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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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梓浑浑噩噩回了瑞王府。

    天色已经暗下来, 瑞王府内灯火通明。

    已然入夏, 天气燥热得有些发闷,就算是在夜里也没有多少凉爽之意。可叶梓仍旧通体生寒, 四肢冰冷得可怕。

    叶梓呆坐在院中,心头全是悔意。

    他竟然真的顺从了那老皇帝的意愿, 留在这冰冷的皇城中,放任顾晏独自去那千山万水外, 那么危险重重的地方。

    他怎么会答应顾晏去独自涉险, 还云淡风轻地,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不行,他不能让顾晏独自在那个地方。

    他得去找他。

    叶梓脑中昏昏沉沉,下意识朝院外走去,守在院子里的秋棠和秋萝连忙跟过来:“王妃,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叶梓恍惚道:“我要出城,不……我要先进宫一趟。”

    秋萝与秋棠对视一眼,秋萝低声道:“王妃,现下宫门已关, 您……您有什么急事么?”

    叶梓恍然回神, 沉默片刻,道:“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我回屋。”

    完,他转头朝屋内走去, 合上了房门。

    三皇子寝宫内。

    顾晅照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手臂一伸,却触到了个温软的躯体。他转过头去,少年正躺在他身旁,睡得正香。

    灰雀眼尾泛着殷红,像是哭过似的,还有些轻微红肿。他身上的丝被随着顾晅起身而滑落几分,露出片光洁白皙的肩膀。从脖颈到肩膀的肌肤上,残存着几个暧昧的红痕。

    顾晅呼吸一滞,不自在转过眼,不敢再多看。

    殿外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顾晅下意识拉起丝被将灰雀裹好,自己披着衣服起身。殿门开,来者是顾晅宫里的太监。

    顾晅问:“怎么了?”

    太监道:“瑞王妃找您,现下就在宫门口。”

    顾晅点点头:“嗯,我换身衣服就去。”

    他正要进门,忽然脚步微顿,转头吩咐道:“让御膳房做些清淡的早膳,多做一些,送到我寝宫来。”

    太监应了下来,踌躇地朝殿内望了一眼:“三殿下,里面那位……”

    顾晅脸色一沉。

    太监惊觉自己错话,忙低头道:“奴才错了,三殿下寝宫里没有旁人。”

    顾晅没再什么,合上了殿门。

    一炷香后,顾晅在宫门口见到了叶梓。

    那人面色苍白,眼神中难掩疲惫,像是一夜没睡的模样。

    叶梓的确一夜没睡。

    他昨夜从竹屋回来后便一直忧心忡忡,根本无法入睡,恨不得立刻出城去江南寻顾晏。可他又想起自己长安城里还有许多未尽之事。

    他原本是该留在长安照料顾旭的,若他就这么走了,那孩子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那孩子是无辜的。

    叶梓想起顾晅前一日对他所言,若有需要可以来找他。因此,叶梓熬了一夜,顾不得天还没完全亮,一早就跑来宫门口等着。

    不等顾晅开口,叶梓率先道:“我要离开这里。”

    顾晅眼眸稍稍敛下,问:“堂嫂已经决定了?父皇那边……”

    叶梓淡淡道:“我管他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靖和帝那老东西最好祈祷顾晏没事,否则……他就是死,也要让那老东西付出代价。

    叶梓自然不敢在顾晅面前这些,只是道:“我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五皇子。”

    他顿了顿,又道:“三殿下,我知道你与王爷有过协定,他答应帮你对付太子一脉,扶你坐上皇位。我现在也能答应,阿旭绝不会干涉你夺位,你……”

    叶梓已将话摊开,顾晅也没再遮掩。他轻笑一声,道:“堂嫂多虑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五还是个孩子,元晦从未想过要对他动手。”

    “……不仅如此,他是我的同胞兄弟,我自然会照顾好他。”

    叶梓抬眼看向顾晅,像是在确认他这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在叶梓的记忆中,顾旭从未卷进过皇权争夺。那时候,顾晏与太子斗得你死我活,顾晅渔翁得利。五皇子始终安稳长大,直到顾晅称帝,将他封作亲王,遣去封地,做了一世闲散王爷。

    顾晅对他这弟弟的确算是仁至义尽。

    叶梓稍稍放心下来,才道:“如此,便多谢了。”

    叶梓又道:“对了,我离开之后,还要劳烦三殿下多照顾照顾雀儿。他性子单纯,不懂这些勾心斗角之事,三殿下多费心。”

    想到那人,顾晅嘴角弯了弯,温声道:“应该的。”

    叶梓这才道别顾晅离开,上了瑞王府的马车。马车扬长而去,顾晅若有所思地盯着叶梓离开的方向,浅浅的叹息了一声。

    顾晅回到寝殿,桌案上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摆满了早膳。顾晅目不斜视,走进内室。床榻上,原本安稳睡着的人已经完全蜷进了丝被里,盖得严严实实,只落了几缕发丝在外面。

    薄薄的丝被鼓起一个包,顾晅走到床边:“醒了还不起?”

