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赵湛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也不得不上。

    坐下来之后, 赵湛轻轻摇了摇头, 意味深长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裘信：“早知道就不来了。”

    “不来也不行，”赵湛：“你看看其他人的表情。”

    用了一天，就营造出了和自己势均力敌的效果。饶是赵湛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甚至感到难以置信。

    ——她那个傻乎乎的、只知道装聋作哑的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于借势了呢？

    借完这一波, 她还能走到哪一步？

    赵湛八风不动，看着下人端上来了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一个花瓶，柳宁欢咳了一下，正儿八经地介绍：“这是五百年前景德镇产的瓷瓶，曾收藏于……”

    一长串的介绍之后, 柳宁欢问：“有谁想要吗？开个价，价高者得。”

    竟然真是在拍卖。

    清伶问：“九公子，我们现在离开么？”

    赵湛摇了摇头：“戏台都摆上了，若是停在这里，就有些虎头蛇尾了。我且期待着呢。”

    有了先前辩论的铺垫, 此时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他们没见过露出獠牙的平真公主，更没有见过主持拍卖的皇子皇孙, 都有些蠢蠢欲动。

    有人试探性地报了个价, 柳宁欢问：“还有更高的么？”

    另外又有人竞价。

    赵湛双手支在桌上, 表情高深莫测。

    裘信看了看赵湛，赵湛便笑着：“看来她是真穷了。你要是有喜欢的物件，只管拍下就是。我替你出钱。”

    裘信一边道“这怎么好意思”, 一边举手将自己看中的一幅画喊了个高价。

    这价格有些偏高了，在场都是识货的人，自然没人再抢。

    裘信笑道：“那就谢过九皇子啦！”

    赵湛面不改色道：“无妨。”

    拍卖完各种收藏品后，柳宁欢面前空空如也，竟然什么都没搬上来。

    众人纷纷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柳宁欢笑了一下：“来一件特殊一点的东西，谁出价高，本公主请他去春邻园看戏。”

    众皆哗然。

    谁都知道平真公主是个戏痴，常年泡在各个戏班子里看美人。

    可戏班子的票不难买，平真公主拍卖这个是为了什么？

    赵湛道：“不愧是商人家出来的，卖完了藏品竟还不够，还要卖她自己么？”

    裘信愣了下，：“九公子的意思是……”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一人问道：“和公主一块儿么？”

    柳宁欢：“这是自然。”

    台下静了一秒之后，纷纷举手出价。柳宁欢这卖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一个单独谈话的机会。

    今晚几乎所有人都对柳宁欢感到非常好奇，而柳宁欢要么称病不出门，要么就是来了个大招。

    在某种程度上，这个竞价显示出了柳宁欢在众多官员眼中的分量。

    赵湛斜眼睨着清伶，：“你要这个么，我送你。”

    清伶立刻收回眼神，道：“不敢。”

    赵湛：“不用这么紧张。”

    最后，柳宁欢以五千两银子的价格，卖出了春邻园的包厢票。

    赵湛：“看来春邻园的价钱得再提高一点儿才行。”

    从这时起，柳宁欢拍卖的东西越来越稀奇古怪。

    石家的铺子、公主府的游船、量身定做的话本……只要大家想不到的，没有柳宁欢不能拿出来拍卖的。

    直到夜渐渐深了，柳宁欢终于拿出来了最后一件“拍卖品”——航道的运营权。

    这句话一出口，整座楼都静了下来。

    自从赵国建国起，航道的运营权就一直掌握在石家手里。朝廷一直想拿回来，但其中关系复杂，始终未能如愿。

    谁都知道这是石家赖以生存的根本，若不是掌握着最关键的航道运营权，石家如何能成为全国最大的盐商？如何能最快、最多、最方便地运输货物？

    柳宁欢这是疯了么？石家这是疯了么？

    柳宁欢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怎么，都不敢要啊？”

    有一个人试探道：“这……要拿什么来换？”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不是光砸钱就能买下来的东西。

    如果真的要买——

    半个国库够不够？

    柳宁欢：“试着卖卖咯。”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出价。

    赵湛望向台上，竟然看见柳宁欢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柳宁欢的眼神一派安然，赵湛不由得好奇：柳宁欢一次又一次地让众人震惊，到底是为了什么？

