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亲手杀了他
江凌苑用力地咬牙,一把抓过左少渊掉落在地上的枪,抬手射向乔克的一瞬间,另一道响声忽地传来——
她还未来得及开枪的刹那,另一颗子弹已经猝然穿过了乔克的胸膛。
耳畔,车声顿响。
一片黑暗中,陡然光亮。
江凌苑目眦欲裂,死死地抱着怀里的身躯,一张阔别已久的脸就这么突兀地撞进了她的心底。
这一撞,痛得她连心脏都紧缩起来。
手中是熟悉的那把枪,怀里是爱着的那个人,她曾亲眼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现在,又亲手将手术刀送进了他的心口。
怎么可能……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怪不得,她那天没有从艾伦的嘴里问清楚……他左少渊在北美,北美……
怪不得,他从头到尾不来见她,包括在那之前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如今拼凑起来,方才连成了一片。
“凌姐!”
原唯一带着人从四周赶来。
“中将!”跟在他身边的,还有朱铭和艾伦、艾尔等人。
“凌!”艾尔的身影也在随后赶到,不顾自己还未痊愈的枪伤,径直上前先扶起她,“你没事吧?”
江凌苑一双眼转也不转,只痴痴地盯着怀里的男人,仿佛少看一眼便是此生诀别一般,目光贪婪又痛苦。
“当初,你差点杀了你的外公,如今一报还一报……凌苑,不要再恨我了,好不好?”左少渊惨白的面容泛出几分血色,大掌轻轻覆在她的手背,无名指上的婚戒刺眼夺目。
“好,我答应你、都答应你……”她浑身轻颤,紧紧地抱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
“少渊,看着我的眼睛,你看……你没事的,你一定能够好起来的,我们还有约定好的一辈子要走完,你绝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听见了吗?”
“好……”
“我们还有一场未完成的婚礼,外公外婆还盼着我们能去西欧举行婚礼……只要你肯好起来,我不怪你、都不怪你……答应我!”
这是最后的精神催眠,她试图用深度催眠术,将他的求生欲提高到一个临界点,尽管在现在的情况看来并不见得有太大的用处。
如乔克所,西欧杀手医生出手,也从无失手。
江凌苑缓缓转眼,视线之中麻木一片。
不远处,乔克侵略性十足的目光从始至终望着她,尽管那颗穿膛而过的子弹已经要了他的半条命。
“凌……”那紧抿的唇角微动,朝她艰难地扯开嘴角。
眼神在触及她怀中的左少渊时,欣慰的一笑。
夜刃死了,他的凌……终究只能是他的。
朱铭失控地冲上前来,连忙命人将左少渊心翼翼地抬走。
原唯一的人迅速压下伊森等人,乔克所带不多的部下全数被制服,所有的局面转圜,只在一瞬之间。
江凌苑冷着眼,将那微微蠕动的唇语看尽眼底,一步步站起身走向他。
乔克单膝跪地,仍旧用最后的毅力支撑着身体,见她过来,一如既往地淡定如山。
“我杀了你。”她红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满脸笑意的男人,一字一顿道。
指间,手术刀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如同她以往杀人的前兆。
“我的凌,真是薄情……”原来,最后真的是他输了。
他赌上自己的一切,身份、地位、名利……和性命,如今,输的一无所有。
乔克奋力转眼,看向一旁的艾尔,忽地莫名一笑。
“凌!”艾尔上前,轻轻揽着江凌苑的肩膀,见此冷冷地对上那双眼睛。
江凌苑抿唇,只重复着那么一句:“乔克,我要杀了你。”
手中的刀,悄然扬起。
“不好!有炸弹!”一旁,原唯一猛地大吼一声!
“迅速排查!”
