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也许……我应该嫁给他
我抬起头来看着洛伏苓,冷笑:
“分明是有人像条狗一样跟在别人后头,最后还被甩了。”
洛伏苓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这次她看见我,是不可能放过我的。
那我又何必畏畏缩缩,任由她欺负?
“贱人!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洛伏苓的声音又尖细了几分。
“洛伏波,如今你配吗?!”
完这句话,她竟是狠狠地啐了一口,透明的唾液黏糊糊地到我的面颊上。
黏稠的感觉,带着几分腥臭的气息。
好脏……
好恶心。
“贱人,贱人!”
洛伏苓咬着牙,抬腿狠狠地踹向我。
眼看着那鞋底向着我面前袭来,我咬紧牙关,下意识地狠狠抱住她的腿。
洛伏苓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被抓住,猛地又将腿往回抽,可惜如今的我没有力气,被她的力量带的,几乎要被拖出去。
可是。
好脏,好脏。
第一次有人敢将唾液啐到我的面颊上。
满脑子都是反胃之感,我紧紧地抱着她的腿,缩起头来护住,咬牙往花坛里滚去。
“啊——”
耳边似乎传来了洛伏苓的尖叫,以她特有的尖锐嗓音。
我愣了愣,可随后,草丛突然乱了起来。
“贱人!”
伴随着这一声断喝,一拳狠狠地击中了我的右眼,眼前当即一黑,疼痛直入头顶,头晕发昏……
我醒过来时,已是漆黑的夜。
身上一动就疼,我张开眼,挣扎着面颊朝向窗子那边。
我怕我的右眼瞎掉。
好在,如今,它已经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光。
我记得当时洛伏苓那一拳挥过来中了我的右眼,我想大抵是因为我的鼻梁和眉骨较高,才没让她正正伤及眼睛,没有变成一个独眼瞎。
自我拽她到草地里,她狠狠给我一拳,我二人便缠起来,又撕又扯,直到外面一声断喝,再然后,我被人狠狠地拖出了花丛。
另一边,洛伏苓被几个丫鬟心翼翼地扶着,还有几个嬷嬷围着她团团转,谄媚地一声声唤着‘郡主’。
身上很痛,右眼发黑,可是当我看见洛伏苓左脸上鲜血淋漓的一道印子,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那是我刚刚,故意下的手。
本就平庸的一张脸,又添了这深疤,我倒要看看,她还有没有脸去找她的‘君则’,信誓旦旦地求嫁。
这样是恶毒的吗?
也许是吧,但是我心安理得。
洛伏苓,她让我过的如丧家之犬。
我又岂能让她好过?
身上各处都酸疼酸疼的,右眼什么都看不见,我怕自己瞎掉,又疼又怕背后全是冷汗,可身后的人还在狠狠地拖拽我。
直到一个沉闷的脚步声响起来。
再然后,‘啪’‘啪’两声,后背绽开一般。
“一条疯狗。”皇叔的声音,在我身后冷冷响了起来。
‘啪!’后背又挨了一鞭子。
我咬着牙不吭声,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因为疼痛而颤抖。
为什么要颤抖,在他们面前颤抖,多么耻辱。
身边的侍从狠狠地拽着我的两条手臂,我瘫坐在地上,皇叔在我身后冷冷地警告着些什么。
可是头脑很晕很疼,我听不进去。
冷不丁他又一脚狠踹我后背,恰恰好让刚刚的疤痕又撕裂开来。
我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晃,可是手臂又被紧紧拽着,这一瞬间,胳膊像是要断开,而五脏六腑好像也都要反呕出来。
“父王,这个贱人她……”
“苓儿会不会没人肯要了……”
洛伏苓的声音从不远处幽幽传来。
踏在我后背上的脚一停,再然后,皇叔猛地收回腿去,紧接着‘啪’‘啪’‘啪’,数不尽的鞭子,狠狠地砸落在我的后背上。
“父王,她的脸,她的脸!”
“挖了她的眼睛……”
洛伏苓尖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鞭子依旧狠狠落下,直到我眼前一黑……
如今我所在的,应当还是沉晔宫。
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
浑身散架一般,可是我只能连滚带爬地下榻。
地面很凉,我就一点一点地挪过去。
总算摸到梳妆镜旁点上一星烛光,我看着梳妆镜里面的自己。
狼狈,衰败。
好在……这张脸还是完好的。
大抵是皇叔还想把我当成礼物送出去,所以舍不得这张脸。
如今的我,也确确实实只有这一张脸了,全全是一个靠皮囊苟活的阶下囚。
咬着牙又缩回榻上,眼皮架,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脑海里尽是白日的事……
在顾君则面前对我极尽恶言的洛伏苓,在被拒绝后的所作所为,还有皇叔的鞭子和蹬踹。
仿佛我是他们养的畜生。
这样的耻辱真的会有尽头吗?
洛伏苓那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
“你娶我,断断比娶洛伏波那个女人有用,她不过是笼子里等死的鸟,而我可以帮你……”
也许她得对。
我从到大都把楚长宫当成自己的避风港,以为躲在里面就会安全。出了事,我也一直痴傻地以为,在楚宫坚持到最后,不被皇叔利用,就能救父皇和母后。
孰不知,时过境迁。
现在这一顿毒下来,我的头脑反倒是清醒了不少。
这冷冰冰的宫室不会话,更不认主。
我被困在里面,接触不到外人,也没有亲信,真的就是囚笼之鸟。
皇叔需要人顶罪的时候,便将我端出来,不需要的时候,便将我软禁在宫里。
窝窝囊囊、忍辱负重,可不就是一只等死的鸟……
我兀自攥紧了拳头。
也许……
是时候离开这个我长大的地方了。
头脑里不知不觉略过一个影子——顾君则。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直接想到他。
因为我们曾经有过婚约?因为他的才干、能力?因为他的地位最合适?
因为……他是洛伏苓求而不得的人?
还是……
不清道不明。
但是这个想法并没有错,想要出去,嫁给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在沉晔宫足足闷了三个月。
皇叔下令禁了我的足,尽管这世上本没有王爷给公主禁足的道理,可是人们只是默认他的话语,殷勤地执行。
再被允许出沉晔宫,天已入秋。
皇叔前一天铁着脸跟我讲,顾公子平定乱民归来,有一场庆功宴,要我务必参加。
我点了点头,如今我既没有拒绝的实力,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庆功宴那天,我安安稳稳坐在席上,一抬眼便瞧见一个墨色的身影步伐缓缓走入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