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错了
钟岭胳膊上的伤口,大大有好几处,流了不少的血。
她似乎很有经验,割哪里是最疼的,但又不会流血致死的。
医生了一阵镇静剂给她,让她休息一会儿。
转头看见把人送来的路战,有些没好气的质问:“怎么搞的!”
路战很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也是这个把时里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惊,面对医生质问,很冲的回了一句:“我他妈还想知道怎么搞的呢!”
随即跟着医生到了办公室,简单叙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医生越听越皱眉,若有所思。
“她这是有病啊。”
路战:“……”
你才有病!
医生察觉到他的神色,缓了缓,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她应该是有什么精神类疾病。”
当然这些都要深一步再进行检查,眼下要做的是等她醒来,看一下精神状况。
路战心翼翼的试探着问了一句:“一般这种情况是有什么问题?”
情感上他是不愿意问这个,但是没办法,刚才的一幕实在是匪夷所思的骇人,他必须知道。
医生在单子上写了写,然后让他去缴费,面色为难,“不准。”
路战拿着单子在走廊里徘徊了半天,去缴费之前先回到病房去看了看钟岭,完了镇静剂之后,她睡的比较安稳,脸上又是安安静静地样子。
他转身出了病房,在走廊的吸烟区点了根儿烟,手指有微微颤抖,钟岭刚才痛苦的样子,深深扎在了他心里,更让他惊愕不已,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三年多,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她胳膊上大的的伤口无数,也是这么来的吗?
路战抽了没两口的烟都不想再抽下去,掐灭,转身去了缴费窗口。
他这一来一回不过是十几分钟的时间,等重新回到病房的时候,钟岭已经醒了,睁着眼睛半靠在枕头上,因为刚才失血的关系,面色苍白的不像话。
她听到脚步声,便侧耳寻着声源过去,确认是哑巴的脚步之后,开口问道:“这是医院?”
她刚刚那么歇斯底里过一场,嗓子哑的更厉害了,连同胳膊上的绷带,以及渗出的血来,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差点支离破碎的娃娃。
路战伸了伸手,很想去抱抱她,他的手垂在半空中数秒,却还是收了回来。
他拿出翻译器,输入了几个字,冰冷的机械声传了出来:“是的,你刚才……不太好。”
这个不太好,的已经是相当婉转了。
钟岭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胳膊上的纱布,有些歉意道:“吓到你了。”
其实那个时候什么状况,她自己也不知道,只不过每次身上都是大伤伤的一堆,想必是当时的情景得挺吓人的吧。
就连丁钦那种人都会害怕,更别眼前这个哑巴。
他也许从没有经历过什么恐怖的场面,猛一看道吓都要被吓死了,还能想着送她来医院,也是个好人了。
路战的目光就这么停在她的脸上,她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带着明显的愧疚。
他摇了摇头,翻译器发声道:“没关系,我胆子很大的。”
钟岭挑了挑苍白的唇,又道:“回去吧。”
她着就要起身,但却被路战先一步上前制止,“医生你还要做点别的检查。”
钟岭起身的动作停了停,不过是拔掉了手上的那个针头,然后抬脚下了病床,俯身在床前,摸摸索索的找自己的鞋子。
路战看着她那个拔针的动作气得要死,很想把她给摁回去,大大的教训一番。
然而,最终还是只能靠着那个冰冷的机械声一句:“医生你身体不太好,要做全面检查。”
刚刚得到这么个神器的时候,他还很是得意了一番,认为自己跟钟岭的沟通有望,太好了。
现在却咬牙切齿,简直想直接扔在地上,摔他妈个稀巴烂。
他讨厌在这种情况下却只能通过这么一个破玩意儿来安抚她,屁用没有!
但还不得不用。
钟岭看向他,沉声道:“我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
她摸了半天没有摸到鞋子,直到哑巴近前,拿过来放到地上。
他问:“用我帮你穿吗?”
