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完整的我
从靖川王府出来后,顾予初策马直奔到了太子府,可新守卫并不识她,她又没有名帖或拜帖,所以坚决不肯放行,可她哪里是普通守卫能拦得住的,基本没费功夫就硬闯了进去。
这太子府邸顾予初未曾来过,并不熟悉地形,人虽然闯了进来,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萦绕这座府邸的丝竹之声太过招摇,没过多久,她就顺着这乐律之音非常轻松的找到了自己所行之目的地。
这个院落宽敞又精致,比紫延宫宫殿规格次不到哪里,门外侍卫见有外人闯入,立刻拔刀阻拦,可这次未等顾予初动,吾岑在远处一个招便悄无声息的遣散了他们。
顾予初懒得分析这反常举动背后可能预设的危险陷阱,气势汹汹的推门而入。
室内考究奢华的装饰让女人微微一怔,而绣着烟雨江南的巨大屏风之后,这座偌大太子府的主人正安然品着酒,欣赏着两位美艳舞姬曼妙如春风拂柳的摇曳生姿。
有人不请自来,一旁抚琴的乐师是唯一坐不住的,吓的停了下来,屋里顿时静的可怕,鎏金镂空的炉子里火红的银炭似乎在每个人的耳边炸裂开来。
男人没有惊喜,也没有话,更没有抬头瞥上一眼这个杀气腾腾的不速之客。
顾予初眼神凌厉凶狠扫过现场的每一个女子,乐师紧张的瞧了眼不动声色的正主,识趣退了出去。但那两个舞姬却不为所动,甚至娇羞的扑到男人怀里想要寻求庇护。对比,女人没有犹豫,她两步上前双各自擒住舞姬纤细无力的胳膊,毫不费力将她们二人同时拎出门外。
即便如此,这场大戏的主角却像看戏一般,一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模样,继续自顾自的斟酒酌,直至听到房门被狠狠的反扣上,他的嘴角才泛起笑意。
顾帆告诉顾予初,凌子域和凌不惑互换了身份,才有了那日的大婚。所以,顾予初以武功相试探,确认靖川王府里的新郎官不是凌不惑之后,才毫无顾忌的杀到太子府里兴师问罪。
可当她再次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时,心里各种滋味的翻涌,好似暑日里急雨骤风下关掩不住的窗灵,又好似冰天雪地里长然不息的烈焰,总之是无疾而终、流失指缝的悔和怨,亦是山重水复、失而复得的喜和幸,复杂的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无论如何,今时今日,她又幸运的站在决定余生冷暖的悬崖之上,而这一次,再没了瞻前顾后的必要。
顾予初单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重重摔在地上,三两步上前,横着眼睛,双揪起男人的衣领,逼他站了起来。四目相对之下,即便她秉着如战场上一般横扫千军的气势,男人依旧不为所动。
于是,她就着自己如大雨而泄的心跳,步步向前逼进。可她每向前走进一步,男人便往后退一步,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凌不惑眯着眼,脸上虽无波澜,但欲擒故纵四个字全然写在眼底的光亮之中。
直至穿过如瀑布的透光纱幔,男人退无可退,立定了下来。
女人收回挟制,换为掌力而出,可却被男人单擒住腕,牢牢扣在其身后。
屋里澹澹的香饵弥漫,他们静默的对视良久,仍旧僵持着。
“你什么意思?”顾予初忍不住了,打破了沉默。
“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扰我的兴致,赶走了我的美人,还动动脚,是何道理?”凌不惑慢条斯理的回道,眼中飘着让人看不透的云雾。
“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你”顾予初语塞,心中的火气上了头,全然不顾此行的目的,动了武来。
两人自琼州琴馆大大出以后,就再没有切磋过武艺,顾予初本就不是凌不惑的对,几招下来,男人虽有谦让,但不容得她近身半分。
打又打不过,又不通,女人心里懊恼又烦躁,她哪里忍的了满弓之下的空弦而发,于是装作肩膀受力脚一滑,眼看就要重重的摔下去,却毫不意外的落入凌不惑的怀抱之中。
顾予初一步做二不休,笑盈盈搂住男人的脖子,主动呈上自己的温柔。
唇齿间尚未消散的酒香,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一瞬间霸占了男人的意识,他虽保持被动,可喉咙不由自主的吞吐已然昭示着他负隅顽抗的千里溃败。
顾予初凭着她半生为数不多浅尝辄止的经验和在锁星宫的耳濡目染,拙劣的炮制着拨弄心弦的技法,可男人迂回相迎的战术,让她不由的心虚起来。
为保万全,她轻轻将慢慢的伸向他整齐的交领之内,心翼翼的摸索着,直至攀触到右肩肩头的箭伤疤痕确定没找错对象才完全放下心来。
也正因如此,本来汹涌的攻势也因她的分心而渐缓,男人回了回混乱的神志,不情愿又不得不扯开她的攀附,将她抱坐在书桉之上,两人重新四目相对,其中的微妙颜色变换,胜过千山暮雪,百川沉霞。
“你确定是我了么?”凌不惑严肃又认真的问道,这话里的一语双关,真是道尽他的无可奈何。
顾予初听的明白,她仰着头,红着脸,含着泪,重重的点点头,可男人依旧冷着脸,似乎并不满意她的表态。
“点头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他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要这个惯于巧言令色又兜兜转转、踟蹰不前的女人亲口坦白对自己所有的心意,如果她还是做不到,他就算寂寥余生,也绝不再许她有恃无恐的越雷池分毫。
扣住双臂的劲又重了一分,是警告也是最后通牒,女人疼的皱着眉,可昨日的种种,让她不敢再试。
“如果你还是那个承诺‘天涯迟尺,转头便见’的军中郎中,是那个为我抚琴解我忧愁的花楼乐师,是那个拖我出洪流,救我于刀枪火海的阵前主帅,那我便十二分确定是你。”
女人眼中的赤诚驱散了男人心头所有的灰暗,凌不惑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嘴角微微颤抖着扬起。
“那如果我不得已必须是那皇权高位的孤家寡人,你当如何?”男人反身,搂住女人的腰肢,将她抱坐在书桉上,问出了心中最后的不笃定。
“我虽不能抹掉所有的过去,但现在和以后,我能给你一个完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