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来的天气都阴雨绵绵的，M市也进入了有史以来最冷的冬天, 应婕已经不在意形象, 套着厚厚的羽绒服, 针线帽才步履艰难的出了门。

    公交车上已经没有座位，车厢里站满了人, 应婕站在靠窗的位置旁, 有个胖大姐兴许是觉得车上太闷, 把窗户开了一个口，冷风霎时间灌了进来, 直在应婕脸上。

    应婕深深地了个冷颤，犹豫着是否要出声提议大姐将窗户关掉, 最终还是放弃了。

    邻近的人也有些受不了, 开始很客气的拍了拍大姐的肩膀：“那什么，方便把窗户关了吗？大家都觉得冷。”

    “没看到我晕车呢？要不我吐你身上也可以, 那我就把窗户关了！”那胖大姐是个大嗓门, 话也不大好听。

    “你这人怎么话呢？”一旁有个男的抱不平, “人姑娘客客气气跟你商量, 讲的什么话？”

    “就是！”有人附和，“你要是晕车，就不要来坐公交, 车多好啊, 坐前排，窗户爱开多大，也没人会你。”

    那胖大姐脾气上来了, 干脆将窗户开到最大，而后扒着窗户不放，“我付了钱了，你管我坐公交车，我可是要到终点站的，窗户就开着了，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众人哭笑不得，声讨声一波盖过一波，那胖大姐都无动于衷。

    应婕静静站在一侧，被风的有些凌乱，哆嗦着站了几站，挤着过道下了车，一下车便了个重重的喷嚏，觉得脸都是僵的。

    到了补习班，暖气迎面而来，应婕如释重负，又赶忙倒了杯热水下肚，才觉得真的活了过来。

    应婕收拾了下文档，转身时差点撞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郭辉，忍不住责怪了声：“你干嘛不声不响的站在这里？吓到我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看你在忙，才没出声，”郭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而后将手上的早递到应婕跟前，“诺，这是给你带的早餐，趁热吃。”

    “谢谢，”应婕抱紧了手上的资料，没有接过来，“但是我已经吃过了，我还有事，先忙了。”

    着越过郭辉，往教室方向走。

    郭辉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他拽紧了塑料袋，而后将一袋早餐统统扔进应婕座位底下的垃圾桶里。

    应婕回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她看着垃圾桶里面的早餐，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的郭辉，郭辉提了提眼镜，笑嘻嘻的跟她招手。

    已经接连一个多礼拜了，郭辉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奇怪，每每找到空闲时间就约她吃饭，从一日一问候，演变成一日两问候，到后来天天给她带早餐。

    可每次她拒绝，郭辉都会恼羞成怒的将早餐丢进她的垃圾桶里，就像挑衅抗议一样，可一转眼，又对她嬉皮笑脸的，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应婕回过神，尴尬的笑了笑，坐回位置上不再看他。

    手机调了静音，她点开微信的时候，已经有三四百条消息躺在寝室群聊里了，她点了进去，从消息第一条开始看。

    滑动下来，基本都是在聊除夕那天要做什么，陈莹莹家在北方，除夕那天都会亲自包饺子，年夜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块看春晚。

    于蒙她们从腊月二六左右，就要开始用竹枝扫屋子，备好果酒供奉灶君朝帝，蒸年糕等等，反正要做到的事情很多。

    吴熙元倒是得很简单，除夕夜吃顿团圆饭，守岁看烟花。

    期间陈莹莹“阿特”过应婕，只是她那时候正好在忙，就没有回应，但这也没有影响到群里的活跃气氛。

    应婕撑着脑袋算了下时间，离春节也就一个多礼拜了，春节过完没多久，也该开学了。

    她又滑动了下手机往下看，正好瞥见陈莹莹发送的一条消息：@白白班长，你们那的除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又隔了几条消息，才看到顾白的回复：没有，北方的习俗都差不多。

    应婕以为自己看错，反复确认了下，这才发现她们群人数已经增至了六人，还有一个是魏黛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应婕关闭群聊，私戳了下陈莹莹：那个，白白和魏黛山怎么会在我们寝室的群里啊？

