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我本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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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泠, 你全部都想起来了?”

    “还没有,但我知道连你也在骗我!”赵泠往后退了一步。

    萧子安惊恐万分, 上前一步按住她的双肩,厉声道:“泠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从来都没想过骗你!”

    “放开我!”赵泠抬手推开萧子安,上前蹲下,一探谢明仪的鼻息,见还有气, 赶紧同阿瑶道:“快过来帮忙!他还有气, 不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阿瑶赶紧过来帮忙,萧瑜愣了愣,见两人架着谢明仪回府, 赶紧头一转, 出去寻大夫去了。

    赵泠同阿瑶将人安置在床上, 又吩咐下人端盆热水来,院里院外人影憧憧,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了出来,阿瑶替谢明仪输送真气,暂且先点了他的穴道止血, 可插在他胸膛的断剑迟迟未能取出, 大量的鲜血汩汩往外冒。

    “郡主,首辅大人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这断剑离他的心脉只差分毫, 若是贸然拔|出来,可能会直接伤到心肺,一旦如此,即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回他啊!”

    赵泠沉声道:“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把他救回来!”

    “可是……可是微臣实在不敢啊,万一出了什么事,微臣可担当不起。”太医颤着声道,不停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出了任何事,都由我担着,何须多言,你只管死马当活马医便是!”赵泠倒也果断,虽不通医术,但也知这断剑在身体里待得越久,谢明仪活下来的几率就越低。

    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阿瑶,见她呆愣愣地站在床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谢明仪,满脸不解。

    谢明仪可是阿瑶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若是让他这么死在萧子安手里,日后让阿瑶如何自处?

    他即便有千般不是,可到底是阿瑶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赵泠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送命。

    太医擦了把冷汗,还没碰到谢明仪半分衣角,就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大胆,你要对本官做什么?”

    “大……大人,郡主,让下官先将您体内的断剑拔|出来啊,不关下官的事情!都是元嘉郡主吩咐的!”太医吓得脸色一白,赶紧望着赵泠求救。

    谢明仪抬眸,将目光落在赵泠身上,见她脸上染了血,发间的珠钗也歪了,有心想给她把珠钗扶正,可又无能为力。

    他气息奄奄,攥住太医的手终究是落了下来,“郡主这么希望我死,何必让人救我?”

    “你若死了,阿瑶会恨我的。”赵泠抿唇,望了一眼阿瑶,又接着道:“我不愿稀里糊涂地活着,任何事都想弄得一清二楚,你我之前的过往,到底怎样,我现在想知道了。”

    此话一出,谢明仪猛然抬眸,似乎在一瞬间,神色立马振作起来,眸色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郡主此话当真?莫不是在开玩笑?”

    “我话一向言出必践,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赵泠点头应他,想先稳定谢明仪的心绪再,否则就他这副神色,恐怕断剑拔|出的一瞬间,就要一命呜呼了,“只要你活下来,我就给你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

    谢明仪眸色一亮,登时比太医给他吊命强灌的参汤还管用,侧首同太医道:“你有几层把握?”

    “回……回大人,三……三……”

    “三成?”

    “不不不,四成,四成!”太医吓得更狠,赶紧举起了四根手指。

    谢明仪沉默片刻,似乎在考究太医话里的真实性。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道:“我从来都不喜欢,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里。”

    “你想做什么?你可不要胡来!”赵泠上前一步,脸上划过一丝惊恐,“你想想阿瑶,想想你们谢家!你千万不能死在长公主府!”

    她的是不能死在长公主府,也就是,他可以死在别处?

    谢明仪心窝凉了一半,抬手攥住胸前的断剑,忽然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拔|了出来,随之而来便是鲜血飞溅,赵泠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只听哐当一声,满是鲜血的断剑便重重砸落在地,他手一垂,点了身上两处重要的穴道,之后便像是被人抽干了浑身的力气,脸上的血色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太医忙去取止血的纱布,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忙不迭地道:“参汤,快,参汤!”

    阿瑶把参汤递了过去,太医大叫:“快,快,喂他喝下!快啊!”

    阿瑶赶紧凑过去给谢明仪喂参汤,可他早就神志不清,根本灌不进去,一碗参汤几乎都淋在了被子上。

    太医咆哮道:“快,喂他喝下去!再慢一点,命都吊不住了!”

