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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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早知道……它会话?”程慈不敢相信, 陆胤川都学会撩人了。总觉得这是巧合吧?

    陆胤川“嗯”了声, “见过一个孩儿玩过。”路过商店门口看见,就顺手买来哄她。

    大概也是某种缘分。

    程慈被这种略显幼稚的伎俩哄得满心熨帖, 把那的劣质八音盒宝贝似的玩了一遍又一遍。

    听它一遍一遍地用欢快的机械音调:“I LOVE YOU BABY!”

    想象陆胤川对她这句话的声线,咯咯地笑。

    陆胤川轻笑,大掌扣在他的后颈皮上, 像拎鸡仔一样控着她走, 免得她低着头一直玩撞到什么。

    心想,她可真是太容易满足了。

    罗琳改签了飞机票,一大早就自己收拾东西坐车走了, 到了机场才给程慈电话,自己飞机马上要起飞了,有空再来看她,程慈还预备下午送她走呢, 一瞬间有些惆怅地跟她了再见。

    罗琳调侃她,“夜不归宿,我就不骂你了, 想想同龄人,二胎都生出来了, 你还没谈过恋爱,我就觉得也不值得骂你了, 祝你俩长长久久吧!哦,还是要啰嗦一句,保护好自己。”

    谈个成年人的恋爱, 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程慈年纪再个三五岁,她还会耳提面命地劝她,别太早去开新世界,到了这个年纪,好像也没有拦着的必要了。除了保护好自己,她也没什么可叮嘱的了。

    程慈把手机贴在耳朵上,疯狂地按音量“-”键,当着陆胤川的面儿讨论这种事,她实在是面皮挂不住,嗯嗯啊啊地敷衍着。

    罗琳自然猜得到状况,在那边乐不可支,“好了,我不了,以后我都不瞎问了,管太多惹人嫌,我年纪轻轻的,可没做老妈子的愿望。对了,过年回来不回来?”

    “回……吧!”实话,还没想过,去年就没回去,今年再不回去,老爸老妈都要追过来揍她。

    “要不带他回去露个脸?你妈前几天可跟我了,让你有谱了就带回家见见。”

    “啊?”程慈懵得反应迟钝,“太快了吧!”没有考虑过,虽然好像在一起已经很久了似的,其实算起来也没几天。

    罗琳“啧”了一声,“你自己看着办,我就是传达一下。”

    程慈不可避免地开始琢磨这事起来了。

    爷爷那人强势得很,天天念叨着让她不要嫁外地人,爸妈倒是好话,但家里一向爷爷话语权大,叔叔和婶婶又是个嘴碎惯会奉承爷爷的。姑姑自从婚姻破裂之后就对男人百般挑剔,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世上没有好男人。

    她们家那种家族观念很重的家庭,也就表面上看着温馨和睦其乐融融,碰上事了大家都愿意搭把手,但有时候也烦人,无论做什么,谁都要来掺和一脚,不批评你两句不能彰显亲昵和爱护。扯皮来扯皮去,用上辈的价值观来约束辈,反抗的结果就是不停被念叨,以后你过得好了,他们就权当没嘴碎过,过得不好了,就该用那句“不听老人言”来压你。倒没多大恶意,可也实在是不让人舒心。

    程慈满心忧愁地看着他,把他从上到下从头到尾量了一遍。

    寸发太张扬了,爷爷他们喜欢温和一点的,上大学快毕业那会儿给她介绍朋友,都是那种戴着厚厚酒瓶底眼镜的木讷寡言的男生。

    长相也凛冽,能让姑娘看一眼就脸红心跳的长相,绝对不是会讨长辈喜欢的长相。

    尤其姑姑,前夫就是个文质彬彬校草出身的英俊男人,奈何太招姑娘喜欢,意志又不坚定,结婚没几年就出轨下属,偷吃被姑姑捉,两个人闹得腥风血雨,自此姑姑对长相过分招摇的男人,都抱着几分偏见。

    花臂,啊,还有那个花臂,简直挑战广大中老年的心理防线,她妈妈那天追着她暴揍的画面依旧还萦绕在她脑海。叔叔婶婶那碎嘴的性格,指定得跟家里人嚼舌根,这样的男人不能嫁。

    职业方面,以前是个军人可能会让家里人有好感,但现在是个开酒吧和台球厅的,她老爸老妈这两位人民教师,准又要炸,哪怕是个商场职员他们也能接受,这种就不行。大概他们那个年纪酒吧迪厅KTV,都和乱和不良挂钩,所以潜意识就排斥。

    家里无父无母,没有负担,但同样也没有依靠,程家那种家族观念很重的传统,大概不会喜欢他,理由程慈都能猜得到,怕以后两个人结婚了,没有一丁点帮衬。生了孩儿没有人帮忙带什么的。而且还有个几乎是他在供养的弟弟。

    房车都有,但算不上好。

    存款照他自己的这两年才把欠款还清,应该寥寥?

