反击。

    而且要一招毙命,绝不留情。

    孙赫败下阵来,声色里透着经久难眠的疲惫感:“你想让我做什么?”

    “实话实。”

    **

    回临江公馆的路上,柳姝话不多,简单的问了几句状况。

    迟巍兴致不大,有问必答。

    柳姝:“找个时间去看看二哥吧。”

    “不着急。”迟巍阖着眼倚靠在座椅靠背上,“他现在状态不错,你不如等迟珍落网以后再去看他,正好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柳姝心道也是。

    一路鸣笛不断,道路两侧张灯结彩。堵车的间隙中柳姝突然意识到马上是又是一年了。而她和迟巍领证也有半年之久了。

    如果现在离婚,也算是闪婚。

    总是分分合合,索性以后都不要再结婚了。她可以一直留在锦溪镇,给孩子们拍好看的照片,经营自己的网络账号,也算是实现摄影的意义。

    偶尔回鹿镇探望柳行之,她这次真的长大了,柳行之不会再念叨她。

    反正什么都没有用。

    思想支配行为,只要能为自己行为后果买单,谁都不可阻拦。

    回到临江公馆后,柳姝上楼洗完澡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迟巍也进来了,他随手脱掉上身灰色毛衣扔到椅子边角,走进衣帽间。

    可能他也心情复杂,所以才会有这个行为,柳姝记得他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

    再出来时,他已经换好睡衣,走向浴室时望了柳姝一眼,“你洗好了?”

    柳姝点头:“洗好了。”

    “那我去了。”

    “去吧。”

    很平常的对话,像是普通夫妻每晚都会进行的程序。

    你洗一洗,我洗一洗。

    一张床,裹一裹。

    再——做一做。

    柳姝翻了个身,侧卧着闭上眼,这床舒服的不像话,她很快便睡着了。

    迟巍躺下的时候柳姝没反应,他手伸过来揽住她,她才嘤咛着推了他一把:“迟巍,你起开。”

    迟巍安静了好一会儿,等柳姝不再抗拒才更搂紧了些。他给柳姝揉肩膀,缓解她的疲劳和困意,开口问道:“困了?”

    柳姝本不想回答,但还是嗯了一声。

    “我们聊会天儿吧。”迟巍从绸缎薄被里掏出她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揉着,十分耐心的问,“好不好?”

    柳姝:“聊什么?”

    迟巍抿了抿唇,忍住那股想要俯身亲她的冲动,“我时候、差一点就淹死了。”

    “……”柳姝定了一会儿,睁开眼,“真的?”

    “真的。”迟巍搂紧半分,下巴抵在柳姝毛茸茸的头顶上,“我刚学游泳,迟珍推我进泳池,管家把我救上来的。”

    “没听你过。”柳姝意识到迟巍的语气不像撒谎,生出了几分心疼。

    “不想。”迟巍蹭了蹭她的头顶,闭眼问道,“是不是很可怜?”

    柳姝:“那你——妈妈呢?她没有呵斥迟珍?”

    “没有。”迟巍叹息,“你回答我问题。”

    “是挺可怜的。”柳姝如实道。

    “老婆。”迟巍搂得更紧,像是抱着世上唯一一件宝物,像是海上浮木。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声音低沉又哑,含着撒娇意味,像孩儿。

    “你对我好一点儿吧。”

    “爱我多一点。”

    “好吗?”

    作者有话要:  迟总:今天是和老婆撒娇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