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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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声, 混乱中的爆炸声, 火箭筒在半空炸出来的蘑菇云,血……

    刻在骨髓里的场景。

    噩梦。

    现在回忆起来, 都带点儿隔膜,唯有痛苦是真实的。

    他有时候会想,人真的很脆弱, 又恨自己的脆弱, 他每一次在黑暗里挣得满头大汗,感受到那股濒死的窒息感的时候,他就痛恨自己一次。

    问自己, 相比那些死去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脆弱?

    很多时候也不上脆弱不脆弱,并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愧疚谈不上, 恨也谈不上。他的心理医生他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有点儿情感缺失,他自己听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 只是离开部队的时候,有些遗憾。但那遗憾也很短暂, 对于没有回旋余地的事,他一向都很看得开。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理疾病, 或许只是一点儿心魔,和脆弱?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克服,这是一个军人的骄傲, 如果他能轻易被倒,那些无数深埋苦难中的人,又如何?

    只是他没办法去回想那个下午,无论多努力,都没办法克服。

    那是接近傍晚的时候,霞光烧成鲜亮的橙红色。

    隆特的洛卡山区被誉为失落的天堂,然而在这片壮丽秀美的山色里,藏着全球近半数的毒品加工厂。

    无数的毒贩慕名而来,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络,这个网络的触手,伸到全球各个地方,无数个国家对它深恶痛绝,但无计可施。

    在十二年前,就有专门的武装力量架在那里,然而威慑并没有太大的用,巨大的利益诱惑着前仆后继的毒枭们,毒贩甚至开始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两方拉锯的结果,是各自的武装飞速增长。

    七年前,国际安全组织倡议联合武装压制,M国的军队架着重炮过去,轰开了毒贩的防御,由此滋生的无数主权及国际问题使得社会各界争论不休。

    争论的结果是,由国际投票,择选至少五个以上国家联合武装,对该地毒枭实施联合击。

    有人,一个原|子|弹炸过去,一了百了,但文明如果被暴力挟持,那么人类数百年的努力将荡然无存。

    洛卡地处四个国家的连接点,是一片连绵的山区,覆盖着厚密的林木,地形和地点的复杂性,创造了一个很好的滋生毒瘤的条件。

    因为地形复杂,所以便于藏匿,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山洞里都可能藏着一个制毒点。

    原料到处都是,隆特的传统导致那种原料可以被合法种植,因此就容易被非法操控,当地土著常年生活在贫困当中,为了生计也容易被毒贩利用。

    隆特政府没办法彻底杜绝古柯的种植,因为当地经济发展低下,古柯茶叶作为出口经济的一部分,断绝之后相当于断手断脚,民间也一直抗议。

    现代武装可以很轻易地摧毁这里,但是武器如果可以被滥用,文明和秩序将毫无意义。

    陆胤川到了隆特之后,是在山下一个铁网围起来的军事基地,来自世界各地的军人,黑人白人黄皮肤人聚在一块儿,和部队没什么区别,每日早起拉练。

    日常所做的事就是训练、例行巡逻侦探,掀掉一个又一个的制毒窝点。

    每一天的工作都是枯燥重复辛苦又危险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命了。

    那些毒贩大多是穷凶极恶之辈,因为军方的重点击,他们也知道被捉住的命运,一旦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便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他们的枪炮和火箭筒会毫不犹豫的招呼过来,每年受伤和残疾的军人不计其数。

    伤残是军人的勋章。

    陆胤川执行任务那天是个下午,他们接到线报,洛卡15/12坐标处出现红头人物A。

    红头人物是对大毒枭的指称。

    一个队作为侦查眼先行出动,低空低速巡逻,和每一次出任务并没有区别,直升机不能飞太低,不知道哪里会就会出现毒贩的火箭筒,一炮就能炸废一架。

    那天运气不太好,即便很心,前锋队还是吃了两炮,动力系统损毁,紧急迫降,前线侦查的结果是:毒贩武装很充足。

    但他们很少这样明目张胆地攻击军方。

    上级指示,不惜一切代价要捉拿A。

    牵涉面太广了,A几乎从不出现在军方视野里,对于所有人来,A就是一个代号,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好不容易露面,绝无可能让他轻易再消失。

    他们队接到的任务是地面侦查。

    同样的侦查队有七组。

    山区作战既耗费体力又消磨意志,寂静幽深而辽阔的山谷,经常给人一种并不危险的错觉。

    七个组还没到达坐标区就夭折了三组,都是全组覆灭,完全联系不上,基地指挥官的声音都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这已经算是巨大的损失了,其余四组都有些惴惴,行动更是心了许多。

    陆胤川是狙击观测手。

    一行十二人,在接近坐标区山洞的时候埋伏了足足二十分钟,将附近挨个儿侦查了一遍,才有机会靠近。

    这个山洞很大,仪器失灵,无法探测武装和人数,根据经验来看,非天然山洞,很可能是毒贩自己炸出来挖出来的,那么很有可能有逃生出口,也有可能好几个山洞挖通了,造成一种“狡兔三窟”之态。