话音落下之时,江凌苑手中的刀刃也同时动了,随之落下的还有——乔克不要命的一个拥抱。
那一双铁臂,紧紧地揽上江凌苑的腰际。
力道知道,穷尽她浑身的力量也无法挣脱。
“我了,你终究是我的。”耳边,响起那道笃定又毒辣的声音,“这世上活着其实总是索然无味的,尤其当我发现就连对其他一切都比不上对你的固执时,尤其如此……”
“我曾想过与你同生共老,但也并非一定要那样,我的凌,事实上我只需要确定你是我的即可,并不那么在乎是一起生、还是一起死。”
一字一句,令人心惊。
艾尔猛地掰开乔克的手,用了全力却仍旧无法撼动那临死之前的爆发,不禁咬牙吼道:
“他的身上有炸弹装置,来人!”
江凌苑有一瞬的呆滞,听着耳边如同惊雷般沉闷的语调,心头发冷,遍体生寒。
“乔克,你这个疯子。”她木然的脸上落下几滴眼泪,滑下干涩的脸庞,再滴落到男人的脸上。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和夜刃死在一起,你明白么?凌……”
“没有时间了!全员撤退!”短短时间,这一方天地撤退得只剩下几人。
上前帮忙的人完全无法拉开艾尔的双臂,艾尔又气又怒,一把抢过江凌苑的手术刀,狠声道:
“乔克,你若是再不放手,别怪我用手术刀为你提前做了尸解!请不用担心我能不能用手术刀割断你的骨头这种问题!”
“只剩下两分钟!给我砍了他的手臂!”原唯一焦躁地在原地踱步,一把从部下的手中接过一把锋利的短匕。
匕首的锋利程度,确实并不足以与人体的骨头相提并论。
乔克面容扭曲,揽着江凌苑的手臂却丝毫未见松懈,浑身的感官已经麻木,再添几道疼痛也不过是不痛不痒而已。
“还剩一分半!”
乔克的意识已经逐渐浑浊,但唯独抱着江凌苑的那双手始终不曾放松,执念如此,令人惊骇!
眼下的情况,几乎让所有人束手无策。
江凌苑猛地开口,大吼道:“你们快走!”
“不行!”艾尔想也不想直接反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随之滚落,身上的伤早已经崩裂,此时在衣服上晕开了一圈明显的血迹。
江凌苑狠戾地抬眼,眸中杀意漫天,“走!艾尔!没有时间了!”
这个地方早已经被埋足了炸弹装置,若是这些人不走,唯一的下场只有陪她一起死在这里!
最后的一分多钟,时间转瞬而过。
“一分一十秒!”身侧,几名部下也跟着急得满头大汗,不住地朝原唯一催促。
乔克微微眯起眼,惨白无色的脸上已是油尽灯枯的征兆。
艾尔猛地变了变脸色,一把抄起地上的短匕,利落地朝两人相贴的地方下刀——
“艾尔,你要干什么!”江凌苑瞪大了眼,见他几刀将乔克贴在胸前的炸弹连皮带肉拆了下来,僵硬的脑子里迅速转过弯来!
“带她走!”所有的动作飞快完成,艾尔面上一闪而过狂喜,连忙朝身后的原唯一吼道:
“马上带她出去!”
“不、艾尔,别这样,不——”
原唯一也被艾尔的举动吓得当成愣了片刻,反应过来连忙吩咐部下上前,扶起浑身虚软的江凌苑,强迫性地拽着她转身出门。
“艾尔!不!”
尖锐的哭叫声,几乎划破了夜空。
伴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声音,‘轰’地一声巨响,在这片天地之间炸开。
爆炸过后,一片火海。
江凌苑崩溃地跌坐在地,目光呆滞了一般,定定地盯着不远处的狼藉,心口的痛楚已近麻木。
“不……”
脑海之中,只回荡着艾尔临走前的大吼,和那双眼中,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的喜悦。
她惨白的脸上了无生机,任由后来的人将乔克从自己身上剥离开来,方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被炸毁的一片废墟中走去。
一步一停,汗水并着泪水滚滚而下。
不过几步,便昏倒在地。
再醒来时,天光大亮。
江凌苑猛地起身,扯动着身上大大的伤,疼得眉头微蹙。
“凌苑!”床边,江亦默正趴着憩,听到动静连忙撑起身子,扶着她坐起身。
“艾尔呢?”
