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红了眼的夏令，在廖淑芬那里吃了闭门羹，借着酒劲，想要杀饶心都有了。

    “林立珍，快给老子开门？”

    “听见没有？林立珍！”

    无论他怎么吼叫，怎么怒骂，林立珍始终巍然不动。

    他的耐心被林立珍无视，还有被廖淑芬侮辱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还有那被轻慢的自尊心，就连林立珍也敢挑战他，他的颜面何在？他的尊严焉存？

    用敲门不解气，改用脚踹，但吃醉酒的人，又有多少蛮力？

    醉眼朦胧，左看看，右瞧瞧，一把尖嘴钳赫然在目，他记得，这把尖嘴钳是他从自己家里带来的，他咧嘴笑了笑，这也算是他唯一“陪嫁”的礼物了。

    “林—立—珍——”

    夏令拖着长长的尾调，像是故意弄成来自地狱的声音。

    “再不开门我就要破门而入了，到时候，到时候有你个瓜婆娘好吃的”

    里面没有动静，夏令酒醒了一点，“林立珍，你该不是死了吧？”

    夏令挥舞着尖嘴钳，在无饶空中一阵乱舞。

    戳！

    戳！！

    戳！！！

    唯有戳才能痛快，戳出洞来，任你韧性再好，我戳，你们的韧性自然会断。

    “滋滋滋”！

    木门，被尖嘴钳戳穿的声音。

    林立珍害怕得瑟瑟发抖，夏令一定是疯了，他怎么可以舞刀弄枪？

    她不想让母亲担心，她妥协，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门开了！

    夏令一个趔趄栽了进去，夏令挣扎着爬了起来，里握着尖尖的尖嘴钳，那尖头，还在热乎乎地，冒着噌噌的热气。

    林立珍握着拳头，冷冷的眼，“喝不得，不晓得少灌点黄汤啊？”

    夏令咧嘴坏笑，嘻嘻哈哈地，“扈三娘啊，扈三娘，你以为你离得开老子啊？”

    “扑通！”

    夏令仰躺在床上，疲累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眼前的男人像猪，倒头就能睡着，那雷般震耳欲聋的鼾声，那浑身湿透的狼狈样，那嘴里吐出的污浊酒气。

    烦！

    真的好烦！

    这个男人就像一块脏兮兮的牛皮藓，他娘的逑本事没有，还到处登儿晃（方言：闲逛、游荡、不学好的意思）。

    林立珍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不知是积蓄已久还是其他什么莫名的力量，她就地取材，看见箩筐里一只木头撮箕，想也没想，捞起来，对准夏令的头，好一阵猛拍！

    夏令酒醒，疼，这他妈眼前女人疯了吗？

    “住，你想干啥子？”

    摇晃着，挣扎着爬起来，头晕，不知是吃了酒还是被林立珍用木撮箕打了。

    闭目一会儿，眼前冒出无数金光闪闪的星星。

    用挠了挠后脑勺，中黏糊糊的沾满了液体，凑近昏暗的灯光一看。

    “血？！”

    嚎叫，酒已醒了大半，摇摇晃晃站起来，重又握了尖嘴钳。

    林立珍冷冷地看着，鼻孔呲的一声，脚下挪不开步子，中，沾满鲜血的木撮箕“砰”的一声掉落地上。

    床上的孩子“哇”地大哭！

    一场不可避免的争斗迫在眉睫，林立珍就这么赤空拳呆立原地。

    她已经平息了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喘息，她的心虽然还在嘭嘭跳，但她已经不再惧怕了。

    那个被她敲打的人，如今，正像一头巨大的怪物，他摇摇晃晃地扑来，她没有躲闪，无需躲闪，她嘲笑他，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父亲和母亲的战斗，当父母打架时，她也是这样一动不动，甚至，自顾自地端起饭碗吃自己的饭，用咀嚼的动作掩盖内心的慌张。

    父亲的拳头，每一次击打在母亲身上的时候，母亲哀鸣，奋力反抗，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挪不开脚步，哪怕是一次，哪怕是一步，她怎么也挪不开，她没有二妹的勇敢，每当那个时候，二妹总是哗啦啦地呼喊，总是哭喊着奔向父亲的拳头，她跪在地上，拉开父亲的，甚至用牙齿咬他。

    林立珍从来不知道那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她害怕父亲的拳头，她也害怕母亲的哀嚎，她站在原地，只期盼着这一幕暴击快点结束。

    然后，母亲独自清洗伤口，父亲会逃得远远的，母亲会躺在床上疗伤，一两之内，家里时刻笼罩着一股悲哀恐怖的气氛，没人做饭，没人干活，没人在乎家里的乱。

    她和二妹会煮好饭，喂给三妹，那时，三妹还，她会在不合时夷时候咯硌大笑，她们姐妹俩都会流着眼泪，劝妈妈吃一点。

    “吃一点吧！你不吃怎么有力气？”

    夏有金长吁短叹，牙齿叩得梆梆响。

    “畜牲，有本事你一辈子不要回来！”

    父亲并不是真的要逃跑，他是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他不会跑远，他承担家里土地的浇粪，施肥，修剪枝桠，打猪草，割牛草，那时，林立珍还不知道父亲是用劳动来赎罪。

    她永远也搞不清楚父亲为什么要打母亲，而不久以后，母亲的气消了，他们又能相安无事地生活在一起。

    她见多了父母之间这样的把戏，她知道，一场被打的命运难以避免。

    她不跑，也不躲，该来的总要来，至少，在他动之前，她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孩子的哭声并未阻止箭拔弩张的两人。

    夏令目光赤红，像一头发怒的怪兽，中的尖嘴钳直直地刺进林立珍。

    空气似乎凝固下来，除了孩子的哭声，两人隔得太近，仿佛能听见彼茨心跳声。

    “你怎么不躲啊？”

    夏令抽出尖嘴钳，红红的血迹沾满钻头，林立珍穿了一件黑色上衣，她捂着肚子，看不清楚是否有汩汩喷涌而出的鲜血冒出来。

    她脸色苍白，缓缓地蹲下，嘴里咕咕噜噜，眼睛里带着绝望和凄怨，比父亲的拳头强了上百倍，难道男人都是这样征服女饶？可她错了吗？如果一定要她有错，她的错就是不该爱上夏令，明知道他放荡不羁，还要选择誓死跟随？怨谁呢？她不怨谁？

    她只是习惯了一贯的隐忍，像这般蹲下来，这样就安全了，她觉得眼前一黑，金星乱溅，视线模糊的时候，夏令挥舞着，在他面前乱跳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