    鼓包轻轻动了下,灰雀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不出来,你是坏人。”

    顾晅声音放柔下来:“你生气了?”

    “我当然生气了。”那声音中还带了几分沙哑,委屈道,“话不算话,明明好我是相公的。”

    顾晅默然,只得迁就道:“以后再让你当相公好不好,先出来吃点东西。”

    灰雀沉默片刻,道:“……这是你的,不许耍赖。”

    顾晅弯了弯嘴角,无声地摇了摇头,嘴上仍应道:“嗯,不耍赖。”

    叶梓回到瑞王府稍作收拾,他要带的东西不多,只简单整理了些细碎银两和衣物。

    收拾完毕后,叶梓又叫来秋棠与秋萝,将自己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了她们。叶梓没怀疑顾晏患病之事,两个丫头还当他只是惦记顾晏,没有多做怀疑。

    刚叮嘱完两个丫头,顾旭就到了王府。

    叶梓没多什么,如同往常一样指导他练剑。还没练多久,顾旭忽然停了下来。他转头试探地看了一眼叶梓,道:“堂嫂,阿旭有点饿了。”

    叶梓道:“阿旭想吃什么,我让人帮你做。”

    顾旭想了想,道:“我想吃西街口卖的糖糕,堂嫂陪我去买好不好?”

    街市上,叶梓牵着顾旭缓慢走在人群中。顾旭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热腾腾的糖糕,美滋滋地吃着。叶梓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想顾旭解释自己要离开的事情,二人刚走到离王府不远处,顾旭忽然拉住了他。

    叶梓回头看他:“怎么了?”

    顾旭拿起一块糖糕,抬手递给叶梓:“堂嫂,你也尝一尝呀,很好吃的。”

    叶梓摇摇头:“不用,你自己吃就好。”

    顾旭煞有其事认真道:“母妃了,人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东西心情就会好起来。堂嫂若吃了这个,就不会不开心了。”

    叶梓一愣:“你是因为这样,才要让我陪你来买糖糕的。”

    “是啊。”顾旭仰头看他,“堂嫂这几日心情不好,阿旭看着也跟着不开心,就想着怎么能让堂嫂开心些。”

    叶梓心头一暖,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这嘴从哪儿学得这么甜,日后长大了,不知得将多少女子迷得神魂颠倒。”

    顾旭歪了歪脑袋:“迷得神魂颠倒……是喜欢阿旭的意思吗?阿旭不在乎这些,只要堂嫂喜欢阿旭就够了。”

    叶梓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孩子……”

    顾旭很快又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其实阿旭心里都知道,是父皇让堂嫂留在这里教导我剑术,所以堂嫂才没办法跟着堂兄一起走。都怪阿旭不好。”

    “没有。”叶梓道,“你还,许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旭道:“可我知道,堂嫂一定很想去找堂兄吧。”

    叶梓怔愣一下,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他摸了摸顾旭的脑袋,轻声道:“我很担心他。”

    顾旭认真道:“那堂嫂就去找他吧。”

    叶梓道:“若我走了,谁来教你功夫?”

    顾旭懂事道:“我可以自己练习呀。我已经会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练了。”

    “……也不是想让堂嫂走,其实我可舍不得堂嫂了。但是堂嫂总这么不开心,阿旭看着心里也不开心。一会儿回了王府,阿旭就带着人回宫,堂嫂趁这个时间走吧,我会替堂嫂保密。还有,明日我向母妃告假,不来王府,又能省出一日时间。等到他们发现堂嫂不见时,就再追不上堂嫂了。”

    叶梓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谢谢你,阿旭。”

    顾旭偏头想了想,道:“堂嫂若是想谢我,下次回来时还要给我买糖糕呀。”

    叶梓点点头:“好。”

    二人回了王府,顾旭果真如约定般所,带着人回了宫。叶梓没有多作停留,立即带着行囊出了城。他选择没乘马车,而是直接买了匹马,策马南下。

    叶梓从陆路换到水路,再从水路换到陆路,累死了好几匹马,日夜兼程,不消五日便到达了广陵城。

    裴婉儿得了疫症,就算有裴戈的汤药续命,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他不知道顾晏患病的消息花了几日才传到了顾晅耳中,因此他一日都不敢耽搁。

