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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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过天晴,那道绚丽的彩虹如泡沫般消失,无影无踪。

    无论城内城外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除了渭城百姓抑制不住地喜极而泣,那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混着风中传入众人耳朵里,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那一切实在是超乎众人的想象,倾盆的大雨哗啦啦之下,谁能想到有人能凭借一己之力让这大雨停止呢?

    这已经不是人能够操作的事了,有人实在不信,就比如祝青。

    他自认为见多识广,见过的江湖骗子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些看上去非常唬人的江湖骗术刚开始时确实把观众弄得一愣一愣的,但那也只是在当时,事后发现了其中机关就知道只是障眼法而已。

    这种江湖骗术糊弄糊弄普通老百姓还好,但是想要糊弄祝青那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为什么在一开始他对苏棠不屑一顾。

    他以为苏棠就和以往的那些江湖骗子一样,想要靠这些旁门左道得到时越的青眼,顺势进入他的麾下。

    可是,他见过再多的障眼法,从来都没有见过有那个能呼风唤雨,操纵天地之力。

    若苏棠做法之后那场雨突然停了只是巧合,祝青也不能骗自己,苏棠座下那朵血莲确确实实是在他眼前存在过又消失的。

    他不能因为血莲消失了,就忘了它的存在,甚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渭城内这场骤雨,便是眼前的人弄停的。

    祝青一脸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苏棠,随他进来的一行人都异常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身后的渭城百姓们沐浴在半年未见的暖阳中,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平日里寻常的阳光在事隔半年之久后,再次看到暖阳,他们的激动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此时,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城内外一样都是阳光普照,久违的阳光重新洒落在大地上焕发出新的生机。

    渭城,这个城市又焕发了新的生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在场的人渐渐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一人身上。

    盘坐在城门口的苏棠身上不停地往下滴水,因为失血过多唇色与脸同色的苍白,两只手外翻,手腕上的伤口狰狞地袒露着,唯独没变的是那双眼里的澄净纯粹。

    她久久望着天空,没人知道她在看什么,天空中的那道彩虹不知何时散去,蔚蓝的天空中一碧如洗,好比一块上好的翡翠。

    这时,苏棠脸上这才露出了微笑。

    他们走了,是安心地离去了。

    奈何桥边也不会有人徘徊不前,尘世间的眷恋已经是过往,轮回之路上只来世。

    这一城的亡灵,苏棠以身作法超度了它们,虽然其中有些坎坷,但是结果还算美好。

    只是,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是勉强了些。

    她为了超度它们,不仅以身为幡,还有血莲为坛,更以身献祭这才勉勉强强完成这一场超度。

    祝青看到苏棠脸上的笑,心下骤然加快,到嘴边的话一时间忘了出口。

    好在身后有百姓抽泣的哭声唤回了他的思维,他这才稳下心神,然后开口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他想知道刚刚那场骤停的雨,究竟是不是和她有关。

    苏棠扭头,朝他微微颔首,回答道:“我做了我该做之事。”

    祝青非常讨厌这种和他咬文嚼字不好好话的人,时越也是个这样的性格,有什么事不好好,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硬是要的含含糊糊让别人猜。

    别普通人了,哪怕是时越,如果碰上祝青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懒得卖他的帐。

    可是,祝青对着一脸惨白却还是和他这么好声好气话的苏棠硬是生不出半点脾气,见她不愿回答倒也没有再追问,“你的手腕,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一下?”

    话语之轻柔,不仅仅是祝青自己都有些惊讶,他身边的药童更是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曾几何时,从来只有别人求着跪着哭天喊地拜着让他家少爷看病,从来没有他家公子主动上赶着给别人看病的时候。

    今天可算是让他大开眼界了,不过这一切若是和眼前这个人挂上钩,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毕竟这位再世活佛可是可以停雨放阳的,她可不是常人,自然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来衡量。

    话虽如此,药童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家公子这幅舔人的模样——

    嗯,还真是罕见得让人惊奇!