    A在红头人物前排位置,此人异常疯狂,恶行昭著,是第一批组建武装的毒枭,最丧心病狂的时候,主动出击,扣押军方七人,折磨取乐,以此为荣,和军方叫板,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给了军方很大的冲击,那些血铸造的仇恨,也刻在每一个军人的身体里,没有人不想捉住A。

    这是战争,现代意义上的战争,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

    尽管有三组异常失去联系,但其余四组还是如期到达了侦查点。

    没有影视剧里那些大场面,漫长的等待和观察,汇报。会饿,就着雨水吃干得噎死人的压缩饼干,上厕所不敢走远,拉屎都要争分夺秒,害怕天气突变,比如下雨和暴风。

    毒贩的武装也很严密,甚至不时有巡逻队,他们的大本营在这里,武装最密集的地方,他们这几个队根本不够给人送菜的,他们的任务就是侦查,电子眼放不进来,只能人眼插进来。

    不能轻举妄动,遇上敌方武装就缩着不能动,他们受过严苛的训练,在复杂的情况下如何保证自己悄无声息是必修课。

    但是人都会犯错,这种场合下犯错几乎是致命的,比如个喷嚏就能招来火力。

    他记得那是夏天,地上有干透的树枝和枯叶。

    正面遭遇对方押送物资的武装的时候,有人极的挪动滑踩导致断了一根枯树枝,对面很警惕,机枪直接一个扇形扫了过来。

    他一面对着耳机:“4组暴露,重复,4组暴露。”一边指挥着一组人后撤。

    那片复杂而多貌的山区本来很适合藏匿的,但对面人数实在太多了,无处可逃。

    接应的直升机冒险开了过来,达不到救援的条件,在林木上空徒劳地盘旋。

    那天还发生了很多事,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被人压在身下,爆炸声让他短暂失聪,耳鸣不绝,他透过葱郁的林木的枝叶缝隙里看见天空上火箭筒炸出来的蘑菇云,阳光明亮而刺眼。

    直升机在低空乱飞,血覆盖了满脸,有人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低声着:“对不起!”

    他们这些人,最听不得的就是对不起,谁对不起谁?不清的。对不起三个字的分量太重。

    再醒来是在军区医院,左耳半失聪,听力永久性受损,肝损伤,肺部感染,大大无数挫裂伤,还有胫骨粉碎性骨折,脑伤,脊椎断裂……

    林林总总听起来骇人,但对他们这些人来,都算伤,养了三个多月,基本全好了,除了左耳永久性受损,脑部损伤后遗症有待考证,其余痊愈。

    那之后,还出现了一些毛病,比如脑海里反复非正常的半强迫性场景重复,伴随心悸和窒息脱力感。非典型性的创伤应激障碍。

    ……

    陆胤川抽完一根烟,被程慈牵着手上了出租车,一路上歪头看着车窗外,看着繁华的街道,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程慈一直没敢吭声。

    到了家,程慈跟着他进了屋子。

    刚换完鞋,陆胤川已经把她抱了起来,程慈主动攀着他的肩膀去亲他。程慈骨子里是有些被动的,即便追他追得急切,那方面总是不太能放得开,都是他主动,她配合。

    于是这场景叫陆胤川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她在安抚他,一颗燥乱的心缓缓平静下来,也清醒了,只是那片刻的动容把内心那股无处抒发的阴郁化成了其他的情绪,眼神复杂地咬着她的下唇把她直接抵在了身后的墙上,欲念炸成一片,燎原似地烧魂燎魄,他手抠着皮带扣掀了扬在一旁的鞋柜上,吞着她的嘴唇撬开了她的齿缝。

    不想在这种场景下要她,有种胁迫的意味,只是又难以自抑,抱她去了床上,推下去,近乎虔诚地一寸一寸仔细亲着,自我折磨一样。

    末了,自嘲笑了笑,觉得自己有够混账的。估计也吓着她了。他倒在一旁,粗重喘息着,自我缓解。

    程慈心跳得像擂鼓,平躺在床上,衣服被推了上去,肚皮凉凉的,不太明白都到这一步了,怎么又停了。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起初还会怀疑,他是不是不想碰她,现在却大概能理解他在想什么。

    没开灯,屋子黑漆漆的,卧室门开着,玄关处的灯模糊地照过来,程慈只能看见他一点轮廓,他今天穿着休闲裤,皮带照旧怕硌着她抽了,这会儿腰身松松垮垮地坦着,他胳膊架在眼皮上压着,慢慢平复着情绪。

    想去卫生间解决一下,怕她多想,也不太想动。

    程慈慢慢靠了过来,声音在他耳边低磨着,因为紧张而咬着字,“我帮你吧!”

    陆胤川的胳膊从眼睛上挪了过去,浑身血液下涌,感受到她指尖一点冰凉。

    他歪着头,看见她模糊的一点儿轮廓,的一团,隔着厚重的晦暗,都能看出来几分拘谨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  每逢承诺必脸。

    脸疼……

    求轻拍,我偷了个懒,看在过节的份儿上,原谅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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