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欢了“等等”之后, 牢房里所有人都略带诧异地看着她。.就连穆山都是如此, 柳宁欢就知道自己实在是表现得过于奇怪了。

    她顿了一下，拿出一副恶毒嘴脸, ：“就这么让她死，也太便宜她了。”她摸了摸自己脖颈间的血迹，心想吃几碗饭才能补得回来。

    怀着对食物的敬畏, 柳宁欢：“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裘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想看这“奶凶的猫”还拿得出什么招数似的。

    柳宁欢咬咬牙，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瓶, ：“试试看着吧。”

    周柔的脑袋被清伶踩在脚底下, 无论怎样奋力挣扎, 也无法移动分毫。她看着柳宁欢朝自己走过来，嘴里乌七八糟地开始骂人。她得好像是哪个地区的方言, 柳宁欢只能听个大概, 但也知道依这种骂法, 周柔真的是恨死自己了。

    柳宁欢走到周柔面前，周柔朝她吐了一口唾沫，：“你不得好死！”

    清伶脚下更用力了些。

    柳宁欢面无表情地扇了周柔一巴掌, 她手都麻了, 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这时候的她, 终于有了一点儿生杀予夺的冷漠公主样。她：“那得看看, 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她她掐着周柔的喉咙，把那药丸塞到了周柔嘴里，逼着她吞了下去。

    那药丸闻起来又臭又苦, 柳宁欢光是捏在手里，都觉得吃下去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就好像勾践，不仅要卧薪尝胆，还要尝那啥一样。

    柳宁欢把药丸塞到周柔嘴里的时候，内心有一刻的犹豫。她不确定周柔是不是真的想通过这种办法活下来。周柔家破人亡，对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留恋，偏偏又不能手刃仇敌，对她来继续活下去是一种折磨吗？

    在这种方面，柳宁欢总是有一种奇怪的优柔寡断。她能理解很多人有不同的价值观，因此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权利替周柔做决定。

    ……但，她不忍心看着周柔死在自己面前。

    就当自己自私吧，自己为了一己私欲，偏要让周柔承受这非人的待遇。

    柳宁欢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可现实中不过才过了一两秒。

    周柔吃下那颗药丸之后，全身痉挛起来。

    她失去了意识，不断抽搐着，像是一条被电击过、放在砧板上的鱼。

    见她已经没有了威胁，清伶松开了脚。

    在场四人看着周柔从牢房这头滚到牢房那头，大便失禁，还用手指不断抠挖着喉咙，抠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连指头都不成样子了。

    裘信收起了脸上的微笑，扭头量柳宁欢的神色。

    柳宁欢有点后悔了，她凭什么让周柔承受这种痛苦，在众人面前失去自尊呢。云景过这种药丸会让人很痛苦，但她也没见人用过，因此没法给柳宁欢描述得这么细致。

    但与此同时，柳宁欢又自私地想：还好没有直接给石憧用，她不想让表姐也经历这种痛苦。

    柳宁欢于心不忍，但知道有人在关注自己，也只好握紧了拳头，装出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背叛我就是这种下场。m..”

    裘信意味深长地扫了清伶一眼，然后“嗯”了一声。

    清伶垂眸，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周柔不再动了，全身上下一片狼藉，看着格外可怖。

    柳宁欢对狱卒：“看着心烦，把她扔到乱葬岗里去吧。”

    狱卒答是。

    柳宁欢走出地牢，裘信、穆山和清伶跟在她身后，气氛有一点沉重。柳宁欢想：如果可以，她希望石憧永远用不到这假死药。

    这也就意味着，她的第一选择变成了，夺权。

    没想到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柳宁欢问裘信：“我还是对叶侍郎的事情很在意，我们去他家看看吧。”

    裘信没来得及表态，清伶就：“公主，你受伤了。”

    柳宁欢后知后觉地疼，摸了摸喉咙，“啊”了一声。

    清伶：“今天不要查案了，回家看病。”

    完这句话，清伶主动走到清伶身边，相当霸道地牵起了柳宁欢的手，强行拉着她往公主府的方向走。

    柳宁欢被拉得都快站不稳了，：“哎，你等等，这又不是什么大伤……”

    清伶回头冷冷地看着柳宁欢，：“公主不知道珍惜自己吗？你不知道，有人会为你心疼吗？”

    柳宁欢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疼，她摸了摸喉咙，摸出一手血。她：“啊……”

    清伶：“昨晚是嘴唇，现在是脖子，下一次又是什么呢？”

    清伶语气很严厉，像是生气了一样。

    柳宁欢看在眼里，却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清伶这是在……关心自己吧？

    柳宁欢连忙：“好好好，回府回府。下一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两个人自自话地往公主府里走，裘信在身后无奈地：“那明天还去叶侍郎家里吗？我还去找你？”

    柳宁欢背对着裘信：“好！”

    清伶低声：“您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明天我跟你一块儿去。”

    柳宁欢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刚刚的关心，只是为了铺垫这个吗？

    可就算是攻心计，清伶有这么低级吗？会不会是自己理解错了。

    柳宁欢看着清伶的背影，觉得清伶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她读不懂她，也不知道该不该信这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情。

    清伶在前面走，突然感受到身后缀着的柳宁欢变重的，这意味着柳宁欢没有主动跟着她的步伐，甚至有种消极抵抗的意味在。

    清伶迅速回想起自己了什么，然后意识到不妙。她转头看向柳宁欢，想要解释什么，却看到了柳宁欢的表情。

    带着悲伤和迷茫，目光空空地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却又好像透过这个动作，望着一片虚空。

