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唯独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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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他现在是深度昏迷中,等同于没有意识,只能看运气了。”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忍着脑际传出的钻心剧痛,夹着指尖的手术刀上前,“我来。”

    寒光淋漓的刀刃悬空,晃过那紧闭的眼帘之后,再竖着缓缓下垂,直到离左少渊的胸口处只剩下了一厘米的距离。

    “夫人!”田峰低低出声,不清楚她想要做什么,吓得双手一颤。

    江凌苑充耳不闻,身躯轻轻地往下压,心翼翼地垂首直到凑近了男人的耳边,呼吸间喷出的温热气息一点点钻进他的耳朵里。

    极有规律的呼吸之后,她低低地出声,沙哑的语调听起来几乎令人心醉。

    “少渊,你答应过我的承诺,是不是该履行了,嗯?”

    “我通知了外公外婆,我们的婚礼已经在开始筹备了,等你醒过来我们回华夏,然后就再去西欧举行一次婚礼……你答应了的,还记得吗?”

    ……

    淡漠的语调就这么娓娓道来,仿若在讲着一个个并不那么重要的故事一般,不轻不重、不疾不徐。

    田峰见此,悄然退开,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良久,江凌苑停下来。

    转眼朝田峰点了点头,低声道:“试试,我们合作。”

    她先前留在左少渊脑海里的深度催眠一直都是管用的,只不过那一点力量还不足以勾起他昏迷的意识而已,她现在的举动等同于在想办法唤醒他的意识。

    只要有一丁点,就足以将他大脑之中残留的求生欲望放至最大。

    她的外科虽不如田峰,能够在这方面帮上一点忙也是至关重要的。

    左少渊的手术终于完成,从田峰口中得到笃定的答案时,她猛地转身离开。

    “少奶奶!”朱铭守在外面,见她像是要离去的样子,连忙追上来两步,欲言又止地道:

    “少奶奶,我有话想跟您……”

    “我现在没空,除了需要确认艾尔的下落之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善后,若不是什么太重要的问题,就留着到时候再吧。”

    江凌苑头也不回,进房间拿起包包大步朝楼梯口而去。

    “少奶奶,请您等一下!”朱铭焦急地跟上,急得整个人往前一站,满脸通红。

    “怎么,朱副将现在不仅觉得‘军令如山’四个大字并不适用于自己,甚至认为连我的路你也敢随便挡了吗?!”

    话至尾音陡然加大了语调,原本清冽的语调陡然尖锐了几分,严厉的话锋陡然间让朱铭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尽管如此,但他就跟豁出去了似的,半点也不算退缩。

    “少奶奶,有些事情非常重要,您一定要听我跟您解释一下!”

    “让开。”

    “少奶奶……”

    江凌苑猛地冷下脸,凌厉的视线定定地禁锢着眼前的人,一双谍眼之中暴戾乍现,“让开!朱铭。”

    早应该知道的事情,一旦过了那个期限,就再也不想知道了,一点也不想。

    话音落下,抬脚大步下楼。

    “少奶奶!”朱铭猛地拔高了声音,“当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若是上校不肯跟您解释,我可以替他解释!”

    “我了,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听。”她转头,眼角余光冷冷地扫向一脸焦急的朱铭,缓缓深吸一口气才压下了心头的煞气。

    不是她想的那样……

    难道,到了现在还要来告诉她,当年差点杀了外公的人不是北美令主,又或者,北美令主不是左少渊,更或者,他左少渊也没有从一开始就瞒着她所有的事情。

    从一开始的隐瞒身份,到后来的假死离开,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她没有别人,连一个随随便便的外人都知道的事情,唯独她不知。

    当她在计划着复仇为他殉情的同时,他却眼睁睁在看着她的一切,却从来不现身。

    江凌苑忽地笑了,沙哑的语调一点点倾泻而出,仿佛在嘲笑自己,又似乎夹带着深深的怨怒。

    她甚至能够想象,当自己在为了左少渊的死而悲痛欲绝、生欲全无之时,看在别人眼里那是怎样的一个笑话!

