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湛把航道方面的事情交给清伶, 是一件特别值得玩味的事情。

    柳宁欢没多搭茬, 回到公主府里就吩咐丫鬟加强安保, 尤其是自己房间附近的安保。

    丫鬟问：“为什么？”

    柳宁欢：“今晚可能有人……”

    到一半，柳宁欢摇了摇头，：“没什么, 不用安排了。”

    清伶难道真会过来不成？她不过就是随口一罢了，自己何必当真, 倒像是怕了她似的。

    这样想着，柳宁欢的心情松懈下来了。而与此同时，她心底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空虚。

    就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

    真奇怪。

    丫鬟：“有几位客人，正在大厅候着呢，您现在过去吗？”

    柳宁欢收敛内心所有情绪, 快步走到大厅。

    无论政斗还是宫斗，都是一件很费脑子的事情。同那几个大臣聊完，柳宁欢头晕眼花，就差直接睡过去了。

    柳宁欢坐在书桌前，给自己做眼保健操。

    当年上学时最讨厌这玩意儿, 到了身心俱疲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也是个减压的好方法。

    柳宁欢找丫鬟要了一杯茶，是贞送进来的。贞送进来之后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体贴地站在她身后, 开始为她按摩脑袋。

    贞手法娴熟, 的确让柳宁欢的疲惫缓解了不少。

    贞轻声问：“公主，我给你点些熏香吧？”

    柳宁欢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某些声音，警觉道：“外面怎么了？有人来了吗？”

    贞表情有些迷茫, 道：“啊？我出去看看。”

    柳宁欢看着贞出门查看，也想跟上去，但站了一半又重新坐下来，然后用一种隐含期待的眼神望着贞。

    贞在走廊里探着头来回走了一段，最后重新回到房间里，：“我没有看见什么人……可能是猫吧？”

    柳宁欢疑惑：“真的没人？府里什么时候养猫了？”

    贞怯怯：“是……是我养的，养了很久了……公主府不可以养猫吗？我……要把猫丢掉吗？”

    柳宁欢看着贞那忐忑不安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想养就养吧，你都养得起，更何况一个猫了。只是……外面真的没有人经过吗？真的是猫吗？”

    贞迷惑道：“反正我没有看到什么人……公主你在等谁吗？”

    这个问题一出，柳宁欢语塞了。

    我怎么可能在等谁？

    我只是……只是担心自己人身安全罢了。

    柳宁欢心生疲倦，觉得自己实在是魔怔了。于是摆摆手，让贞出去。

    贞：“我伺候在您身边，不会扰的。”

    柳宁欢还是：“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贞出去之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昏黄的烛光和柳宁欢自己。柳宁欢望着窗子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听到衣柜处传来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柳宁欢心神一凛，轻手轻脚地挪开椅子站起来，走到衣柜门前，附耳倾听。

    衣柜里又传出古怪的声音。

    柳宁欢确定里头果真有人，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心情竟然变得很好。

    她一边拉开柜门一边：“你还真敢来！别躲了，仔细我找人把你抓起来……”

    然而话音直直地撞到衣柜壁，又反弹回来，像是回声一样。

    那里头空无一人，只有一直被吓懵了的老鼠跟她对视。一人一鼠呆呆地对峙了好久，最终柳宁欢没有绷住，动了一下，那老鼠也就嗖地一下跑远了。

    柳宁欢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想：我怎么跟个傻逼似的。

    看来贞那猫还是太懒了，连只老鼠都抓不住。

    柳宁欢心神不宁地谴责完动物们之后，又坐在了书桌前。她总是心神不宁，像是在等待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情。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口令声也络绎不绝。

    “这边——”

    “那边——”

    “抓住她——”

    柳宁欢心里一动，正要开门，就见一个侍卫闯了进来。

    侍卫扑通跪在柳宁欢面前，：“禀告公主！抓到一个刺客！”

    “刺客？在哪里？”

    侍卫：“在院子里，请随我来。”

    柳宁欢跟在侍卫身后，走到院子里，终于看到刺客真身。

    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有人拷问他：“！你是谁派来的！”

    那个刺客不话，侍卫就踹了刺客一脚，踹得刺客倒地，甚至还吐出来了一口血。

    柳宁欢兴趣缺缺，又见不得这种血腥画面，于是捂住了眼睛。

    丫鬟见到柳宁欢脸上的失望表情，眼珠子一转，问柳宁欢：“公主，你在等的，不是这个刺客？”

    “……”柳宁欢：“我怎么会等一个刺客！”

    完她回过味来了，：“我房间周围没有这么多完侍卫吧，这是你布置的？”

    丫鬟：“为了您的安全。”

    这个安排不上是好是坏，丫鬟也够机灵的。柳宁欢张了张嘴想什么，突然又觉得没必要，于是摆了摆手：“别在我面前审，我见不得这些。”

    丫鬟对侍卫了句什么，侍卫便拖着那刺客下去了。

    丫鬟又问：“还要继续加强巡逻吗？”