    叶梓跑了一整日,身下的棕马终于受不住,到了城门口便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走。叶梓索性放了缰绳,让棕马自如离开,到了这里,他已不需要再赶路了。

    广陵城外,随处可见逃荒而来的难民以及往来商旅行人。城内限制人员进入,查验关卡极严,众多人围聚在城门口,嘈杂拥挤。

    朝廷派下来的御史原先本都是住在广陵城的,在这里探顾晏的下落最为方便。叶梓往城门口走去,正想找官差听些消息,忽然看见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个扮褴褛的少年,正鬼鬼祟祟在人群中穿梭,顺手在一名富家公子扮的男子身上,取下了一个荷包。

    叶梓眉头一凝,不动声色走上前去。

    他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道:“你拿了什么,交出来。”

    少年被他吓了一跳,却很快反应过来,回身与他过了两招。少年自是不过叶梓,反被他扣住了手臂。少年顾不得许多,将手中的荷包往叶梓手里一塞,猛地推他一把,扭头就逃。

    叶梓没有防备,向后踉跄一下,险些跌倒。

    一只手从旁侧伸出,把他扶稳了。

    “多谢。”叶梓抬起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那人五官俊朗,应当已过而立之年,举手投足尽显丰神俊逸,儒雅温顿,气质沉稳不惊。

    正是方才被偷了钱包那人。

    他开口,声音低而不洌,语调不疾不徐:“应当是我道谢才是,多谢公子替我追回钱财。”

    叶梓摇摇头,将荷包递回去:“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那人身边还跟了两名侍从,无论是气度还是扮都像是富贵人家出身,在这人群庞杂的城外,显得格外出众。

    其中一名侍从道:“王……不,公子,我们还是尽快进城吧。”

    “不急。”那人上下量一番叶梓,问道,“公子是哪里人士?看你穿着扮不差,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叶梓怔愣一下,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对方或许是将他当做逃难而来的难民了。

    这不能怪他,叶梓这几日里日夜兼程地赶路,莫扮整理自己,就连饭也顾不上吃,若他只是个寻常人,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这般模样,恐怕比逃荒之人好不到哪里去。

    叶梓没有隐瞒,如实道:“我从长安来,是来此地寻亲的。”

    “寻亲?”那人思忖片刻,问,“不知公子的亲人现在何处?”

    叶梓道:“在宜安。”

    宜安县,正是顾晅告诉他最先掀起瘟疫之地,根据他得到的消息,顾晏得知宜安出现瘟疫后,立即派人封锁了整个县城,并带人进入其中,至今还未回来。

    那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摇头道:“听闻宜安如今起了瘟疫,官府已将那里彻底封锁,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去,更不许里面的人出来。公子如今怕是进不去了。”

    叶梓在来时路上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因此他才会先改道来了广陵,再另想进城的法子。

    叶梓没有多言,只是道:“我很重要的人在那里,我一定要去。”

    那人端详着叶梓的神情,道:“今日与公子相识也算有缘。实不相瞒,我也正是要往宜安去的。我与那里的官府有些往来,由我带路,他们定可通融一番,让公子顺利进城。”

    叶梓眼神亮了亮:“真的?”

    “自然。”

    叶梓急切道:“那我们现在——”

    那人却是不紧不慢地回答:“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在城中先行歇息一夜,明日再去吧。”

    “可是……”

    没等叶梓完话,那人断道:“就算宜安没有发生瘟疫,夜里也是不容外人进城的。”

    叶梓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下来,与那人一道进了广陵城。

    双方互通了姓名,这人名叫黎翊,自称是位四处行商的商旅,这次到广陵也是为了做生意而来。

    一行人在客栈住下。

    自从叶梓离开长安后,还是第一次住在客栈。他简单清洗整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一日没见到顾晏,他心里就一日无法平静下来。

    此时,客栈内的另一间房中,侍从斟了杯茶,给桌边的人递了过去:“王爷,请用茶。”

    他身旁那人欲接过茶杯的手一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了多少遍,在外面别这么叫我。”

    侍从连忙道:“是,公子。”

    这位就是先皇亲封的静王殿下,顾晏的六皇叔,顾翊。

    顾翊抿了口茶水,他身旁的另一名侍从忍不住问:“王爷,我们为何要带那子上路?那人来历我们都不清楚,万一……”

    顾翊平静道:“你们今日难道没看见那人帮我夺回荷包时候的情形?他这么的年纪就有这样的身手,你们俩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两名侍从对视一眼,道:“您的意思是……想让他为我们所用?”