    在药童炽热又惊奇的眼神之中,祝青难得生出了一丝窘迫。

    还没来得及训斥身旁的药童,苏棠这边一动,祝青的全部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她身上。

    只见苏棠撑起身,手肘用力,不可避免地牵扯到手腕上的伤,眉头一蹙,这伤口割得不浅如今事情了了,这手上的伤口的痛一波又一波地让人无法忽略。

    “我……”

    话刚起了个头,苏棠的话立刻被人断。

    “了凡大师,主公有请。”

    苏棠知道刚刚闹了这么大一场戏,时越现在是要找人问事情了,虽不知道过程如何,是文斗还是武斗,但是大概结果她已经预料到了。

    她最初的目的也快达到了,虽然是以这样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对方表明了来意之后,苏棠依旧不急不缓,动作稍有滞涩地从地上站起,只是盘坐时间太久,也可能有些失血过多,她刚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不稳有些踉跄。

    “他受伤了我帮他包扎——”

    “不用了。”苏棠声音轻柔,朝祝青浅浅一笑,“我们走吧。”

    “可是你……”

    祝青面露担忧,边着上前两步想要一起跟着出城,下一刻却被来人拦住。

    祝青立刻炸毛,来人一脸严肃,开口道:“主公吩咐,祝公子没医好病不能出城。”

    “我去他个——”

    来人眼疾手快立刻封了祝青的哑穴,对他抱拳,道,“祝公子,得罪了。”

    祝青被人封了哑穴,有嘴骂不出,满腔的怨气堵在肚子里出不去,气得那张白脸都涨红得像关公。

    苏棠轻笑出声,那抹笑就好比即将凋零的花朵却在努力维持盛放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由心底一酸,可是又为之绝美的模样心颤。

    祝青没了脾气,狠狠地瞪了来人一眼,倒也把骂时越的那些话往肚子里咽。

    好汉不吃眼前亏,对着来人指手画脚又手舞足蹈,来人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没搭理他。

    祝青伸脚踹了踹身旁看戏的药童,面露狰狞,药童立刻找回状态,充当了祝青的翻译,“甲午大人,我家少爷您把他的哑穴解了他就去看病。”

    来人不理,显然一直摸透了祝青的底细,“哑穴会在半时辰之后自动解开,祝公子不必担心。”

    祝青气得一肚子火,可是甲午人家完一个眼风都没有再多给他,直接跟在苏棠身后离开了。

    他在后面直跳脚,转念一想,看到身后还沉浸在久违的喜悦中的渭城百姓,灵机一动,他留不住人,可是身后这些人可不是光看看的。

    “唔唔唔!嗯嗯嗯!咦咦咦!”

    祝青竭尽所能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看到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后,立刻指向门口即将出城的苏棠。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能重见天日,差点忘了最大的功臣。

    全员自发地朝着苏棠所在的方向齐齐跪下,大声道:“大师请留步!”

    苏棠走得慢,这一回功夫也没走多远,听到身后的呼声立刻转身,然后看向身后的一众百姓们。

    “多谢大师的救命之恩!”

    众人这,又一齐朝她磕了一个响头。

    “不必谢我,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苏棠摇头,没有应这个谢。

    若不是渭城命不该绝,她今天就算是死在这,她也没有办法保全这一座城。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大师何不在城内稍作休息,我们等自当将谢礼奉上。”

    祝青闻言疯狂点头,他在旁边煽风点火得起劲,一直朝着苏棠挤眉弄眼,满脸都是戏——

    是啊是啊,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帮了这么大的忙,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这也太是金钱为粪土了吧?

