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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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良见善闻如此护着明怡,自然不好再伸,只是转过头来,言语间变得有些怪里怪气的。

    “我善闻师弟啊。”

    “是,师兄。”善闻双合十道。

    “你你,看模样也是个知道礼节的,不过可别怪师兄我没提醒过你,在这寺庙当中,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正刚师叔那般定力的。”

    善闻有些听不明白,看着善良,眼中透着疑惑。

    “为何师兄起正刚师叔来?”

    “嘿,不明白?那在咱们寺院之中,曾经有一位正修师叔,你可听过?”

    善闻摇了摇头,可一旁的明怡却眼带不善之色。

    这神色被善良捕捉到了,他便立刻笑了出来:“你啊,还不如你这弟子耳目伶俐,这寺院中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你是怎么做的和尚。”

    “我师父是终日参禅修道,一心不乱,哪像你,整天坑蒙拐骗。”

    善闻正要训斥,却被善良给阻止了。

    “这么,师侄你也听过那位正修师叔的事?”

    “听过,那又如何?”

    “我啊,平时也没别的什么爱好,修炼之余,就是喜欢收集一些奇闻趣事,就比如这位正修师叔吧,仗着自己面貌俊秀,不好好修炼佛法,反倒想去弄那种事”

    “什么事?”善闻皱了皱眉道。

    善良拉过他,声道:“还能什么事,你这寺院里又不见个女子,师兄弟们整日混迹在一起,难免生出些那种奇妙的情愫对吧。”

    “你的意思是,正修师叔他是断”

    “诶,没错,就是那个,只可惜啊,他竟把目标放在了一向刚正不阿的正刚师叔身上,你,他后来被逐出寺门,又岂是可惜的?”

    善闻脸色铁青着点点头:“岂止是可惜,这种事,有悖伦常,实在是天理难容”

    “所以嘛,是兄弟之间,不能走得太近,这师徒之间就更不行了,尤其还是睡在身边的这种,师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想知道!你也不要在这打哑谜,我跟我师父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你要是想诬陷我们,尽管去戒律院告密啊!”

    明怡听了这话,立即冲了过来,誓要与善良一决高下的模样。

    善闻见此赶忙将她拦住,且不要是为了这不着边际的几句话打起来值不值得,就自己这徒儿筑基后期的修为,想要跟渡劫初期的善良对垒,只有吃亏的份儿!

    “师父!他太过分了!”

    “我”善闻何尝不知道善良这话有些过头,可毕竟这是在本源寺中,明怡身为辈,是绝对不能以下犯上的。

    “罢了,我只是把话到这里,你们怎么想,日后怎么做,都与我无关。”完,善良咧开嘴笑了笑,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树林之中,只剩下了明怡和善闻两人。

    “你为什么不让他住口,你明明知道我是”

    “你是什么?”善闻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我倒是觉得善良师兄的不错,尽管话粗了些,可道理就是那样一个道理,你我是师徒,我是师父,你是徒弟,师徒之礼不可僭越,师徒之情同样不可僭越。”

    “哼,那是最好,我才懒得理你。”

    两人沉默了片刻。

    “明怡。”

    “罢,师父。”

    “我明天就要出门了,你在寺里,要照顾好自己,万不可与人争执。”

    “得就像你回不来了一样。”

    “与魔道之人交,如果有个万一”

    “不许!”

    “什么?”

    望着明怡那双透亮的眼睛,善闻一时间竟有些胆怯,就像是正在向自己的师长承认错误一样。

    “我不许你有万一。”

    两人一直到结束自习的时候,都没有多一句话。

    如今一样是冬天,寺院人迹罕至处,时常能看见一抹寒梅的影子,萧然独立。

    明怡走着走着,竟发觉自己并没有继续随大流,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梅香之下,感受着自己与梅花的分别。

    或许本没有什么分别,人是活的,花也是活的。

    在境界之中盘桓得太久,便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既不知自己是否在境界之中,也不知究竟什么能够超脱于境界之外。

    这便是人。

    花呢?

    一如这梅花:春夏秋日不见开,冬雪时晴香意来,岂曰久居樊笼里,敢把红袖悟作白?

    红花,便是红花,即便凋零谢落,深埋泥土之中,那也是红花,没有些指鹿为马的本事,倒还真不能把它成是白雪。

    可我不时常活在这非鹿非马的世间么?

    “明怡师侄。”

    一声令人不快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明怡从原本怅然的心绪中遁了出来,修心之法,末道万象功之中也有诀窍。

    “什么事?”见来人是善良,明怡的眼光颇有不善。

    “没什么,就是关于明天出门的事,你也知道,这善闻师弟啊,不通俗世俗务,出了门,还得我照顾他才行。”

    “你这是什么意思?”

    “诶,听你这口气倒有些咄咄逼人了,师伯我能是什么意思呢?无非是入寺许久,却少见师侄这般男扮女装的,想在临走前开开眼界罢了。”

    果真如此!

    这些年里,善良从不少与善闻、明怡师徒二人打交道,只是每次都浅尝辄止,明怡既为女儿家,心思细腻,便时常注意善良的言辞举止。

    她发觉,这善良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往往与其他同门看自己的眼神不同,而他本人在看向其他同门的时候,也并非是这种眼神。

    阿布时常对明怡,这世间之道在于阴阳,阴阳调和而万物生,阴阳不调而万物灭,因此对于男女之事,尽管她所理解的只是在“道”的范围内,但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直到今日、此刻,她才算是确定了,这个善良只怕是从很早以前便已经知道了自己女子身份的事实。

    可她明怡,从便不是那种可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如今善良獠牙都露了出来,自然有他奸滑的打算,若是任由他摆布,倒还是明怡转了性子。

    两人身高近似,只见明怡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威胁道:“我不管你心里有多么肮脏的打算,但在我这都没有用,如果这次出门,你敢对我师父做什么,我定要你好看!”

    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善良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抚摸着身旁的梅树。

    咔嚓!

    一只开得最盛的梅花被他折下,放在鼻嗅间,尽情吸吮着当中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