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岭隔天就去了路氏的保安大队报道，一早过去，就见屋子里三三两两的几人成堆，有栽愣在椅子上睡觉的，有玩儿手机的，聊天的。

    还有几个扑克的。

    满屋子乌烟瘴气，吵吵嚷嚷的比菜市场还闹腾。

    钟岭站在门口，定了定神，站了半天都没人发现她。

    就这种安保？能保个屁？

    估计她杀人放火走了都没人知道。

    钟岭踱步进去，把屋里的电视电源直接拔掉。

    电视顿时没有了声音，一下子清净不少。

    众人见电视停了这才转头看过来，目光纷纷都定格在钟岭的身上，皆是疑惑。

    这人是谁？

    钟岭抬手轻轻挥了挥面前的烟雾，沉声道，“站队。”

    虽然还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但她一张冷脸往那儿一摆本身就有威慑力，再加上她模样语气全是一副不容置喙的架势，一个个都懵着顺从的照做。

    列了两队大概一共有个四十来人的样子，队伍列得七扭八歪，杂乱无序。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钟岭很难相信，路氏这样的大公司手底下养的安保人员，竟然是这么一副样子。

    “都没长骨头？”钟岭看着众人，一个个懒散的跟刚抽完大烟似的。

    她站的笔挺，双手背在身后，蹙眉凝神，语气十分严厉。

    在场一众老爷们儿哪能听她一个姑娘训斥，脸上顿时涌现出不服，“你谁啊你？”

    话的是站在最前面那个矮胖的保安。

    钟岭神色未动，“你们的新队长。”

    众人倒抽一口气，随即面上表情更加鄙夷，一个女人当他们队长？

    “草……公司要是没人了我可以顶上啊，找个娘们儿来算怎么回事？”

    这帮人要么是新来的，要么多数在夜班居多，所以基本都没见过钟岭，一个个语气冲的不行。

    钟岭闻言也不在意，看着众人问了句，“副队长站出来一下。”

    矮胖子往前迈了一步，姿态傲娇，“我就是。”

    钟岭视线落在他身上，那是活该他倒霉，“那你被解雇了。”

    矮胖子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你解雇就解雇？我可是跟公司签了合同的。”

    仗着签了合同，就这么不作为？

    “哦，没关系，违约金公司还能赔得起。”总好过上梁不正，下梁也歪。

    矮胖子怒目而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招过来的？敢得罪我！”

    钟岭挑了挑眉尾，并不想知道，“不想走的话，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什么机会？”矮胖子试探问道。

    “赢我。”钟岭着，已经把牛仔外套脱了下来，放在一旁桌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简单利落。

    矮胖子先是一愣，然后就嘲讽道，“可别怪我下手重。”

    他着大步迈到钟岭面前，抬拳迎着面门就上去了，钟岭开始都没动，直到他到了身旁半米的位置，她快速的屈肘，直接顶在了矮胖子的胸口，紧接着抬起腿弯膝撞向他的肚子。

    下一秒，人已经咣当倒地。

    钟岭一直目视前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渣滓。

    她不知道，这种身手怎么能当上副队长的，路氏由这么一帮人保护着，想必出点事儿的话，死的也挺痛快。

    矮胖子骂骂咧咧的，这里好多都是他兄弟，他一走，大家都得走。

    钟岭抬眸看向两队人，“好，那他的兄弟也站出来一下。”

    队伍里一片寂静，众人垂首，没人吭声。

    意料之中。

    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能找到工作还是在路氏这种大公司，已经十分不容易，谁也不会这个时候犯傻。

    都是些酒肉朋友，哪有什么义气好讲。

    钟岭深知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在意矮胖子的煽动。

    最后，他是被人抬出去的。

    保安大队在路氏的负二层，除了办公室，其他有很大一块空地，刚好可以用来训练，钟岭直接把人组织过去，从队形开始，一点点纠正原先的恶习。

    后面再慢慢训练，急不来。

    午饭是在公司食堂吃的，钟岭体能输出比较大，吃的也多，要了四两米饭，三个菜。

    有几个一起来吃饭的保安，都坐在离她挺远的角落里呆着。

    钟岭知道他们在不时往这边看，甚至可能还在讨论她今天的行事作风，看神情就知道都害怕她。

    不过钟岭不在意，怕就对了，她又不是来跟他们其乐融融的。

    “钟姐。”

    钟岭低头正吃着，宋秘书的声音从头顶上飘过来，她抬眸，人已经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宋秘书。”她开口了个招呼。