    当初,他明明有很多个机会明这件事情,例如当初南美之行,左少渊调令之时;又例如在他们之间无数次彼此坦白交心之时。

    都没有,他从来没有将这件事情和盘托出。

    她终于明白,当初外公口中那一句‘隐藏至深’的意思,这么多年自认聪明,却还是一次次地被人当成一个天真的傻瓜一般。

    当真可笑。

    这一次的爆炸时间过后,东欧政权开启了一场惊天巨变。

    原本的索罗一党因为种种事情,几近瓦解,富森后来居上,彻底成了东欧议政阁的新任阁主,权倾东欧。

    随着东欧右倾政权一同瓦解的,还有东欧赛斯,富森上位便大肆针对东欧境内的武装势力,其中以东欧赛斯首当其冲。

    原唯一这个拥有一半华夏血统的儿子,因为这次所立下的功劳,更加成了富森眼中的得意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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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凌苑一身男装再次踏进这里,现在是大白天,所以相对来比较冷清了些。

    她径直朝楼上走去,拉丁早已经候在门口,见她来了顿时上前,抬手想要亲切地拥抱一下,却在想起她的真实身份时,停下了动作。

    “拉丁先生,好久不见。”她笑笑,轻轻拍了拍眼前男人的肩膀。

    “真不是是该叫你凌先生、还是凌姐的好……”拉丁感叹了两声,带着她朝走廊那头走去。

    若不是如今富森当权,这一场左右党派的争端终究是赢了,这位凌先生恐怕第一个便会成为多方政权的顶头炮灰!

    可尽管如此,如今江凌苑的身份已经全盘暴露,无论华夏与东欧新政权将如何发展,她是西欧杀手医生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作为一个华夏军政世家的少夫人,另一层身份却被暴出是大名鼎鼎的西欧杀手,这本不是那么重要的,可最重要的是,她亲手杀了东欧的一级上将。

    放眼整个东欧,罗威这等身份的一级上将找不出十个,杀了这样的一个人,如若华夏与东欧不以律法惩之,那么这次的明杀事件将会上升为国际反动事件!

    江凌苑何尝没有想过这个,只淡淡朝拉丁道:

    “拉丁先生觉得怎么称呼比较好,就怎么称呼好了。”

    或许不久的将来她会是一个国际通缉的华夏杀手,又或者被自己的国家手刃伏法,至少现在她还是她……华夏的江凌苑,西欧的凌先生。

    “那我还是叫您凌先生好了,因为我总认为,您的气势比一般的男人更加出色。”

    “多谢夸奖。”

    “到了,原少在里面等着了,请进。”

    江凌苑点点头,推门而进。

    原唯一换上了一身郑重的西装,整个人不似以往的休闲风,乍一看上去倒也显得十分正式。

    “凌姐!”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因为来时的耽搁,超过了原定时间五分钟。

    “没关系。”接连几天的忙碌,原唯一也显得有些疲惫,礼貌地招呼她坐下,亲手替她斟上半杯红酒,“拉丁刚刚送给我的特藏红酒,尝尝。”

    “当初我可答应过拉丁先生,回头没能再送些好酒给他,现在反倒是喝起他的酒来了。”

    拉丁立在一旁,见此连忙摆了摆手,看出来二人都并没有多少客套的兴致,便当机立断道:

    “凌先生就别开玩笑了,这样,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就出去了。”

    “恭喜你。”江凌苑简单地道贺一声,单刀直入,“我哥,爆炸现场是你的人最先开始清查的。”

    一番话问得模棱两可,她陡然发现,自己竟然连直接询问艾尔生死安危的勇气都没有。

    原唯一自然领会了她的意思,举着酒杯的手缓缓放下,面上隐现难色。

    “告诉我真相,我不需要那些多余的关怀和委婉。”她深吸一口气,面上的微笑一僵,随即咬了咬牙。

    半晌,原唯一斟酌来斟酌去,缓缓地吐出一句:

    “凌姐,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艾尔先生的尸身。”

    “你什么?什么叫没有找到尸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句话你听过吗?!”

