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人不能太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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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惊疑:“这怎么可能?你父亲最爱喝碧螺春。以前每次一来我这, 总是要喝好几杯,哪有你的, 起什么红疹?”

    “泠泠这么,那我倒是想起来了,”纪王妃笑着道, “有一回驸马爷来王府,丫鬟不知这个,便泡了碧螺春,谁曾想驸马爷一看见那茶, 立马连连摆手, 喝不得,喝不得。我此前当他是喝不惯,原来是这个原因。”

    赵泠叹气:“原来如此, 我父亲一向孝顺, 明知自己喝不得碧螺春, 可为了让祖母高兴,每次都来祖母这里喝几杯。我娘每次见我爹一身红疹,都十分心疼,现如今想来,我母亲出于孝道, 这才没把事情出来。长辈赐, 不可辞,辞不敬。”

    场上众人窃窃私语起来,老夫人脸色难看, 可她到底年纪大,见惯了深府大院里的手段,远比王氏要沉得住气。听闻此话,又抹了把眼泪,“竟是这样,都怪我了,我原是以为他喜欢,所以每次都刻意让丫鬟备着,吾儿好生命苦,年纪轻轻就去了,膝下也没个儿子传宗接代,偌大的家财也没人继承。幸好大郎膝下有个儿子,日后也不怕断了赵家的香火。”

    赵泠心里冷笑不已,事到如今了,老夫人竟然还敢把这主意到她的头上来。她嫌银子多,就是丢进大江大河里,也不给武陵侯府这些没人性的东西挥霍。

    果不其然,老夫人话风一转,又望着赵泠道:“前一阵子发生的事,你堂兄定然是受了冤枉的,自家兄妹,哪有什么隔夜仇?更何况你人好好的,待回头你见到他了。可不许不理会,他到底是你兄长。”

    赵谨言派人过来刺杀她的事情,暂且不论真假,他本身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同谢明仪相斗,算得上是狗咬狗。咬不过别人,棋差一招,怪得了谁?

    事到如今,老夫人竟还敢觍着脸这种话,可不就是把脏东西往她嘴里塞,恶心她不,还捂住她的嘴,让她落牙齿混血吞。

    赵泠便道:“那次我吓坏了,回府后就病倒了。事情也是经过大理寺亲审,由皇上亲自过目的。我不知其中详情,可想来皇恩浩荡,赏也是恩,罚也是恩,为人臣子,怎可怀疑圣命?”

    意思就是,她不知道,一切都是皇上的决断,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闹上金銮殿去。

    老夫人枯树般的脸皮抖了抖,混浊的眸子透出几分精明,稍往后一仰,几个丫鬟立马将她扶住,“看来是我年纪大了,身子骨孱弱,一把老骨头了,也听不懂这些了。”

    赵泠见好就收,否则老夫人在人前玩一手苦|肉计,跪下来抱着她的腿哭求,那才是人尽皆知的丑闻,怕是无可收场了。于是顺坡就下,“祖母可要当心身子才是,家宅不宁,乃是辈们的过失,祖母不必为此不安。”

    顺带再压赵谨言一把,她倒是要看看,在场这么多官家女眷,有谁想不开了,会把自家的姑娘往赵谨言的虎口里送。

    “泠泠还是一如既往地能会道,”老夫人脸色更难看,皮笑肉不笑道:“不愧是赵家的女儿,有我当年的几分风采。今个是我六十大寿,怎的,大姐还没过来?”

    一旁的丫鬟回道:“大姐一早就出府给老夫人亲自去取寿礼了,现在还没回来。”

    “玉致一向最有孝心,也不知要送什么样的礼,竟还要亲自出府去拿。”老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些,“派人再去看看,大姐一回来,立马让她过来一趟,泠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堂姐妹总得几句话才是。”

    赵泠端了一盘点心给阿瑶吃,闻言,暗暗嗤笑一声。横竖她能会道,即便是十个赵玉致过来,她也是不怕的。

    阿瑶被赵泠养叼了嘴,寻常的点心根本就不吃,武陵侯府的点心精美有余,可口感不行,她便不太高兴,一直嘟嘴闹情绪。

    要不是赵泠还在这里,早就离开了。

    没过片刻,屋外便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丫鬟挑开珠帘,笑着了一句:“老夫人,大姐回来了。”

    赵玉致姗姗来迟,穿着一身嫩黄色的裙子,上面撒满了碎花,外头还披着一条玫红色的丝带,发间的珠钗也不同寻常,竟是展翅的蝴蝶,羽翼轻薄,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走动间仿佛颤着翅膀。

    她原本就同赵泠有几分相像,自然是很美的,尤其又穿得这般娇艳,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祖母恕罪,我来迟了。”

    “好孩子,快些起来,”老夫人满脸慈爱地唤她起来,和蔼可亲道:“听丫鬟,你出府去了。”

