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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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山竹换好药之后,该处理自己的伤口了。伤在手背不好自己理,艾长乐拿纸擦了一下伤口周围的血迹,算去酒店不远的那家诊所看看。

    山竹之前注射过狂犬疫苗,有效期也还没过,故而他也不必大费周章去针。刚好他心情低迷,少跑点路也不错。好在山竹的灵性很好,知道犯了错,心里也过意不去,全程都很乖地在艾长乐怀里,看到诊所的医生给艾长乐擦药,还发出一声心疼的呜咽。

    “没关系,不疼。”他手指灵活地在山竹头顶做马杀鸡。

    日子要过下去,闻卿怎么想,怎么选,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如果人家能跟刘泽一起很幸福,他这个第三者也不好在什么。毕竟从他的角度看,他当然是这部人生大剧的主角。但是从闻卿的角度看,主角或许自始至终都只有刘泽。

    “喂,家俊,大闻这子怎么回事啊?”刘泽下午去片场,一眼就看出闻卿的情绪不对,“虽然拍戏的时候找不到破绽,但你,刚才候场那半时,他抽了多少根烟了?”

    成家俊愁眉苦脸地蹲在一旁,“这,这我也不确定。”

    “那就是你知道点内情了?快。”

    “就,就乐子啊,今天叫卿哥叫的‘闻老师’。那之后卿哥就变成这样了。”

    “闻老师?这很正常吧?他不也叫我刘老师么?”

    “当然不一样了!”成家俊可是二人关系的见证人,由远及近,由浅及深,中间是怎样一步一步发展的,他比谁都清楚,“你都不知道,卿哥还是牺牲了色相才拿到卿哥这个爱称的,都几个月了,这突然改了口,当然反常啊。”

    刘泽一听,觉得不足为奇:“哎,就冲这子这迟钝的样子,换称呼怎么了?要我的话早把他甩了!”

    成家俊眼前一亮,连忙凑过去:“这么,刘哥你有办法?”

    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半,是剧组吃饭休息的时间。闻卿放着盒饭没吃,守在手机前守着盼着等七点——今天艾长乐有吃播。

    “哟,还有心情看吃播呐?”

    刘泽上了房车之后,闻卿立即摁了home键,面朝下扣在桌上。

    “还藏?”刘泽把房车的门关上,“我都看见了。吃播嘛,想看就看呗,又不丢人,正好我也一块儿。”

    闻卿的眼神落到他拎在手里的外卖,问:“你怎么也没吃?”

    刘泽点开手机,放在闻卿早就准备好的支架上,屏幕上还显示着艾长乐直播间的倒计时。

    “不了吗?等着看弟弟的吃播呢。”他把外卖袋子跟盒子都拆开,炸酱面的香味就四溢开来。

    闻卿也开自己的盒饭,把筷子插进米饭里,等着直播开始再吃。

    刘泽见他这样,搅面的筷子也不甘心地停了下来:“啧,你不吃,我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开动。等直播是吗?行啊等呗,反正我也没饿。”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长期活跃在影视奖舞台上的闻卿,和一个去年也斩获了一个含金量相当重的最佳男主角的刘泽,两大影帝合体,居然对着一个吃播的直播间干瞪眼。

    而处于视线风暴中心的艾长乐并不知情,他甚至不知道闻卿有看他的直播的习惯。只跟计划的一样,在还剩5分钟开始的时候烧水煮面,七点刚好完工。

    “大家好,我是艾长乐。”

    他想表现得像平常一样,笑得很努力,但一个人的真实状态如何,不是那么容易伪装的。窗户没关,外面的车声几乎盖过他的声音。

    “桃桃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感觉没精采的。”

    “啊心疼,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啊?毕竟刚签约不久,最近也发生了好多事。”

    “会不会有人给他穿鞋啊?”

    艾长乐无暇估计滚动的评论区:“好久不见了,大家都还好吗?”

    然后他把面翘了几下亮相:

    “今天吃的是火鸡面。上次吃还是五月份吧,感觉很久了。其实是我自己懒,没有出去买吃的。柜子里就剩这个了。不过还好,火鸡面不管过多久都是我的挚爱。”

    他跟往常一样,夹了很大一筷起来,呼呼吹两下,全都吸进嘴里,一口当别人四口。

    塞得是快了,但嚼起来却很慢。

    “不是吧?往常这个时候,都已经在吃第三口了,怎么还在嚼?”

    “哎呀桃桃身体不舒服,别催嘛。”

    更让人奇怪的是,往常吃播的时候艾长乐虽然不怎么话,但他会经常看镜头。但是今天,他咀嚼的时候眼睛都直直往下盯着桌面,比缺水的柳条还要低迷。

    不远处,房车里的两个人也放下了刚拿起的筷子。

    “看出问题来了吧?”