钟岭闻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怔愣片刻,半晌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自己摸过鞋来,轻车熟路的套到了脚上。
她站起身来,对哑巴了声:“走吧。”
然后抬起手,在前面摸着路上的障碍,一步步,稳稳的走到了病房门口。
路战简直觉得是见了鬼了,真的丝毫没有刚才那个疯狂的样子了……
他心存一丝侥幸,也许,也许只是什么意外吧?
一定是的。
两人站在马路边儿上,路战好了车,先去开了副驾驶的门,又想再去怎么着把钟岭扶进去呢?
结果想多了……
她听着开门的声音,自己就一步步的到了车前。
车体有点高,她的脚抬进去的高度不够,狠狠的撞在了边缘上,咚地一声……
路战都能感觉到那一下挺重,她却像没有痛感似的,直接钻进了车里。
两人到家的时候,也不过才四点多钟。
这几个时过的,活像几辈子一样难捱。
路战先进了屋里,收拾好了里面的血迹,以及沙发上的糟乱,猛不丁看到了那块玻璃碎片,直接一脚把它踢到了外面。
巡视一圈儿,确认没什么危险性物品之后,这才走了出去。
四点钟的太阳还挺大,余温依旧让人觉得非常非常的暖和。
钟岭的身子却像是被冰冻了一样。
她坐在台阶儿前,目空一切,呆若木鸡。
任凭路战在一旁什么,她都没有回过一个字。
这样时而疯狂,时而失魂落魄,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底下的状态,实在让路战从心底里惊悚。
晚饭她没有出来吃,路战就干脆摆在了门外,嘱咐一声之后,就回了市里。
他直奔丁钦住的酒店,照样是一句话没有,踹门而入。
服务生在一旁,简直是有苦难言……这个大爷怎么从来不走寻常路呢。
他来一次,酒店房间就得换一次锁,因为每次都给踹坏了。
路战的这种登门方式,丁钦已经领教了n次,早就习惯了,他的腿伤刚好,正坐在一边抽烟。
也得路战出手并没有那么狠,否则不会只是让他养几个月就好了。
他连问一句。又怎么了,都懒得问了。
嘴边叼着烟,靠在沙发上,直视着路战。
路战平了平胸腔的气息,“钟岭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钦的目光顿了顿,微微挑眉,饶有兴味的量着他,这才看到,他身上又不少的血迹。
“这么快就发现了?”
路战就知道这狗日的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少两句废话可能命还能活得长点儿。”他的口气完全是一副恶毒的样子。
丁钦根本就不在意他这些话了,他唇角扬起,露出个浅笑,嘬了一口烟又慢慢吐出去:“双相情感障碍知道吗?”
路战一愣,这个词儿倒是真没听过。
丁钦看他那样子也知道他没听过了,毕竟在钟岭得这个病之前,他也没听过,这他吗什么乱七八糟的名称。
直到第一次见她病发。
即使是他这样见惯了血腥杀戮的人,在看到钟岭那个样子之后,都觉得背脊生寒。
“双相障碍,因未明,生物、心理与社会环境诸多方面因素参与其发病过程,目前强调遗传与环境或应激因素之间的交互作用、以及这种交互作用的出现时点在双相障碍发生过程中具有重要的影响,临床表现按照发作特点可以分为抑郁发作、躁狂发作或混合发作。”
丁钦的语速很快,这一大段几乎是一口气完。
路战听得一头雾水,“我他妈听你来跟我背百度百科的??”
丁钦耸耸肩,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他的身边。
“简而言之,双相指的是抑郁症和躁狂症并有,这个病是抑郁或躁狂单独发作或两项混合发作。”他着停了停,咧嘴笑笑,“是不是很难理解?白了就是,一会儿抑郁一会儿躁狂一会儿两个一起发作。”
他的话的利索,情绪已经不是刚才淡淡的样子,厉声道:“你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吗?”