“凌苑,你不要着急,听我……”
江亦默的神情有些复杂,但绝对找不出一丝丝喜意,江凌苑苍白的脸色顿住,一颗心不断下沉。
“我先前接到原唯一的电话,率先按照他的吩咐去救你师父了,那江边是后面才赶到的,并没有找到艾尔的尸身。”
“什么叫……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我们赶到的时候,原唯一已经带人走了,这次的事情闹得很大,东欧议政阁全盘惊动,需要善后的事情很多,加上我忙着照顾你所以便也没有去问他关于艾尔的事情……”
用这样的方式出来,不过是能够给人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希望罢了。
那样的大规模爆炸,就连在周围没来得及完全撤走的人都受到了波及,而当时艾尔处在中心位置,乔克身上的那个装置是威力最大的,他为了让手里的炸弹不至于伤及江凌苑,一定是朝后抛远了。
最后的半分钟时间而已,无论用什么样的方式,都是不可能逃出爆炸圈的。
江凌苑僵着神情,心头冷寂一片。
“凌苑,你别着急,既然没找到尸体就明一定有意外的……你先养好伤,回头从原唯一那里应该能够得到准确的消息。”
不见了尸体,要么是生还了,要么是在那场爆炸之中被大卸八块,死不见尸了。
这番话落下,她心头残留的几分希望悄然熄灭。
“左少渊呢?”江凌苑哑声,通红的眼眶里满是血丝。
“少渊伤得太深……一直没有脱离高危……”
“有人能救他。”她缓缓地出声,忍住心头的寒凉,缓缓地起身下床。
十分钟后
另一间病房内,多年不见的一张脸出现在面前。
“师父,好久不见了。”江凌苑苍白的面容隐在窗外的光线之下,话间,嘴角随之微动。
“凌。”冯淳化从头发到胡子尽数白成了一片,除却那双眼中还有些许精神之外,整个人看上去异常苍老,“你近年来还好吗?”
“我很好,多谢师父关心。”
“那就好……”老人垂眼,悄然划过一丝丝难辨的情绪。
“让师父受苦了,对不起,是我没用。”
老人不曾再出声,皱纹遍布的一张脸微微抬起,看向眼前一身死气沉沉的徒儿,“你累了。”
江凌苑轻轻摇头,缓缓地单膝跪地,“师父,我来,求您救一个人。”
四目相对,一人复杂一人冷漠。
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并不好奇她突然间的请求,也并未一口答应,只淡淡道:
“没有别的了吗?或者,你心里有疑问呢,凌。”
“没有,没有别的,只是求您救一个人。”她悄然哽咽,定定地对上眼前老人的目光,潋滟流光的谍眼之中复杂万千。
“你想让我救谁?”
“我的丈夫,左少渊。”
房内,是良久的静默。
半晌,江凌苑转身出门,手中的手术刀沾着一滴血液,悄然从刀尖上滑落在地。
她缓缓收起刀刃,郑重地将它重新放回手腕处,面上的神情从容不迫,抬眼间,眸色如血。
朱铭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门外,病房门口滚动着‘手术中’三个大字,她大步走近,将袖口处的手术刀抽出。
“少奶奶!”见她过来,朱铭猛地起身,恭敬地了招呼道:“您醒了?”
“我来。”灯光闪过,刀尖锃亮不带丝毫温度。
推开手术室门,田峰正在里面来回忙碌。
转眼见是江凌苑,连忙朝她点了点头,“夫人。”
“他怎么样?”
“求生欲望很强,一直是用毅力在挺着的,要不然、还真是麻烦了……”田峰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声音压到最低,随手拿过托盘里的工具。
左少渊一直在昏迷状态,但是失血过多这一条本来就足以要他的命的,更何况他原本的身体也不见得有多强悍,一副病体如此顽强地挺到了现在。
这股子超乎常人的求生欲望,不是正常人能够有的,正确地,不是一个已经昏迷到失去意识的人应该有的。
“手术成功率有多少?”江凌苑哑声,指尖轻轻触碰床上人的指尖,两两相对,是同样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