    过了一会，陈莹莹才回复：啊，我把他们拉进来的呀，于蒙她们也都没意见啊。

    应婕：“……”

    见她没回复，陈莹莹开玩笑的：难道你有意见？那我把他们踢出去好了。

    其实应婕也没有什么大的意见，只是她们寝室群的画风一直都有些飘，什么该聊的不该聊的统统聊了，偶尔聊聊路上遇到的妹子的身材，自然从来不会脱离的一个话题——胸围，讨论起荤段子来也是手下不留情，这要是让顾白看见了，世界认知得崩塌吧。

    应婕无语凝噎，顿了片刻：那你们以后聊天的时候都注意点形象啊。

    陈莹莹：怕什么，都是一家人了。

    字的手一顿，应婕回过味来，抿唇笑开：你跟魏黛山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一家人了？你们俩是不是瞒着我们做了什么？

    附带一个奸笑的表情。

    正仰头喝着牛奶的陈莹莹一噎，一口牛奶呛进鼻腔里，别提多难受，她缓了缓，手机屏幕被点的噼啪响：那什么，我妈喊我去吃午饭了，不聊了啊。

    应婕“咯咯”笑开，又重新点回群聊界面，刷了下刚才没看完的消息，顾白只贡献了一条，便没有多做发言，倒是魏黛山，一如既往的活跃。

    .

    顾母关掉天然气，拿起围裙把手擦干，将倒好的汤端出来时，顾白的房门还关着，她看了眼还在看报纸的顾父，责怪道：“刚刚我不是让你去叫白吃饭了吗？还坐着？这报纸天天看，能看出花来啊？”

    顾父拿着报纸，敷衍着：“马上马上，让我先把这两行看完先。”

    顾母一个气结，干脆自己去敲顾白的门，“白，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顾白视线没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道：“门没锁。”

    房间里的窗户关得紧紧的，顾白只穿了件毛衣，坐在电脑前，到顾母进去，依然在敲着键盘。

    屏幕上的字符尽是她看不懂的。

    顾母等他停下手，才道：“先吃饭吧，事情晚点再做，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

    “好。”顾白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起身时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是应婕发来的消息，他握着手机对顾母道：“妈，我先个电话，你们先吃。”

    顾母唇瓣动了动，到底没有多唠叨：“长话短，饭菜都凉了。”着出了房间，顺便将门带上了。

    顾父怕顾母生气，看完报纸就主动去厨房拿了碗筷布置好，这会见她自个一个人，疑道：“你不是叫白吃饭去了？怎么自己出来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放假回来天天都在电话，有一次大半夜我还听到他房间里有声音，”顾母念叨了下，忽而想到什么，一脸兴奋，“唉，你咱白不会是谈女朋友了吧？”

    “嘿，就你儿子那性格，谈男朋友我倒相信，”顾父摆摆手表示不可能，“这子从到大都跟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一样，多少女孩子跟他表白都无动于衷，我都怀疑他性取向不正常！”

    “你少乌鸦嘴啊，有你这么你儿子的吗？！”顾母瞪了他一眼，“他要是谈了男朋友，我看你怎么抱大胖孙子！”

    俩人的对话断断续续的落在顾白耳畔，顿时叫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将笔记本电脑盖上，才拨通了应婕的电话。

    电话来电亮起时，应婕正端着手机等顾白的回复，她拿着电话走出补习班，拐到楼道口才接起了电话：“你怎么突然电话过来了。”

    顾白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乌压压的天，“就是很想你，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也想你，”电话那端的人儿闷着鼻音，靠在窗户上，指尖在窗户玻璃上画着模糊的弧度，“我算过了，从明天到过完年，还有十三天就开学了，到时候我就能看到你了。”

    十三天……顾白低低呢喃了声：“我等不了那么久。”

    “你什么？”应婕没听清，回身靠着墙壁时，被站在门外边的人吓了一跳，“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那啥，不好意思，又吓到你了，”郭辉开门，晃了晃手上的袋子，“发便当的时候看到你没在，我就出来找你了，我们一起吃吧。”