    赵玉致刻意不去看赵泠,闻言点头应道,声音仿佛黄鹂鸟一般清脆:“回祖母的话,今个是祖母大寿,我早些时候在间铺子订了一件贺礼,因怕下人们笨手笨脚,遂只好亲自去取。”

    着,她抬眼示意丫鬟们将贺礼捧了上来,众人面露奇色,纷纷抬眼去看,只见披着红绸的托盘上,赫然立着一座玉石精雕细琢而成的观音像。光是看质地,便知此物价值连城。

    “我知祖母一向诚心礼佛,遂千挑万选出这座观音菩萨的玉像,祝愿祖母长命百岁。”

    老夫人面露贪婪,似乎从未想过赵玉致能拿得出这么贵重的东西,立马将她拉了过去,抱在怀里唤了一通心肝宝贝。

    既然赵玉致送了礼,其余人也都把目光转向了赵泠。京城谁人不知长公主府富庶,就想看看她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赵泠倒是显得慢条斯理,她抬眸瞥了那观音菩萨,忽道:“敢问堂姐这樽观音像,是从哪家铺子订的,竟然这般熟悉。”

    “你看银票还熟悉,天底下的银票全是你的么?”赵玉致面露不愉,“祖母过寿,当晚辈的自然要孝敬才是,泠泠若是没准备什么贺礼,那也无妨,堂姐替你送上一份便是。”

    着,又对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立马将一副珊瑚礁捧了上来,众人各个面露惊色,发出一阵惊羡声。

    这座珊瑚礁竟远比玉观音还要名贵!

    “堂姐得是,可怎么好让堂姐替我尽孝道。”赵泠起身,上前摸了一把珊瑚礁。

    赵玉致道:“你仔细着些,这东西来之不易,异常名贵,若是碰坏了,世间难寻第二个。”

    老夫人一听,立马便斥道:“泠泠回来,你笨手笨脚地,可别把东西弄坏了!”

    “弄不坏,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上等珊瑚礁,”赵泠随手摸了一把,立马便知真假,“上等珊瑚礁并非如此。”

    赵玉致怒道:“你话可要讲真凭实据,众目睽睽之下,你是想我拿了赝品唬弄老夫人?”

    “我并非此意,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赵泠解释道:“是这样的,长公主府名下也有几间铺子,里面就有这么一座珊瑚礁,只不过就是个次品,当年太后娘娘偶然得了两座,原以为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没想到有一座略次。后来都送了我母亲。”

    顿了顿,她又笑道:“但我母亲不喜欢次品,就将其中一座放在古玩店中当镇店之宝。这事太后也是知道的,并未怪罪。眼下这一座,如若不是从长公主府里取的,那想必就是从我的铺子里取的了。”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因不知这事情原委,所以不敢妄加揣测,赵玉致脸色一红,更怒:“郡主话好没道理,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我偷了你的?”

    “我何时也没个偷字,在场众人皆可作证,”赵泠话风一转,“不过堂姐若是想自证清白,不如把这珊瑚礁翻过来,给大家一看便知。”

    “你又要做什么?”

    赵泠笑道:“可不巧了,我幼时贪玩,曾经把次品珊瑚礁翻过来,还在上面刺了字,时间长了,我也不记得刺了什么,左不过就是我的名字罢。”

    赵玉致攥紧拳头,双眼紧紧盯着她,不知她到底是在故弄玄乎,哗众取宠,还是真有其事,一时颇为迟疑。

    “当然,如果堂姐不愿意,那便算我误会了,偷字太重了,堂姐若是喜欢,我送你便是了。”赵泠轻飘飘地又补了一句,成功引得众人议论声四起,仿佛赵玉致不当场自证清白,那便是偷。

    赵玉致左右为难,脸色也难看下来,不光是她,就连老夫人也跟着面上无光,许久之后,她才攥紧拳头,微笑着:“许是泠泠记错了也未可知,既然你不让我代替你送,那不知泠泠的寿礼是……”

    话音未落,就见原本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阿瑶,忽将珊瑚礁翻了过来,这珊瑚礁很是沉重,由两个丫鬟一起抱着才能捧住,可阿瑶力气大,仅仅用一只手就轻松地把它翻了过来。

    众人纷纷探过头去看,人群中很快就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赵玉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无比,萧瑜探着脑袋瞧了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泠泠,你这个字写得不怎么样。”

    赵泠点头应道:“是啊,我儿时写字确实不好看。”

    完,她又把目光投向了赵玉致,见她如此,心里也并不觉得痛快,反而暗暗叹了口气。

    自家堂兄妹,她也不想搞得这么难看,尤其还是在外人面前。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武陵侯府没落了,其实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

    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她还是懂的。若不如此,恐怕今日下不来台的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