    事实证明,人家大师的境界就是和常人不同。

    苏棠笑了笑,双掌合十朝身后的众人一拜,念了声揭语,“阿弥陀佛——”

    完,苏棠便转身离开了,再也没有再回头。

    众人想追上前,却被还没靠近门口的距离就被人拦住,他们只能跪倒在地,一个接一个地跪谢那道已经走远的背影。

    整个场面安静又沉默,那一个个叩谢的跪礼无声却有力。

    祝青不知何时安静下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陷入了沉思,忘了那道单薄的背影久久无法收回目光。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人,心灵高尚到不染纤尘,有着绝世的容颜,可是却穿着最质朴甚至粗制破旧的僧衣,她单薄的背影却比无数人都要高大。

    苏棠给众人无尽的留白,正是因为戛然而止的突然,所以让人每时每刻都在回味。

    余音绕梁,三日不止。

    苏棠离开了,但是她的事迹却存在每个人的心中。

    他们永远不可能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更不可能忘记这个人。

    苏棠,成功让一座城记住了她的名字。

    她身上有太多秘密,吸引着人们前仆后继地追随探索,可是又像万丈深渊,若是常人在探索秘密的过程中可能会胆怯地退缩。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不惧挑战,甚至享受这种解密的过程。

    比如,时越。

    苏棠因为身体虚弱,所以走得不快甚至可以揍得非常慢,等她走到时越面前的时候,日头已经从斜处上升到了头顶,投下了一片烈阳。

    太阳一晒,苏棠更觉头晕,却还是强撑起精神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她在时越面前站定,抬头望向他,心底不由一阵哭笑不得。

    好像她每次和时越遇上都没有什么好事,而且这一次两次的,她一次比一次狼狈。

    事到如今,她只能强起精神,哪怕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时越已经在手下的汇报中知道了刚刚那短短一段时间,城内发生的一切,事无大都有人整理一一汇报给他。

    两人对峙,时越定定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是第一次那么认认真真地量她。

    苏棠眼前一阵阵发黑,之前放血筑坛失血过多,现在的她只是强弩之末,只要一点点风就能把她给吹倒,她在强撑地开口,“时将军,渭城之难已经解决了,请您信守诺言。”

    “我的话从未反悔过。”

    “那我再次替渭城百姓谢过将军了。”

    时越颔首算是应下,却没有再开口。

    苏棠已经是这样摇摇欲坠的模样,比起平时的淡薄,此时的她有种病弱时的柔弱之美。

    可是,时越真的是一个很合格的上位者。

    在收复海东青这样有个性却有才的动物时,熬鹰就需要技巧了,只有在它坚持不住的时候一举攻下,这样才能彻底让之臣服。

    时越现在就在熬鹰一样地熬苏棠,她身上有秘密,他无畏。

    他这样的人就喜欢身上藏有秘密却有能力的人,这对于他来其实是一种挑战。

    所以,其实不用苏棠开口,时越已经算将她收入麾下。

    有秘密他不怕,只要将人留在身边,那这个秘密迟早他都会知道。

    但是现在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他要她全心全意地臣服于他,他要将人留下,却不是强行将人留下。

    他要她,自己求他要留下。

    苏棠哪能猜不到,这就是这种天生领导者的性格,不能不好,对于很多时候他们如果妇人之仁其实反倒会害了他或者害了无数人丢失性命。

    时越这么做无可厚非,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直接,这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无法变更。

    如果换平时,她可能还会好脾气地伺候这大爷。

    可是现在,她身心俱疲,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他了。

    苏棠抬起头,眼神起了波澜,开口道:“希望您言之有信——”

    “我与将军,有缘再见。”

    此话一出,时越脸色一沉。

    这一局,对方兵行险着没按照他的想法来走,超乎了他的预料。

    还真是,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肥章,夸我嘿嘿嘿~

    越哥,您会后悔的

    想不到吧嘿嘿嘿

    糖糖:老娘不陪你玩了,滚

    越哥:我允许了吗?

    宝贝们留言嗷嗷嗷,我特别喜欢你们的留言~

    猪青:我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