    拍卖航道？如果真被自己拿下来了，她又会怎么办？

    想到这里，赵湛终于有了一点儿参与的兴趣。

    正当她算叫价的前一秒，她忽然想起来什么，道：“清伶，你来。”

    清伶：“我？”

    赵湛点点头：“不惜一切代价，把这样东西拿下来。”

    这个命令有些奇怪，裘信忍不住看了赵湛一眼，又看了看清伶。

    清伶接到这样的任务，还是面无表情。她毫不犹豫地、平静地举起了手，叫价：“十万两银子。”

    众皆惊，无数道视线看过来，大家都想知道是谁这么……这么财大气粗？

    没想到看到了岿然不动喝茶的赵湛。

    这时候所有人都懂了。

    依然没人话，他们想知道柳宁欢会如何反应。

    柳宁欢脸色未变，笑眯眯地：“还有更高的价格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十五万两。”

    “哦？”赵湛放下茶杯，问裘信：“裘相也来看好戏了？”

    裘信惊讶道：“我不知道。”

    赵湛点点头。清伶依然古井无波：“二十万。”

    裘宰相：“三十万。”

    “五十万两。”清伶，“黄金。”

    就连裘信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声：“我爹没这么有钱，清伶，你不用这么猛。”

    清伶没话，赵湛反而替清伶解释：“没事，出得起。更何况值这个价。”

    裘信没有话，望向清伶的眼神复杂了一些。

    她早就知道清伶是赵湛安排的卧底了，她甚至还提醒过柳宁欢。她对清伶的印象很简单，只知道清伶完完全全地忠于赵湛，几乎是一条没有感情的狗。

    但清伶叫出这几个价格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因此显出了一种高深莫测的从容。

    从数额来看，清伶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对航道的价值有较为清晰的认知；从价格翻涨幅度来看，清伶有一颗强大的心脏，竟然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度……？

    裘信有些心惊，她真没想到赵湛身边竟然卧虎藏龙到了这个地步。

    清伶喊出五十万两黄金之后，裘宰相果然没有再话了。

    柳宁欢在台上敲了敲锤子，：“五十万两黄金，还有比这更高的吗？”

    现场一片沉默。

    “没有了么？”

    “真的没有了？”

    柳宁欢一连问了三次，都没有一个人话。大家都被这数字给惊住了。

    “好吧，”柳宁欢努了努嘴，：“那我出价，一百万两黄金。”

    “这……”

    “公主你怎么可以出价，你不是拍卖人吗？”

    “一百万两黄金……谁能拿得出手啊……这是开玩笑吗？”

    ……

    柳宁欢扬声道：“我凭什么不能出价？”

    柳宁欢举起右手的锤子，：“我替石憧拍卖。”

    柳宁欢左手端起茶杯，：“我替自己买下，不可以么？”

    “这……你这不是左手倒右手么！哪里还有拍卖的必要？”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真的问出来了。

    柳宁欢语带笑意，：“如果价开得够高，我不定就不想买了呢？这还得看那位姑娘的开价呀。”

    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姑娘”指的是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了。

    位于全场的焦点中心，清伶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在意。她迎着台上的视线，扫了柳宁欢一眼，随后低声问赵湛：“公子，继续么？”

    赵湛：“看来我对石憧出手，让她生气了。”

    柳宁欢跟石憧关系匪浅，所有人都知道。这也就是，柳宁欢可以随心情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反正她们俩有没有交易这笔钱，谁都不知道。

    赵湛反应过来了，柳宁欢不是在开玩笑，她只是在高调地告诉所有人：航道归她管，有事冲着她去。

    换句话，就是在保护石憧。

    赵湛没给明确的指示，清伶语气清清淡淡的，：“两百万两黄金。”

    柳宁欢立即跟上，“三百万两黄金。你还加么？”

    两人四目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裘信突然读出来了什么东西。

    清伶摇了摇头，：“不跟了。”

    清伶根本不是在叫价，她只是给予航道足够的尊重而已。两百万两黄金，这是它应值的数字。

    电光火石之间，柳宁欢竟然觉得她懂了清伶的意思。

    她的心情出现了一丝涟漪，又强行压下，对众人：“那航道运营权就归我啦，今天的拍卖就到这里——”

    话还没完，清伶又话了：“还有样东西，不知道卖不卖？”

    柳宁欢下意识问：“什么？”

    清伶掷地有声。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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