    柳宁欢倦倦地：“不用了。”

    了一会儿，她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她不会来了……”

    带着这样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柳宁欢回到了房间。她走到书桌前坐下，突然感受到某种不对劲，回头一看，清伶正坐在床边，清清淡淡地望着她，：“我来了。”

    “你……”柳宁欢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清伶：“侍卫还没走远，你这时候喊他们过来，还能把我抓住。”

    柳宁欢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有话。

    清伶又：“我不是为了公子来的，我是为了你来的。”

    柳宁欢到底是没有叫侍卫过来。

    对于柳宁欢而言，这几乎算得上一场赌：清伶专门派了一个手下趟雷，目的是为了什么呢？要是她想杀自己，早就可以动手了。

    清伶在昏黄的煤油灯光下，那样直直地看着柳宁欢。柳宁欢毕竟还是个颜狗，那些日日夜夜也不是假的。柳宁欢仅仅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侍卫就已经走远了。

    错过最佳时机，柳宁欢就没有叫侍卫进来救场的心情了。

    她看着清伶，问：“你冲着我来，莫非只是想跟我睡一觉？”

    这话问得相当赤裸，清伶竟然愣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点头，：“是。”

    除了肉体关系以外，她俩之间还能有什么关联呢？

    可女人和女人之间，总归只有一个舒服。柳宁欢自然是不会为清伶服务，而清伶千方百计地跑过来，就只是为了让另外一具皮囊快乐，也实在是理性无法解释的事情。

    柳宁欢心底里生出隐蔽的期盼：无论如何，清伶这段时期的作为偏离了她原本的人设，这是不是可以明，清伶有了那么一点点改变呢？

    这改变虽然不足以令她也爱上自己，但足够令她在拍卖时自作主张、足够令她夜袭。

    柳宁欢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不是——”她顿了一下，：“你跟我睡觉，和跟死人睡觉有什么区别呢？”

    清伶这次迷茫地思考了片刻，然后：“你还活着。”

    柳宁欢，无论是身为原作者的柳宁欢还是身为柳班主的柳宁欢，对于清伶来都是一个人。这个“柳宁欢”活生生地站在清伶面前，对于清伶来，这就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柳宁欢笑了一下，问：“你到底有没有分清楚，你是为什么要跑过来啊？”

    “嗯。”

    这时候的清伶已经站在了柳宁欢面前，她的双手伸向柳宁欢，柳宁欢避无可避，也确实不想避开。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轻一点。”

    ……

    清伶回到自己住处，已是破晓时分。

    屋子里坐着一个人，在清伶推门进来的时候：“你回来了。”

    清伶武功过人，还未走到房门口，就已经察觉了这个人的存在。

    是以，她动作没有丝毫凝滞，几乎立刻跪在赵湛面前，道：“公子。”

    赵湛：“今天回来得有些晚了。”

    清伶：“她不是很累。”

    所以多要了几次。

    甚至还反客为主，闹着也清伶也来了几次。清伶还记得柳宁欢那时候的情态，柳宁欢眼角红红的，什么也没，只是动作带着一股莫名的决绝。

    赵湛“嗯”了一声，：“看样子，她很喜欢你。就算你行踪败露，她也愿意与你……嗯，翻云覆雨。”

    清伶没有话。

    她夜探公主府的事情，应该是艳光透露出去的。清伶并不怪罪艳光，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清伶：“我想……公主待我，或许同其他人不一样。”

    这句话无需补充，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若非如此，赵湛也不会把航道的事情交给清伶，更或许……不会让清伶活过任务失败的那一天。

    一条不能完成任务的狗，要来何用？

    但这条动作不断的狗，现在对自己：她是在为主人觅食。

    她想靠这个理由，来解释所有的事情吗？

    瞒而不报、判断失误、竞价木棰、半夜偷跑……林林总总这么多细节，只明了一件事情：要么清伶无能，要么清伶不忠。

    无论哪一条，都够得上清伶死一百次有余了。

    但清伶抛出了自己的理由，她：柳宁欢待她不一般。

    赵湛眯着眼睛，没有话。

    要不一般，也的确是不一般。赵宁欢纵情欢场这么多年，看似生冷不忌，实则处处心，差点儿把皇帝都瞒过去了。若不是赵湛心思细密，不得还能上演一出逆风翻盘的好戏。

    每个人都有弱点，如果清伶真的走进了赵宁欢的内心，那么她会不会成为赵宁欢唯一的弱点？

    想了一会儿，赵湛：“她待你不一般，你呢？你待我如何？”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清伶的表现跟以前一模一样：“一如既往。”

    赵湛问得巧妙，如果清伶有贰心，此时一定会生出背叛的念头。

    既然见魅没有发作，那么这个答案就是可以信任的。赵湛笑了一下，：“好，那么在皇后生辰宴会之前，点好渡口，能做到吧？”

    清伶：“是。”

    “如果做不到……”赵湛非常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只好把她给杀了。”

    清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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