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歌离开酒店之后不久，程廷葳又抽了几根烟，便回了实验室。

    程廷葳如同没事人一般，照常训练，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照常出任务，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宁则沂却清晰感觉到了程廷葳的不对劲。

    他和程廷葳相识超过二十年，程廷葳皱起眉头，他就能准确意会程廷葳是在吓人，还是真的生气了。

    程廷葳一切如常，落在宁则沂眼里却很不寻常。

    宁则沂开始仔细观察程廷葳，试图从程廷葳的一举一动里发现蛛丝马迹。

    任何事情只要花了心思，就能有所发现。

    例如程廷葳吃了两盘菜，没有吃一口饭，却没有发觉齁得慌。

    例如训练，训练时间结束，程廷葳都没有立即发现，还跑到外面巡查。

    例如他凌晨两点敲门，程廷葳还醒着，并且十分精神的送他去医务室，发现他根本没事，也没骂他娇气，还把他扶了回去。

    这些事大也不算大，完全可以用程廷葳突然间失常来解释，

    但是程廷葳从来不会出这种错。

    即便是和燕清歌的感情尚未稳定下来患得患失那段时间，程廷葳也没有如此频繁的失误。

    宁则沂没有戳破程廷葳的异常，很多事都是越越在意，他不拆穿，程廷葳更容易自我痊愈。

    和燕清歌分之后的第七天，程易潇到南城出差，顺道来看他。

    作为哥哥，无法为自己弟弟的幸福做出努力，程易潇一直觉得羞愧。

    程易潇到实验室接走程廷葳，去吃饭的路上，程廷葳突然间让程易潇改道，要去一个地方。

    比起宁则沂观察到的问题，知晓一切的程易潇更能清晰感觉到，程廷葳低落的情绪，以及他装作无事发生的努力。

    到了住宅区，程易潇停好车，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燕清歌在这里买了房子。”程廷葳回应的口吻很平淡，像是在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程易潇怔住，“燕清歌在这里？”

    程廷葳摇头，“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来了。”

    程易潇看着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程廷葳，抿了抿唇后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脚踩在地上已经下车的程廷葳回过头，淡淡道：“我突然间想起，她之前她开了门窗。以她的性子，大概走就走，没有再回来关门关窗。南城过几天会有暴风骤雨，里面的东西怀了，怪可惜的。”

    程易潇看着程廷葳，心里面难受的厉害。

    程易潇和程廷葳是兄弟，虽两人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但是对彼此的性情习惯都很了解。

    程廷葳哪里是那种会关心窗户有没有关好的人，程廷葳来这里，只是想燕清歌了而已。

    “行，你去吧。”

    程易潇不是没眼色的人，自然不会跟着程廷葳上楼，他坐在车里，看着程廷葳走进楼里，觉得心酸。

    程廷葳和燕清歌的感情，磨难太多，无法善终。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回过家，他在外面住着，见不到家里人，工作也忙，愧疚感慢慢散了不少。

    但是一见到程廷葳，那潜藏在心底的愧疚感排山倒海而来，将他淹没。

    程廷葳一个人上楼，用指纹解了锁。

    进入房间，程廷葳一眼就看见了燕清歌之前过来留下的东西。

    燕清歌来去匆匆，很少带什么东西，沙发上有一顶她在场买的帽子，银灰色，标签还没有拆掉。

    程廷葳走到沙发上，拿起这顶帽子，看了下大。

    燕清歌头脸，这顶帽子戴在她头上，很不合适。

    程廷葳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刚刚好。

    坐了一会儿，程廷葳起身，将门窗关好，扫视了一圈之后，没再动房间里的其他东西，离开了这里。

    程易潇以为要等一会儿，没想到程廷葳下来得很快。

    程廷葳上车，程易潇看向他，“不多待一会儿？”

    “不用。”程廷葳顿了顿，解释道，“只要我想来，随时都能来。”

    程易潇点了点头，准备开车的时候才注意到程廷葳里的帽子，“怎么拿了顶帽子出来？”

    程廷葳沉默了一会儿，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怕下雨。”

    程易潇没有拆穿。

    他弟弟心里下的雨，比天气预报里预警的大雨，还要大上千万倍。

    程易潇定了地方。

    人一到，菜就陆陆续续端上来。

    程易潇把燕清歌的情况了，程廷葳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你真的和燕清歌分了吗？”程易潇看得出来程廷葳放不下燕清歌，他不知道程廷葳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廷葳抬起头，看了程易潇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吃饭，“不是分，是她单方面甩了我。”

    程廷葳话的语气很平神色很淡，程易潇却感受到了程廷葳周遭的冷暗气息。

    程廷葳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和燕清歌分开，拿到了检测结果，第一反应是将检测结果藏起来，再造一份假的敷衍燕清歌。

    “既然知道燕清歌知道真相会和你分开，你为什么不直接毁了原报告。”

    听到程易潇的话，程廷葳身体颤动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程易潇，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微红，“哥，你知道我这几天有多后悔吗？天知道我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窍，竟然将那张检测报告藏在家里。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见那张报告撕碎了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将报告藏在家里，是清楚燕清歌有多厌恶他的家人，知道燕清歌绝不可能到他家，去他的房间，在他的柜子里，翻出他藏起来的dna检测报告原件。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发现这份报告。

    程廷葳盯着程易潇的眼睛，“哥，你妈妈发现那份报告，是意外吗？”

    绝大多数时候，做儿女的，并不愿意以恶意猜度长辈的行为。

    可程廷葳真的无法服自己，会有这样巧的事。

    程易潇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道：“无论妈做了什么，她的初衷都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