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谁的计策
顾君则垂眼瞧我,忽而启唇笑道:“和母亲无关,微臣相信的是公主。”
话间这厮身子一侧又要凑过来。
我心下却起了坏主意,他凑到一半,我便抬手捏住他的半边脸颊。
于是顾君则不得不停下,只斜着身子张着眼睛瞧我。
“你接着,那位老人家的事?”
我心眼,想着之前的事难免有些不开心——当初老夫人一眼看破而后给我作证,这厮却站在一旁迷迷糊糊地只是看着。
顾君则被我捏着脸,勉强点了点头,却又道:“可这样子太难受了。”
他停了一停,声音软下不少:“青萝是母亲身边的人,如若是在府里,微臣自是会约束于她,只是当初是在西南院中,微臣若是当着母亲的面直接她的不是,未免有些不妥。”
“所以微臣只能等着母亲先发话,想着如果母亲看走了眼,冤枉了公主,便同母亲讲,由她来交给青萝规矩。”
“好在母亲心思清明,一眼看破要害,办事也利落得紧,因此微臣便没多讲。”
我垂眼对上这厮透亮的一对凤眼,倒是当真不像编出谎话唬我的,倒也信了他,手上的力道也减了,放开这厮的面颊。
顾君则总算重获自由,正了身子又凑过来。
如今春日将至天气却还是寒凉,这暖和和的一大团的接近,我没有理由拒绝,加上他结实却又不冷硬,靠着颇有几分舒坦,我身子一歪索性靠在他怀里,一抬眼,隐隐能瞧见他方才被我捏红的半张面颊。
“当初父王在南边识得了母亲,留了一阵子便有了我,父王忙于战事,几年之后方才又回来瞧母亲。”
“那时我也已有几岁大了,母亲便教着我让我唤父亲。其实当时父王和母亲早已私定终身,奈何身份悬殊,尤其是母亲的身份,他二人始终无法成婚,母亲素来不爱争抢,这件事上更不想让父王为难,便不多,父王当时无法给她大婚的承诺,一时也不多言。”
“但是难免有旁的人多想。”
我愣了一愣,皱眉看向他:“这有什么好多想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顾君则摇首道:“自然有,倒也不是别的人,便是许多年前父王配给母亲的几个侍女,许是瞧着这些年过去婚事还没有动静,她们心里也有了算盘,大抵是想着,就算当不成正室,能当个侧室也是极好,总归要比一个侍婢身份好些。”
我皱眉,思量一二,问道:“那半边疤的婆婆,就是其中之一吗?难不成,她就是因为争抢才……”
顾君则叹口气:“也是,也不是。”
“我听母亲讲起过,这位疤面婆婆,当年同一个赵姓侍女是同乡,颇为熟识,一来二去更是熟稔,当时父王回到南方见母亲,疤面婆婆瞧着父王这么多年依旧念着母亲,感觉父王专心,心生爱慕之意,渐渐地,便把这倾慕的心思同赵姓侍女讲明了。”
“偏偏那赵姓侍女心里着算盘,想借着父王飞上枝头变凤凰,听着疤面婆婆的话,并不觉得这是单纯的仰慕,反倒以为是和她有相同的心思,可是且不她觊觎的正妻之位只有一个,就算是当侧室,两位也是很难,于是一来二去便也算计上了疤面婆婆。”
我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按你之前的法……这还要和大堂上联系起来,那赵姓侍女莫不是失了心神,难不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伤人?”
若是如此,当真是损人不利己,这人简直是痴傻。
顾君则摇头:“她自然不会这么做。”
“当初那次晚宴其实我也在,只是年纪尚,记不分明,还是后来长大了,我问起疤面婆婆的事情,母亲同我讲的。”
“是那赵姓女子的算盘原本格外圆满,想着一石二鸟,想毁了疤面婆婆的容貌,然后嫁祸给母亲。”
“那热汤是结结实实地泼下去了,当即面颊上便烫出了泡,人们手忙脚乱之余,疤面婆婆心如死灰,却是意外地冷静。”
“她看出来了赵姓女子的奸计,知道害她的人并不是母亲,而是自己的同乡,于是伤痛之余一口咬定是赵姓女子所为。”
“父王本就相信母亲,加上他也不是痴傻之人,看得分明,自也不信那赵姓侍女的狡辩,直接将其逐去下人房,据不过几年,那女子便郁郁染病而亡。”
“而母亲念及疤面婆婆关键时候尚且清醒,并不对她加以冤枉,这些年都善待着疤面婆婆,疤面婆婆的容貌已无法嫁人,甚至无法见人,母亲便把她留在身边,年轻时尚且让她做些简单的事情,等年纪大了,便允她安度晚年。”
顾君则缓缓讲述着。
我自也全全听着,只是心下倏地起了一层疑惑之意——
这个故事是这样,但是……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是不好,但是,我无法自控地去想。
难道当初那一切,真实是赵姓女子的阴谋,想要伤害疤面婆婆,然后嫁祸给婆母吗?
还是……
是婆母早就发现这两个丫头动机不纯,想要一石二鸟?也许……也许老夫人才是始作俑者,也是最终的胜利者?
我想着顾君则的陈述,想着当初那个老婆婆嘶哑沧桑的声音,还有她那一句低沉无奈的‘冒昧了’。
可惜,如今只怕没人能告诉我答案。
老摄政王不在了,顾君则只是听着老夫人的叙述,更何况,女子的心思和算计,我本也不指望这些男人能瞧明白。
而老夫人,当初的是是非非,胜负输赢,她定也不会同我讲,就像母亲也从未告诉我,她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皇后之位的。
我沉下一口气。
——也对,即便真的是老夫人的算计,也不上是错的。
因为,老摄政王,原本就应当是她的夫婿,世人总是有一种假悲悯,以为惨的人便没有错,便可以被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