    量来量去,程慈都觉得不太敢把他带回家去。

    对于自己把他来回衡量这个行为,哪怕只是想想,程慈都感觉到万分抱歉。但如果到时候真的被家里挑剔,程慈都想自裁以谢罪了。

    舍不得,一点儿都舍不得。

    以前给同学当情感顾问的时候,还能条缕分析地出:“两边家庭差很多,以后结婚了可能会有处理不完的麻烦,要慎重啊!”到她这里,她只想,不管了,爱谁谁,我就想要他。

    旋即甚至觉得有点儿好笑,就听了那么一耳朵,连结婚生宝宝的事都开始考虑了!

    只是吃饭的时候,程慈去卫生间的间隙还是风风火火迫不及待地电话给了她妈探口风。

    周岚接了电话就挤兑她,“还记得你妈啊?”

    “那可不,全世界我都可以不记得,我得记得我妈妈啊。”程慈贫嘴着,试探地插进正题,“妈,我要是带男朋友回去……你觉得怎么样?合适吗?哎,我就是问问,我还没跟他,他家里也没什么亲戚了,我就想着,带他回咱们家看看,我就怕你们不喜欢他。我要是带回去了,你们挑剔他,我会非常非常非常伤心的。”

    程慈用了三个非常来强调自己的态度,周岚也从那三个非常里咂摸出了几分儿大不由娘的意味出来,顿时酸着哼了声,“我挑剔他怎么了?我养了二十多年的闺女,他想娶回家就娶回家,怎么有那么好的事儿?”

    “妈!!”程慈几欲跺脚,“别这样嘛,我用词不当,不是挑剔,我是如果你们不喜欢他的话。”

    “喜不喜欢得见了再。”周岚滴水不漏地把她堵了回去。

    挂了电话的时候,程慈踢了踢自己脚出气,然后愣了一会儿又忽然想起来,都没跟陆胤川提,人还不一定乐意跟她回去呢!

    陆胤川自然猜不到她这突如其来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只是暗暗琢磨着,要尽快买套房子,他已经托人帮忙留意,如果有合适的,就早些定下来。昭南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想见见嫂子,他大概晚上。

    “台球厅很忙吗?”昭南昨晚收到陆胤川消息,人在台球厅,可能晚上不回去了。从子鸣哥那里得知同行的还有哥新交的女朋友,大概也猜得到,两个人去躲清净,据热恋时候会时时刻刻想腻歪在一块儿,可能他突然回来扰到两个人了,于是又补充了句,“早些回来吧,我看一眼嫂子,然后就回学校了。”

    陆胤川眯了眯眼,敏感地觉察到了昭南的心思,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叩了几下,“不忙!和我老婆在约会。不是一周都闲着吗,那么早回学校做什么?如果没什么事就在家多留几天,我好有借口去你嫂子那里蹭床睡。”

    昭南松了口气,继而笑了,“没想到哥你是这种人。”

    陆胤川低笑了声,“等你谈恋爱的时候就知道了。”

    程慈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收电话,随口问了句,“有事?”

    “没有,”陆胤川把手机扣在桌子上,指尖叩了下手机壳,“昭南的电话,想见你。”

    程慈下意识紧张了一瞬,手指捋了下头发,“那我去买一份礼物带给他吧?”旋即又苦恼地皱了皱鼻子,“不太会给男孩子挑礼物,长这么大只给我各种哥哥弟弟买过生日礼物。”程慈忍不住和他分享,“你不知道,我经常被嫌弃,因为不管哥哥弟弟,只送篮球。别的不知道送什么。”程慈咧嘴笑,趴在桌面上倾身去看他,“给我个参考吧!你们男生都喜欢什么东西?”