    刘泽量着闻卿的脸色,发现这人居然也低落得不像话,也是,本来心情就已经够压抑了,指望能看艾长乐大口吃饭的活泼样子调整一下,但发现对方居然跟自己差不多,当然更难受了。

    “不过我看你的问题也不比他。”

    闻卿垂下眸子,又看向屏幕里兴致缺缺的人,心口似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他在生我的气。”

    刘泽了个响指:“谢天谢地,你终于看出来了。”

    被人看破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尤其是这样他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情况,只能手足无措地坐在原地,木讷得宛如荒弃破庙里积灰的神像。

    闻卿沉默了,这是经常发生在内向的人身上的状态。但刘泽跟他这么多年朋友,还真没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心疼是固然的,但身为一个把事实看得无比清楚的旁观者,也深知闻卿这些年没对谁这么动过心。所以,该的,该挑明的,一样都不能少:

    “是,我知道弟弟在你心里很重要。也知道你去年得了厌食症,是看他的吃播才愿意开始吃东西的。但问题是,这些事你不我不,人弟弟知道么?”

    刘泽把炸酱面配套的黄色腌萝卜夹了一片出来,放到闻卿那盒没动过的菜上,然后自己夹了一块一面咔哧地嚼着萝卜一面:

    “人家是你的粉丝,是喜欢你,但人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对不?你也新手演员出戏比较难了,那他最近老演那个琴楼,天天自卑,天天自卑,你觉得只有琴楼自卑吗?”

    “哇,今天就更过分了你,人弟弟可不是一个把拍戏当儿戏的人。但人家还是受心情影响,拍戏出了问题。可见他真的很难过对不对?你就光给专业指导,都不慰问一下人家。哪有你这样的?”

    “你知不知道人家现在怎么想的?他,一个干了三年替身才终于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角色,你已经拿奖拿到手软了。他跟你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肯定会觉得配不上你嘛,然后你呢?顺着人家的竿子就往上爬。我知道,你最近拍戏很忙,连吃饭的时间都很紧,但是我跟你啊,戏什么时候都能拍,但是老婆一旦——喂我还没完呢,你上哪儿去啊你?喂!喂!”

    他了很多,每一句都是往闻卿最痛处戳的,他本意是想把这个木鱼脑袋给敲醒,所以没留情面。但谁知闻卿压抑了一整天,偏偏是冲动的时候。被刘泽这么一点醒之后,腾然就跳下房车,朝酒店飞奔而去。

    “乖乖......”刘泽扒着门望向很快就变的背影,顿时感慨万分,“这情况,比第一次通过试镜还激动啊......”

    激动得都忘了自己有车,居然用脚跑着去——刘泽在心里吐槽。

    他想找成家俊分享一下战斗成果,谁知这混子居然也不见了。一个电话过去,原来人家是看祝权这两天太劳累,给人家送汤去了。

    “今天是屠狗节么?”

    形单影只的刘泽越想越气,立马了个国外长途,接通的同时捏着鼻子:

    “请问您是不是杜先生呀?哎呀刘泽先生在马路上晕倒了,您能不能来看看他呀?对对对!他一直在叫您的名字......”

    对面的杜白听了这一通陈情表,疑惑地看了眼来电显示,立即明白了什么,语气倏地温柔下来:

    “别闹,下周就回来了。”

    ........................

    偌大的套房里寂静无声,即便关着窗户,外面的喇叭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每一个声音后面都是一个为生活奔波的生命,就像夜深时,每一盏灯后面都是一个温暖和谐的家庭一样。孤独的人,晚上会起来看夜灯,看着看着,寂寞感就从心底里涌出来,越发浓烈。

    艾长乐此时听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声,也是这个感觉。城市越大,越会觉得空虚。

    叩叩!

    他的面只吃了不到一半,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被负能量笼罩了一整日,他没心情去应付门外的人。于是也不应门,只一如既往地吃着面。等那人以为屋里没人,自己就会离开了。

    叩叩!

    他又敲了两声,声音较之前的更大,也更急促了。艾长乐仍旧没动,直到门外传来一个他万分思念又不敢面对的声音:

    “桃子,是我。”

    轰!

    艾长乐心里不知被谁敲了一棍,第一下很疼,敲过之后,余力震着更疼。他霍然朝门口望了一眼,悻悻缩回眼神,就像当年他第一次去海边,但临了时却不敢下海,抱着游泳圈在水边站了好一会儿,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面条把嘴撑得鼓囊囊的,他迟钝地嚼了一下,垂眸,又嚼了一下。口腔里的咀嚼音通过骨传导抵达脑部,竟像极了老人哽咽的哭声。

    他摘下耳机,起身,把嘴里的面囫囵咽了下去。

    走廊强烈的光线照进来,艾长乐下意识虚了一下眼睛。闻卿此刻背对着身后的光源,脸上显得格外的暗。艾长乐没工夫去琢磨他的表情,只像白天拍戏时那样,勾出一个客套又疏远的笑:

    “闻老师,您怎么——啊!”

    他故作疏远的话还没完,闻卿就突然迈了进来,不由分地将他抱着抵到墙上。

    吧嗒!

    房门因为没有抵挡物的关系,自动关了起来。门缝由宽变窄,再变成一道细细的线,最后在电子锁的吸力下消失,隔绝了门内旖旎的风景。

    作者有话要:  老闻!老闻!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