    宋秘书眉眼含笑，餐盘里一点米饭，两个素菜，跟兔子吃的一样。

    钟岭则是，无肉不欢。

    “对了，第一天去保安大队怎么样？”宋秘书吃了口饭，随口问道。

    钟岭想了想今天的情景，淡淡吐出两个字，“还行。”

    然后猛然想到，怪不得要整顿，就这样，不整顿还不如解散来的痛快。

    聊天氛围在她完‘还行’之后，就那么尬住。

    其实宋秘书跟她单独聊天的机会并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太可聊的，钟岭顺嘴就问了一句，“路总在家还好吗？”

    她问完自己都觉得无聊，有白姐在那里照顾，有什么不好的。

    钟岭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想了一下，那……洗澡的话，也是她帮忙吗？

    宋秘书嗯了一声，“你没给他发发消息什么的啊？”

    钟岭凝眉看他一眼，反问道，“没事发什么消息？”

    其实她一直以来跟路战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他没事不会找她，她也一样。

    两人都习惯了这个模式，谁也没想过要去改变一下。

    路战是没有必要。

    而钟岭则是，压根儿不知道要怎么变。

    宋秘书闻言，有些服气，“随便发啊，比如在干嘛，吃了没，伤怎么样了？你们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连句话都没的吧。”

    “……”钟岭一口饭噎在嘴里，扎心了，随即道，“无聊。”

    没事儿瞎发什么消息，各自都挺忙的。

    吃完饭，钟岭走出了食堂，她上了电梯，一路到了公司顶楼的露台。

    风有点大，吹的她短发凌乱。

    从上衣兜里摸出烟和火机来，低了低身子，背风点着，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

    骄阳明媚，她的手插在兜里，手指在手机上摩挲了半晌，最后拿了出来。

    想了想刚才宋秘书的话。

    滑动解锁，翻到一个对话框，在屏幕上摁了几下，发出去一条消息。

    【在干嘛？吃了没？伤怎么样了？】

    路战收到这么一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大厅门口晒太阳。

    看着一连三问，愣了愣，她手是借的？完字急着还回去？

    他睨着那句话，看了半天，怎么看也不像是钟岭的话习惯，犹豫片刻，回了句，【你要是被绑架了，就回个1】。

    钟岭，【……】后面跟了句，【是本人】。

    路战随手过去几个字，【晒太阳，吃了，还行】。

    钟岭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回应她的第一句问话，果然这种闲聊般的沟通并不适合他俩。

    怪别扭的。

    她果断放弃，回了句，【好】。

    把烟头起掐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抬腿离开。

    路战在那头儿左等右等，以为钟岭正组织语言呢，结果半个时以后，依然没有任何一丝丝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他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个‘好’就是结束语。

    心底一股无名火冉冉升起，哦，等了两天，不让她来照顾他了，就真的连个面儿都不露了？

    等到条短信，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然后，好？

    好她大爷啊好！

    他胸腔有些翻涌，愣是不知道该怎么纾解，拨出去宋秘书的电话。

    宋秘书接的挺快，“喂路总，有什么吩咐。”

    满话筒都是狗腿子的味道。

    路战沉声了句，“通知钟岭，明天过来接我上班。”

    宋秘书心有疑虑，“啊？这么快？您的腿……”

    不是还不太方便吗？上次去看的时候还挺厉害。

    路战淡淡了句，“死不了。”

    宋秘书十分看事儿，知道这个老板此刻大概心情不好，才不会作死往枪口上撞，连声着，“好好好。”

    然后又忽然脑子没转过弯儿来，好奇道，“欸路总，你没有钟姐电话吗？”

    不都是他直接联系钟岭的吗？现在还需要通过他这个秘书了？

    路战静默了几秒，缓缓开口，“宋年，你想不想失业？”

    “……路总，我要为路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宋秘书求生欲极强，然后加了句，“现在立刻就通知钟姐！”

    挂了电话，路战总算觉得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些。

    门口有人按门铃，“你好，路先生的外卖。”

    路战应了一声，回了句，“放门口吧。”

    然后拿过轮椅旁的一只拐杖，架在腋下，一步步挪到门口，又弯腰把外卖取了过来。

    也懒得再往屋里折腾，索性坐在轮椅上一口一口吃起来。

    一阵秋风扫过，路战眼前，挥之不去的两个字。

    凄凉。

    ——

    钟岭下班前，收到了宋秘书的消息，让她明天早去接路战上班。

    乍开始她有点错乱，中午给路战发消息也没提过这茬儿，现在又明天上班？

    她多嘴问了一句，“他的腿可以吗？”