    程慈听他和傅子鸣闲聊过几句,昭南在M大上大学,学的是物理专业,今年是第一年,暑假本来是能早些回来的,跟着老师在做实验,这几天才闲下来。理工科的男生会喜欢什么?或许可以问问罗琳,但她现在估计还在飞机上。

    陆胤川笑了笑:“昭南喜欢画画,我有时候会送画材给他,不过今天送礼物就不必了,晚上回去请他去吃饭。不用紧张,他脾气比我好多了。”

    程慈晚上的时候在火锅店见了陆昭南,他今年十八岁,和陆胤川长得很像,只是气质温和了许多,身形削瘦,带着几分苍白的病态,看起来很虚弱,鼻梁上架着一副窄框眼镜。进门收了伞,眯着眼把眼镜摘下来擦着,走到座位旁才重新戴上,微笑着看了程慈一眼,“嫂子好。”

    别人叫嫂子,总带着几分调侃意味,倒是昭南这样乖顺叫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让他坐下,递了菜单给他,让他点菜。

    陆胤川和他闲聊着,问他在学校里的情况,兄弟两个话都不多,三两句话就断了,程慈就负责活跃气氛,心想这兄弟俩要是自己待着,气氛得多惨烈。

    胡思乱想的时候,昭南和陆胤川聊到结婚的话题。

    “你在看房子?”昭南问他,“准备结婚用?”

    陆胤川夹了一片牛肉在锅里涮着,隔着氤氲的白汽“嗯”了声。

    程慈心就一跳。

    昭南看了程慈一眼,推了推眼镜,“嫂子我跟你个秘密吧!”

    程慈好奇地倾了倾身,“什么秘密?”

    “我今天我要回学校,他让我多留几天,他好有借口去你家蹭床睡。”昭南抿唇笑着。

    兄弟两个睡在一张床上倒也没什么,只是两个一米八的男人挤在一米五的单人床上,总归是逼仄了些。

    程慈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只能故作镇定地:“没事,我那里……可以睡。”

    陆胤川捏着筷子的手忽的顿住了,直白地笑了起来。

    程慈在桌子底下踢他的腿,被他腿别在了凳子腿上。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较了会儿劲,以程慈惨败结束。

    于是晚上回去的时候,陆胤川从善如流地从自己家里拿了几样必需品拐进了程慈家里。

    这突如其来的同居把程慈弄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陆胤川倒是没继续逗她,洗了澡,和她腻了会儿,去沙发上睡,程慈叫了他一回,让他去床上睡,陆胤川扣着她的腰勾过来亲着她脖子,“你对我放心,我对自己可不是太放心。”他亲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嘴唇滑过锁骨在她衣领深处轻咬了下,鼻息喷洒在她胸前的肌肤上,程慈几乎是落荒而逃。

    陆胤川靠在沙发靠背上,笑了下,缓着。

    那蓬勃的欲和念,他也是有的,并且不比任何一个刚谈恋爱的男人少。

    只是不确定,她是不是准备好了。

    程慈脸皮本就薄,被拒绝后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邀请他去床上睡,只是嘀咕了句,“没关系的。”

    声音太,陆胤川没能听见。

    昭南在家里待到八月底,然后开学走了。

    程慈没能染指陆胤川,他这个人,原则感太强,总觉得太快了对她不尊重。程慈也不敢太主动,多难为情。于是他们这对儿发展无比快的情侣,最后却发展成了保守的姿态。亲过、摸过、咬过,各种亲昵的事都做了,只是差了最后一步而已。

    陆胤川把台球厅卖了,开了一间书店,大王被放在书店养,非常有占山为王的王霸气势,成天盘在收银台上当吉祥物,睡觉的时候一副天塌下来莫扰老子的气场,经常有客人去结账的时候顺带摸它一把,看它睡得一动不动的,怀疑它是不是真的猫。

    偶尔大王抬起头来看一眼,能惹出来一阵惊叫。

    天渐渐冷的时候,程慈在清城上班后配的第一部电影上映了。

    那部关于缉毒的片子。

    程慈买了两张票,拖着陆胤川一起去看。

    她想,陆胤川以前做这个工作,不定有兴趣看一看。她是觉得这部片子对她来有种特殊的意义,当时配的时候就觉得这部片子真的很厉害,听电影节的时候获得了六项提名,虽然她只是个的拟音师,但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但是电影开场不到十分钟,一场交火还没完,陆胤川就陡然脸色苍白地起了身,程慈看见他额头上的汗,吓得一激灵,追着他跑了出去。

    陆胤川靠在电影院外头的墙壁上,颤抖着手点了一支烟。

    脸色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

    程慈有些迟疑地靠近他,“陆胤川?”

    他把烟夹在一只手上,眼神混乱迷茫了一会儿,似乎才终于找到一丝焦距,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勺,额头磕在她的额头抵着,“没事,让我缓一会儿就好。”

    程慈忽然记起来傅子鸣的,他有创伤应激障碍,只是的时候完全一副轻飘飘的语气,而陆胤川也从来没有表现过什么不妥,所以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这会儿陡然才又想起来,只恨自己倏忽和粗心,一瞬间心疼得快碎了,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我们回家吧!”

    陆胤川“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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