    清伶什么话都不出来了，她感觉自己跌了一步，心脏空落落的。

    清伶咬着嘴唇，把柳宁欢拉得更紧。

    一回到公主府，清伶就去把云景叫过来了。

    云景挽着袖子，身上带着一股新鲜的草药味道，应该正在捣药。看见柳宁欢的脖子，云景连忙走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清伶简洁明了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云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柳宁欢，眼神越来越复杂。

    她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傻公主把假死药给周柔吃了。她本以为柳宁欢是给自己准备的。

    在云景的注视下，柳宁欢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都快钻进衣领里去了。

    她觉得挺愧疚的。

    这假死药如此难得，就连云景的师父都只有一颗。云景好不容易替自己求来了，自己却把它用在了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对云景来，周柔应该算无关紧要的人吧？柳宁欢觉得自己有点辜负云景的一片好意。

    云景：“你……”

    “是！”柳宁欢连忙断云景，她不能让云景出“假死药”这三个字来，“对不起！”

    “公主不用道歉，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云景神色如常，似乎没有一点儿意见。她走近柳宁欢，：“抬头，我看看伤得如何。”

    柳宁欢听话得抬头，云景捏着她的下巴，在光线充足的地方细细地看，非常专注。

    清伶立在一旁，看着她俩颇有默契地一问一答，再看她俩看伤的和谐模样，突然捏紧了拳头。

    她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公主让云景住到府里来，果然有其他的意思么。

    清伶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危机感跟任务有什么关系，就已经上前一步，问云景：“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么？”

    她不是会被情绪困住的人，既然觉得这两人不该旁若无人，那她就要插、进去，让公主看到自己的存在。

    ……

    过了一会儿，云景终于处理好了伤口，她在柳宁欢的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

    柳宁欢对着镜子看，觉得有一种中二的酷炫感。她青春期看多了日漫，总想在脖子或者手腕上绑个什么，却一直没能付诸行动。

    没想到在异世界，以这种方式实现了梦想。

    就是勒得有点儿紧，闷得很。

    柳宁欢摸了摸脖子，问：“大概多久能好？”

    云景：“这要依各人情况而定。”

    柳宁欢还想问什么，结果就在这时丫鬟跑了进来，：“宫里有请。”

    柳宁欢无奈，只得换了一身华服，进宫觐见她那便宜老爹。

    柳宁欢进到殿里的时候，皇帝刚喝了药，空气里飘着一种奇怪的甜腻味道。

    柳宁欢觉得很熟悉，多闻了几下才辨别出来，就是她上次中的春/药的味道。不过这也不奇怪，早就猜到了。

    虽然有些无奈，但柳宁欢知道皇帝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不管是“宁欢”这个名字，还是先前若有似无的回护和叮嘱。所以柳宁欢忍不住：“父皇，以后这种东西，还是少喝一点儿吧……”

    皇帝问她：“你的药喝完了吗？从宫里再拿一点走吗？”

    不，我并不想掏空身体。

    柳宁欢：“上次我给您的药，您喝了吗？”

    皇帝：“那药太清淡，喝完之后很乏力，不能给朕带来快乐。朕不要喝。”

    柳宁欢：……

    这语气怎么跟挑食的孩一样。

    柳宁欢知道，自己没办法在这方面劝动皇帝了，只好换了话题，问：“父皇这次召我进宫，是想些什么么？”

    皇帝：“本来是想问你查得怎么样了。不过，你脖子是怎么回事？”

    柳宁欢：“儿臣太粗心，不心伤到了。找大夫处理过，没有大碍了。”

    皇帝点了点头，：“查案凶险，你要千万心。”

    之后皇帝问了些查案的细节，又问柳宁欢需不需要什么帮助。柳宁欢听在耳朵里，总觉得内心有些惆怅。

    她这便宜“父皇”昏庸无能，纵情声色，但对平真公主是真的很不错。

    两个人了很多话，就是扯不到正题上。柳宁欢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父皇，儿臣听，阿尔泰族曾经进贡过一株‘月听七叶’，这是真的吗？”

    月听七叶，就是云景的，炼制假死药必不可少的药引。

    皇帝：“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好几年前了。怎么，宁儿想要吗？”

    柳宁欢：“可以赐给儿臣吗？”

    皇帝：“你是我女儿，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回头让陈公公带你去取。”

    柳宁欢连忙道：“多谢父皇。”

    皇帝：“你是我的女儿，整个大赵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柳宁欢苦笑，心：我想要皇位可以吗？

    一时无话，气氛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皇帝突然：“你是我的女儿，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液。”

    这一刻，皇帝十分严肃，又是那种在什么秘密一般的语气。

    柳宁欢顿了顿，心这有什么好强调的？

    然后：“是。”

    皇帝似乎经过了一番抉择，问她：“你知道皇家血脉能干什么吗？”

    来了！秘密！

    柳宁欢：“儿臣不知。”

    这一句话之后，皇帝却没有再继续了。

    柳宁欢有种预感，皇帝本来是想告诉她什么秘密的，但他突然开始犹豫了。

    柳宁欢不敢催促，就那么等在原地。

    结果等了一会儿，皇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吧。”

    皇帝最终还是没有出那个秘密。

    柳宁欢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办法逼着对方。因此只能行了个礼，就这样告退。

    离开皇宫的时候，柳宁欢一直在琢磨皇帝的话。

    你是我的女儿，你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液。

    你知道皇家血脉能干什么吗。

    柳宁欢当然不知道，但她琢磨着琢磨着，心跳突然开始加速。

    她觉得……她可能猜到了一个秘密，一个大秘密。

    章节目录 第41章 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