    宋秘书叫苦连天，刚想道道，就那么卡在了嗓子眼儿里，最后化成一句，“别提了，祖宗啥就是啥吧。”

    钟岭心道，大概他也吃过路战的亏了。

    没再多问，了句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

    出了办公室，看到众人站姿已经有些不标准，倒也没怎么过于苛责，面向众人侃侃开口。

    “我知道保安工作有时候会比较无聊，你们要放松一下或者什么都无所谓。但就一点，先把本职工作做好，别再弄地保安大队乌烟瘴气，一旦再被我发现有人乱来，立刻滚蛋。”

    钟岭很少一气儿那么多的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真有些不适应。

    手心泛起一点潮湿，她用力攥了攥。

    这一群人里，像矮胖子那种不服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意识迫于形势，只能暂时服软，并不是真的服了钟岭。

    众人齐刷刷的回复一声，“是！”

    钟岭扫了他们一眼，半晌才道，“解散。”

    第一天结束，倒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适应。

    对她来，原本担心的是与人相处，其他的至于他们底子差，作风歪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她要干的不就是矫正的活儿吗？

    现在好了，不需要相处，还免了她的麻烦。

    到家的时候，沈飞正在换衣服，左一套又一套的在身前比划着，见钟岭回来，异常激动。

    “岭子，你看哥穿哪件好看？”

    钟岭放下钥匙，一边换鞋，一边抬眸看去。

    一件墨绿色天鹅绒衬衣，领子上还是大荷叶边。

    一件是黑色锦缎上衣，搭配一条白色丝带。

    都挺浮夸的。

    “你干什么？相亲去？”搞这么正式。

    他平常不都自恃颜值高于一切，根本不用这些身外之物的衬托吗？

    她完，沈飞白她一眼，又追问了一句，“你先哪个好看。”

    钟岭随笔一指，“绿的吧。”

    看着跟个贵妇一样，正适合沈飞张扬高调的个性。

    沈飞喜滋滋的好，然后果断选择了另一件黑色。

    钟岭，“……”

    遛傻子呢？

    沈飞一边倒腾头发，抽空对钟岭了句，“你赶紧换衣服去，哥带你一起出去玩儿。”

    钟岭倒了杯水，“不去。”

    沈飞从镜子里看她一眼，“你也老大不了，天天公司到家两点一线，能不能注意点外交活动？我介绍帅哥给你认识！”

    钟岭坐在沙发里动也未动，“我认识你一个帅哥就够了。”

    他介绍的那些帅哥，大概也只喜欢帅哥吧。

    沈飞闻言乐了半天，“哎呀妈，我岭子都会拍马屁了。”

    他扣好最后一颗纽扣，照了照镜子，觉得有点死板，解了一颗，然后再看看还是不够……又解了一颗。

    等解开三颗扣子后，露着胸前一片白白嫩嫩的肌肤，方才满意的住了手。

    钟岭怀疑，他是不是恨不得裸奔出去？

    沈飞拿了香水在身上喷了两遍，一切OK。

    钟岭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衣，还有一点烟味儿，两相对比……

    谁是真女人，谁是铁血真汉子，一目了然。

    尤其沈飞这么一扮，骚的不行。

    “出门注意点。”他临走的时候，钟岭嘱咐了一句。

    沈飞一脸不耐，“知道了，不会耍流氓的！”

    前脚刚走，后脚电话就响了，是周宴。

    好像从上次在医院里见过一次，最近都没什么联系。

    “喂你好，周警官。”

    周宴好像在吃东西，嘴里含糊了一下，然后咽了下去，“钟岭，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叫什么什么名字？”

    每次她接起电话，他都有种在办公务的错觉。

    钟岭当然知道。

    但是这个问题之前已经过，她总不能直接喊名字，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问道，“是有什么事儿吗周警官？”

    周宴叹了口气，“事儿倒没有，但是最近不是阴雨天多吗，我没有伞，饭也没有饭盒。”

    钟岭猛然想起，“真不好意思，我最近一直忙，要不我先给你快递过去吧？”

    想着这些东西已经在她手里好久了，确实拖的时间有点长。

    周宴没好气的道，“你真当我是来要东西的啊？”

    怎么有人脑子这么直？

    钟岭有点没反应过来，疑惑道，“那是？”

    周宴咬牙回答，“很显然是想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