路战消化了一下这个解释,但很难融合到一起去理解。
但联想到钟岭开始是疯狂,后面是失魂落魄之后……似乎就明白了一点。
就像坐过山车,先是爆发在最高点,然后又沉到了谷底。
也许应该生不如死?
怪不得,怪不得她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丁钦扫他一眼,继续道:“十三的病跟一般的双相障碍还有本质上的区别,正常这个病发作起来是长时间的感觉过于兴奋,情绪又非常的烦躁,但是她……会自残会想象一切负面的东西。”
综合来,钟岭所得的这个病,就是更恐怖版的双相障碍。
“自残……”路战喃喃开口重复一遍,脑子里全是她拿着玻璃在胳膊上割的场景。
丁钦点了点头:“是啊,你不是已经看到了,是不是很刺激?”
“……”刺激你妈。
“克制的好,几个月发一次病,但是会越来越厉害,就算是十三这种自制力也逃不过这个病的折磨。”丁钦完,忽然觉得喘息有些难受,“而且,你没发现,她不会哭了吗?再痛苦也掉不下一滴泪了。”
他原本以为,依照钟岭的那种自制力,是不会被任何东西左右,即便是毒品都没能控制的了她。
但是现在却被这个病控制的死死的。
所以他恨路战啊,他怎么能把十三变成这个样子!
从到大那么艰难的杀出重围,活了下来的十三,怎么就被他祸害成了这样!
路战不知道是怎么找回自己的声音的,他的脖子感觉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的扼住,发音困难,他开口的声音几乎是哽咽的。
“治……过吗?”
丁钦一脸的好笑,但又对于折磨他这件事,深有快感,可如果不是十三,那该有多好呢?
“永远无法治愈。”她从刚发病的时候,医生就已经过,像她这种遗传性加后天刺激的双相障碍症,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只能终身靠着药物,但是药物的副作用又是特别大的。
路战站在远原处,瞠目结舌。
终于是再也无法多问一句,都这样了,还要问什么呢?
他静静转过身去,永远无法治愈,痛不欲生,痛不欲生……
丁钦:“满意吗?你抛弃她,带给她的伤害。”
其实事实并不是完全如此,这种病遗传占的部分要更大,病因潜在身体里,早晚要发作,而路战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刺激的她发病而已。
可丁钦就是要提醒他,就是因为他,全都是因为他。
他要让他自责,懊悔,让他死都不能解脱。
他大笑着看路战离开他的视线,那笑最后转变成了悲伤的哀怨,他紧紧攥着拳,恨不能直接杀了那个人。
可是,不能啊……
杀了他怎么办?
十三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了。
—
路战抬脚一步一步的离开,消失在了酒店走廊的尽头。
白天还艳阳高照,此刻已是雷声滚滚,淅淅沥沥的雨在他的身上。
外面的行人和车子,川流不息。
他身上单薄的衬衣早已经湿透,冷风吹过,他也丝毫没有感到一点凉意。
他以为钟岭消失的三年多,他经受了那么多煎熬,思念以及内心不安的折磨,已经很难以忍受了。
但现在才发现,这对比起她所受过的那些伤害和痛苦,实在实在是不值一提。
痛吗?
肝肠寸断,心如刀割。
他犯了多么低级的错误?
他的一意孤行,令他永远失去了那个无所畏惧,爱他爱到骨头里的女人。
他亲手将她推入了黑暗的深渊,摔得片甲不留。
早知如此,他挣扎什么?一起死也无所谓啊,为什么要去跟白苏苏订婚,为什么要瞒着她,让她一个人……
你真是该死。
路战通红的一双眼睛里蓄满了泪,他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忍到手掌心抠的生疼,忍的嘴里都泛起了血腥味道。
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绝望的抱着头,闭上了眼睛,痛苦到极致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是什么感觉呢?
在大雨倾盆中,在寂静的人行道上,撕心裂肺的大喊。
“钟岭,我错了!”
“我错了……”但是没有人会原谅他的。
令狐冲浪 :
路渣……我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