    顾翊摇摇头,垂眸不语。

    叶梓几乎一夜没睡,翌日天刚明,就催促着顾翊一行人尽快上路。

    顾翊叫了辆马车,一行人从官道朝宜安县行去。

    叶梓心急如焚,却又不好催促,只得耐着性子等待。顾翊看出了他急切的心思,温声询问:“不知那宜安里的,是公子家的何人,竟能得公子如此挂心?让我猜一猜,莫非是心系之人?”

    叶梓没有隐瞒:“是。”

    “果真如此。”顾翊眼眸敛下,没再什么。

    叶梓时不时往马车外张望一眼,将坐立难安表现得淋漓尽致。顾翊端坐在马车里静静品茶,瞧着叶梓的神色,眼中透出几分深意来。

    昨日在广陵城外的惊鸿一瞥,他只注意到了这人不凡的身手。原本想着既然恰好同路,不妨多相处些时间,若是可以,还能将这人收为己用。直到今日叶梓梳洗换衣后,他才注意到这人的容貌。

    这是撞了什么大运,随便在城外捡到个少年,真容竟如此标致。

    只是可惜,这少年是个有主的。

    顾翊心下叹惋,叶梓忽然道:“我们好像要到了。”

    顾翊收了心里那些念头,掀开车帘朝外扫了一眼,果真已能远远看见宜安的城门。

    他收回目光,对叶梓道:“对了,一会儿进城时,还烦请公子扮作我的侍从,免得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不是什么难事,叶梓立即应道:“好。”

    马车悠悠驶到城门外,果真被人拦下来。

    叶梓扶着顾翊下车,没跟上去,与其他几人站在马车旁,认真扮演侍从。顾翊在不远处对守门的侍卫了些什么,距离太远叶梓听不太清,只见那原先还趾高气昂的侍卫仓促朝顾翊行了一礼,转头推开了城门。

    顾翊则是转头,朝马车所在的方向走来。

    叶梓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问:“黎公子,你……”

    顾翊朝他摇摇头,道:“已经与看守的官爷过了,我们可以进城,不过不能乘马车,只能步行进入。走吧。”

    他话间,开门那侍卫已经走上前来,叶梓没敢再多问,低头跟了上去。

    侍卫将他们引进城,却并未离开,而是一直领着他们朝前走。

    城内各家各户门扉紧闭,街上空无一人,空气中蔓延着极为压抑的气息,宛如一座死城。

    顾翊忽然问:“城中患了瘟疫的人,现下都安放在何处?”

    “都在城西的禅空寺中。”那侍卫叹了口气,回答,“患瘟疫的人越来越多,现下没有治疗之法,是将病患留在禅空寺医治,白了就是让他们在那里等死。唉,可就算是这样,每日也还有不少被感染之人出现。”

    “……再这样下去,整个宜安恐怕都保不住了。”

    顾翊眉头微微皱起:“情势竟已经如此严峻了么?”

    侍卫摇了摇头,不再回答。

    叶梓走在二人身后,听了二人对话,终于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顾翊的肩膀。

    顾翊脚步稍顿,回眸看他:“怎么?”

    叶梓压低声音问:“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顾翊道:“你既想寻亲,我托官府帮你,不是更加方便?到时你将想找之人的姓名告知,自有人帮你去寻。”

    叶梓眼神暗了几分。

    顾晏是以督查御史的身份来这里,官府自然会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可叶梓是私自从长安城跑出来,还不知靖和帝那边对此会作何反应。

    他要是贸然暴露身份,会不会给顾晏惹来麻烦?

    他原先只想着有办法能进来着宜安县,却没想到这位黎公子竟如此能耐,还能直接使唤官府的人。他猜到这人身份恐怕不一般,可现在的情形根本由不得他考虑这些。

    若一会儿真问起他要找的是谁,他是答还是不答,又该怎么回答?

    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当真是有些进退两难了。

    叶梓跟在顾翊身后胡思乱想,侍卫已经将他们领到了县衙门口。叶梓心里越发着急,正想着该如何寻个理由脱身,忽然有几人从县衙里走出来。

    “王爷放心,您吩咐的事下官会尽早安排,您不必太过担心。”走在前头那人已是年过半百,身穿官服,笑容几近谄媚,应当就是宜安知县。

    他身旁那人只是淡淡点头:“如此便好。”

    叶梓听见熟悉的声音,怔然抬头。从县衙里走出那人也恰好转头过来,一下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顾晏神情稍凝一下,像是没看见他似的,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他的目光落到了叶梓身边那人身上,却是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顾晏很快收敛了神情,走到顾翊面前,朝他行了一礼:“原来是六皇叔,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