    “阿瑶,还是我来吧!”赵泠从她手里接了剩下的半碗,坐至床边,一手托着谢明仪的头,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谢明仪,我只一次,快张开嘴,把参汤喝了。”

    太医道:“首辅大人都快昏过去了,怎么张嘴?强灌进去啊,快点!”

    谁料,谢明仪竟把嘴张开了,口里的鲜血顺着下巴流到赵泠手上,她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惊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谢明仪却在同一时刻察觉出来,低声道:“你别怕,我不会死的,这一剑要不了我的命。”

    赵泠不语,沉默着将参汤往他口中灌,谢明仪被呛得咳嗽不止,太医用厚厚的纱布按住了伤口,忙又道:“郡主,郡主!这样是不行的,慢慢喂下,这一咳嗽,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涌了出来。再慢一点,大人浑身的血都快流干了!”

    赵泠这才放慢了动作,待将参汤喂完,太医已经将伤口包扎好了,上面隐隐可见血色,她起身欲走,身后立马伸过来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

    太医处理完了谢明仪的伤,忙不迭地提着药箱跑了出去,阿瑶一脸懵懂,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也抬腿出了房门。

    “留你下来,已经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风险了,你当着太医的面,如此这般,可是想害我名声尽毁?”

    谢明仪脸色苍白,淡淡笑道:“我何时也没想过害你。”他将赵泠拉至床边,攥着她的衣袖,“郡主方才同我的,可是真的?没有骗我?”

    “什么话?”赵泠装傻充愣,嫌弃地将手腕抽了回来,“九王误伤了你,我救你一命,虽不两清,但也算是个救命大恩。你读过这么多年的书,恩怨分明四个大字,你肯定明白。”

    谢明仪收拢着五指,点头应道:“自然,郡主的救命之恩,我定然铭记于心,此恩必报。至于萧子安……”

    他眸色一戾,一把攥住床杆,运气一震,木屑便四处飞溅。

    “我不会放过他的!”

    “他的母亲齐贵妃和你的母亲谢夫人,同是宁国公府的女儿,你和萧子安本就是表兄弟,到底想自相残杀到什么时候?”

    “我的母亲,只不过是宁国公府的养女而已,”谢明仪语气淡然,可神色不出来的凄然,“我只知我母亲当初在宁国公府,如何被萧子安的母亲当个婢女使唤。后来皇上赐婚,原是下旨将宁国公府的女儿,指给我父亲。可齐贵妃不愿,公然逃婚,还在大婚当日,将我母亲强塞进了花轿。自己却一朝成了皇上身边的宠妃。”

    顿了顿,他望着赵泠:“萧子安的母亲,对我母亲尚且如此,郡主以为我同萧子安之间的关系,又能好到哪里去?那些貌合神离的亲情,薄如窗户纸,一捅就破了。即便我年少轻纵,不知深浅,可也知何为礼义廉耻。若要我向他们低头,简直痴心妄想!”

    赵泠不知这些往事,沉默了片刻,才道了句:“抱歉。”

    “你不必同我抱歉,我辜负你更多些。”谢明仪似乎伤口疼得厉害,看起来很烦躁,可仍旧好生好气地同赵泠话,“七年前,我父亲骤息之间锒铛入狱,刑部大刑每日都轮番往他身上招呼,往往都是白天把我父亲腿骨断,晚上接上,白天再断!”

    他起这些往事,神色极平静,仿佛已经无关痛痒了,“郡主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父亲曾经受过怎样的痛苦。我虽知,造成那番局面并非一人之力便可完成,其中不乏有各方势力促成,甚至是当今的万岁爷在背后操纵,可我只能从中挑选几个人怨恨!”

    赵泠道:“所以,你把矛头指向了我父亲,还有长公主府和武陵侯府,因为当初我父亲是首揭,你恨他,无可厚非。”

    “是,我恨他!我恨死他了!可你偏偏是他的女儿!”谢明仪语气陡然激烈起来,猛烈咳嗽几声,“赵元嘉,纵然今生今世,你我都无法长相厮守,那我就等你一辈子,我不成亲,不娶妻不纳妾,不同任何女子肌肤相亲!我等不到你今世,我也要等到你的来生!”

    赵泠却道:“今世都无缘,何谈下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