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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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回到都城的时候,冬天已然将尽。

    入了顾府我那一隅院落,一切如旧,熟悉得紧。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没有灰尘,一切妥帖,霜桥已然几步迎出来向我行礼。

    此番回来,入了院子倒还没看见什么碍眼的,我笑着扶起她来,一面走一面向她询问近况。

    霜桥道:“都城事情多得很,想来公主也听闻一二,以后有闲定会同公主细讲,至于府中,一切都好,安稳得紧,除了兔子冬天又瘦了些,蔫耷耷的。”

    我举步走到兔笼旁,把手伸进去摸了摸这只家伙。

    许久不见它,很明显地能感觉到它的的确确是瘦了。

    我幽幽叹口气。

    我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兔子的肥瘦,就像是我和顾君则的关系一样。

    我同他一起去秋狩的时候,带回来这只家伙,他待我好的时候,这兔子肥硕得紧,而后种种变故,这兔子也恰恰好瘦了下来。

    而如今兔子又瘦了……

    我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霜桥在一旁忙道:“许是天气冷,公主莫急,婢子定会好生照料它的。”

    我摇了摇头:“此前的冬天不也是这般温度,怎的它当初便好好的?明明也没到年老之时,该怎样便怎样吧,顺其自然。”

    有的事情真的强求不来。

    顾君则今日接了我,之后便又没了踪影,我睡前从窗子处往对面的窗子望了一眼,依旧是漆黑一片。

    他还没回来。

    也许我该高兴?至少他不会和刘青萝共度良宵。

    霜桥在一旁收拾妥当了东西,向我低声道:“公主,可需要婢子仔细这些天都城之事?”

    我点了点头。

    虽然我知道,她所了解的,很可能没有我了解的仔细,很可能更没有以后徐文起要和我讲的时候的清楚。

    但是,也许除了宫里之事,也许她对于市井种种更为通透,也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提前听她,以后见徐文起之前,我也能有更多的准备。

    霜桥便将东西放到一旁,细细讲了起来。

    对于宫中,明王妃、柳依依的那些事情,霜桥并没有出什么新的东西,倒是她又提了一点。

    她有些惊诧道:“自明王妃死去的那一天起,柳家便被封了,严实得紧,门外尽是官兵,到现在都没解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前传言他家谋害明王妃,或者,现在坊间有法,人们,大概皇帝怀疑,明王妃的死也是柳家的报复。”

    我皱起眉头。

    ‘明王妃的死是柳家的报复’,我知道是绝对不可能的。

    很有可能是个幌子,以柳家为替罪羊,免得让世人怀疑是皇叔蓄意逼死结发妻子。

    可是,这也不通……

    按理来,柳相算是老臣,手中权柄不少,也一直支持皇叔登基,而这无疑是皇叔需要的,并且,柳依依虽然死去,但她腹中的孩子的的确确是皇叔的,皇叔不念着功劳,也该念苦劳,不念苦劳,也该往长远看,无论如何也不该轻易禁封柳府。

    除非……他们有别的过错?

    我皱起眉头。

    霜桥笑了笑:“公主,婢子知道的就这些了。”

    “婢子短见,也懒得管什么天下苍生安不安稳,婢子只是看着皇帝的天下这般乱,便开心得紧。”

    “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才登基这些时日便闹出这么多事情,日后还不知会如何……”

    “但愿恶人终有恶报。”

    她咬牙切齿地着,末了狠狠呼出一口气,抬起眼来,眼睛上已然有一层雾水。

    我展开眉睫,拍了拍她的肩头:“放心,等一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霜桥点了头,咬牙道:“这明王欺人太甚,当初他不仁不义,设计陛下和娘娘,又害了公主,之后又……”

    她道这里,话语停下,只狠狠沉了口气,抽了抽鼻子,有些促狭:“婢子多言了。”

    “婢子伺候公主歇息吧。”

    着,她手脚又利索起来,麻利地给我收拾好了床榻和屋子,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我看着合上的门叹了口气。

    我何尝不知道霜桥为何不下去。

    她和碧雪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关于当初碧雪给我下毒之后自尽之事,定然是耿耿于怀,这也给她对皇叔的恨添了一层。

    但是因为碧雪的这种恨,她自然不能同我讲。

    我掖了掖被子,又叹了口气。

    当初那事情,其实我不怪碧雪。

    怪皇叔,怪他不给我留半分后路,怪他赶尽杀绝,折磨人心,其实也怪我自己,怪我自己无能,连最最身边的、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正闭上眼算睡下,闻信的传音却在耳畔响起。

    “公主收拾收拾起来吧。”

    “老先生有事情要交代。”

    我只觉得浑身上下要散架一般,但是师父的事情,如何能不去?

    我咬咬牙,应了一声,当即起身收拾。

    半晌闻信敲了敲窗,我便趁着没人,拖着一副身子同他一路向西,去寻师父。

    到达师父的居所,天色已然是一片漆黑。

    我只觉得两只眼皮都在架,困乏得紧,闻信在一旁瞧了我一眼,低哼:“公主到底是娇生惯养,这种夜里做事,其实是常有的。”

    我没什么力气反驳他,何况他得好像也没错。

    师父坐在屋里的桌边喝茶。

    见我进去,他一摆手,示意我和闻信坐在一侧的两个椅子上。

    “这些天都城之事,公主可有耳闻?”

    我转眼看了下闻信。

    但愿他没有把我的事情告诉师父。

    闻信瞪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嫌我不信他。

    于是松下一口气,颔首道:“霜桥和我讲了,知晓一二。”

    师父点了头,也没多,只道:“那公主可知道柳府被封一事?”

    我愣了一下,颔首道:“知道有这件事,但是不知道原因。”

    师父道:“此番叫你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柳府被禁封,是当了别人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