    “当时的爆炸范围牵连很广,加上那栋旧房正好坐落在江边缘,所以不知是不是……我的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艾尔先生,这两天已经在沿着江流搜寻了。”

    “难道你要告诉我,那一场爆炸将艾尔的尸身炸进了海里不成?”若是真能将人炸到了海里,又岂会还有生还的道理?

    “不……凌姐,你听我。”原唯一连忙摇了摇头,扫了眼江凌苑质疑的神色,思索着道:

    “当时艾尔先生抱着最大的那个炸弹装置,若是不出意外,他只能选择朝身后的江边跑,而当时现场全部处在一片火海之中,后来勘测发现爆炸区域延伸到了江流之中……”

    “两天过去了,那条江,也该找遍了吧。”江凌苑木然地捏着眉心,盯着眼前的红酒杯,里面晃荡的酒液就好似鲜血一般。

    “我们撤退的时间一分钟,速度尚且算不上极速,而那间屋子离背后江流的距离不超过五百米,以艾尔先生手中抱着炸弹重量,以及经过精密调查之后他本该拥有的速度,是有可能在爆炸之前到达江边的。”

    原唯一垂着眼,顿了顿叹了口气道:

    “只可惜,我们找了两天仍旧没有找到人,但一天找不到人,也就代表还有希望不是吗?”

    若是活着,不一定能见得了人,但若是死了,一定是可以见得了尸的!

    艾尔临别前的狂喜还在眼前挥之不去,江凌苑微微仰眸,生死一线,他欣喜的是终于可以让她脱离危险了,那神色,疯狂得令人心头发颤。

    “后续若是有消息,麻烦你及时转告一下,我的人也会想办法去找的。”

    “会的凌姐,只不过这次的事情牵连复杂,比起艾尔,让我更担心的反而是你……”

    原唯一犹豫了片刻,这两天以来,他已经想办法从富森那里听过了,江凌苑作为华夏军政大家的主母,现在却又成杀了东欧一级上将的女杀手,如此复杂的情况已经不是一个两人能够干涉的。

    “你只要保证好东欧与华夏的后续外交即可,其他的不用担心。”东欧赛斯作为东欧境内最大的武装组织,绝不是随随便便一场爆炸事件和几场枪战就能解决的。

    乔克死了,不代表东欧赛斯就会真的彻底四散,尽管表面看上去的确如此。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当东欧政权可以独自处理此事只有,再怎么样让华夏在这场事件中全身而退。

    无论是从华夏东欧的两方关系上也好,或是从国际角度出发也罢。

    提及此事,原唯一郑重地系上袖口,沉声保证道:

    “这件事情我已经申请让父亲交给我,也已经跟华夏驻东欧的外交部通过气儿了,完全不用担心。”

    “那就好。”

    江凌苑勉强松了口气,转头量了一下正襟危坐的原唯一,眸中掠过一丝丝欣赏之意,“没想到,这样的正装反倒是更适合你一些。”

    “多谢夸奖,若是沉也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那就太令人期待了。”原唯一也随之放松下来,扫了眼桌上的手机,却又有些愁眉苦脸了。

    “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你跟沉摊牌了?”

    “这个……我没有……”

    “那这是怎么回事?”眼角余光一扫,屏幕上是十多个已拨出未接听的电话,到了这种程度,确实挺令人头大的。

    “我没有和沉坦白过,是因为一直觉得时机还没到,想着先处理好我自己的事情再告诉他的,可是……他不知怎么回事,就知道了那枚赌戒的事情。”

    江凌苑眉梢一跳,原本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僵了一下。

    “凌姐,我正想问问你这件事情呢?”原唯一脸色更愁了,到这猛地转眼看向江凌苑。

    那枚扳指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从头到尾他只告诉过江凌苑,再江沉也不可能从别的人嘴里知道这件事……

    江凌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