    郭辉的声音透过应婕的话筒清楚的传到顾白的耳中，他拧着眉握着手机，静静听着没有出声。

    应婕重重舒了口气，将想要发火的情绪强强压下去，“你难道不知道，在别人电话的时候偷听，显得很不礼貌？我现在还有事，可以麻烦你把便当放回我桌上吗？”着指了下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谢谢！”

    郭辉的脸色冷了下来，“在跟你男朋友电话？”

    “这跟你好像没有关系吧？”应婕索性越过他离开楼道，连便当都不要了。

    回到补习班的时候，正好的下班时间。

    “白白，还有在听吗？”应婕尽量把音量压到最，避免吵到其他人。

    “在听，”顾白声音微沉，“刚刚那个人就是厉娜的那个男生？他经常这样？”

    “……算是吧，”应婕支吾应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白白，你别担心，反正离兼职结束也就只剩几天了，我尽量避着点他，上班时间他不敢做的太过分，”应婕斟酌着，尽量安抚顾白，“毕竟这段时间还要一起共事，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

    顾白：“好，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房门外，顾母看了眼时间，还是忍不住过去敲门，催促了声：“白，完电话了吗？我跟你爸都吃完了。”

    顾白应了声，和应婕交代了几句，才挂掉电话。

    见他出来，顾父清了清嗓音，摆出一副严父的模样：“跟谁电话这么久，不知道爸妈都在等你吃饭吗？”

    顾白走到位置上，看着空了一半的米饭，哭笑不得：“刚妈不是你们快吃完了么？”

    “那，我们这是年纪大了，只能边吃边等，”顾父噎了一声，而后换了换姿态，“所以你到底是在跟谁电话？”

    顾白埋头吃着糖醋鱼，没有当即回应，顾父见他吊着自个的好奇心，便要催促，顾母拍了他一下：“白吃鱼呢，有刺，有什么话一会再问！”

    顾父无辜的抓了抓腮帮，难道只有他心急吗？明明期待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是谁？可到底也只敢在心里，面上还是很是听话的没有再追问。

    顾白吃了会，实在无法忽视二老狼一样的视线，当即放下筷子，开了话头：“我明天早上八点的车票回M市。”

    “你什么？！”顾母和顾父异口同声，他们俩等了半天，可不是为了等来这个消息的。

    “诶，不是，白，”顾母拖开椅子坐到他身旁，“这都没几天就过年了，你这时候回去干吗？”

    “你们不是想抱大胖孙子吗？”顾白抿唇笑开，“有人想拐跑你们的儿媳妇，我得回去顾着她。”

    他话中的信息量有些大，顾父和顾母愣在原地，都有点消化不来。

    最后，还是顾母先反应过来，语调激动：“他爸！我就白谈恋爱了吧！你输了，五百拿来！”

    顾父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开手机微信，给顾母转了账。

    顾白：“……”

    顾母见顾白凉凉的视线，当即收敛了些，可还是笑得合不拢嘴，不为钱，为她宝贝儿子终于谈恋爱了。

    她管理了下表情，让自己尽量显得淡定一些，才问道：“那女孩是M市人？什么时候带回来我们瞧瞧？”

    “不是，她是Z市的，只是留校做兼职，等兼职结束也已经是除夕前了，就没有回家过年，”顾白如实回答，“我这次回去，到暑假才会回来，到时候再带她一起。”

    “别啊，这不是快过年了，待学校多冷清啊，等她兼职一结束，你就买票，把她带回家，妈妈烧几个好菜招待她。”顾母道，“反正你这会还能买到回去的票，肯定也能买到回来的。”

    顾白哭笑不得，其实回M市的票是学校统一订票的时候就订好的，他早就预估过时间，也给自己报了留宿申请，只是谁也没有告诉。

    顾父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当即接上话头：“没有车票，咱就买飞机票！”

    “飞机票我看过了，”顾白摇头，“最近都是爆满。”

    “我有个朋友在航空公司做机长，”顾父道，“他们每年过节都有几个名额的家属票，正好今年他老婆孩子回娘家过年，我可以拜托他帮个忙。”

    话都到这份上了，顾白耸肩答应：“那我没意见了，我会尽量服她的。”

    顾母一听，喜上眉梢，登时朝顾父竖起大拇指，顾父挺了挺腰板，全盘接收了。

    顾白敛下眉目，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