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吧？”源祐一问道。

    老大的侧脸还是看起来很刚毅，且线条分明极了。老大的脸上要是少点肉再皱着眉头，就多多少少有点凶，是个凶相。

    神有千般相。

    所以老大有这样子的样子实在是不奇怪。平时嘻嘻哈哈的随时能开黄巴拉巴拉腔的样子，但是真正担起事情来的时候，老大又是另外一副样子。源祐一跟老大独处的时候，就没有见过老大有真正笑过的样子，大部分的时候老大在冷嘲热讽的时候才会在面上露出点冷冷的笑容，真正能汤老大舒心下来笑一笑的时候真的很少。

    他们往往会在总部顶层的阳台上面坐着闲谈。这个地方离天空很近，有的时候在总部起飞的飞往往经过他们这里的时候，都会将他们的头发吹的乱七八糟。实在的老大是没有办法所以留了长发，源祐一则是中长发的样子，可以在脑袋后面扎上一条短短的马尾，荆桃的形容就是一狗尾巴——荆桃是挺喜欢狗猫的。但是源祐一告诉她的就是，狗猫不是坏人，是值得爱护的生命，你看你常常不在家又怎么能够照顾它们，而且你脾气臭臭的，万一将人家吓跑了，还是将人家吓到跑回土堆里面又怎么办呢？

    源荆桃一开始不能理解死亡。源祐一只好告诉她，死亡就是会跑、会动，会跟你交流的生命，都会进入土堆里面，或者是石板下面，然后躺进去了就再也不会出来了，不会回到你生活的世界里面了；然后源荆桃又问道，那土堆里面的生命他们在土堆里面会怎样，他们在那边是怎么生活的啊？源祐一只能理解她在问，人死了以后会去到哪里。

    源祐一没有死过，固然自己是在死亡的边缘来来去去过几回了，在觉醒的时候也曾差点被带走，但委实是真的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有那个世界了。

    作为神他也是个不大负责任的，什么都不知道。

    源荆桃没有任何的宗教信仰，或者是没有这样子的概念，更多的是，她好奇死亡的那一刻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老大这个时候往往起到了作用，握住荆桃的，让她感知到人死去的那一刻到底是怎样的。总之不管荆桃感受到了什么，但是最后她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用语比划了几下。

    ——源荆桃不是不会话，只是语才是她首选的语言行为，只针对她熟悉依靠的人们。因为他们懂她。

    “那我就放心了，哥哥再坏的结果我也能想象到了，我放心了。”

    源祐一不知道老大让荆桃看到了什么，时候老大才出来：“我让她稍稍的感知了一下，在人死的那一瞬间，到底是怎样的。因为我上辈子就有这样子的经历，我知道那种感受，所以专门拿出来给她试了试。”

    总之不管是怎么样，那天之后的源荆桃仿佛是长大了一点，眼睛里面总算是有了点亮光。

    “因为我想和哥哥呆的久一点啊，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哥哥甚至不能多看这个世界一样。”

    哥哥是荆桃对源祐一的称呼，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单纯就是因为源荆桃在学习称呼的时候，源祐一指着自己你可以称呼我为哥哥，因为我比你大一点又是同辈。但是学会了也理解了这个词的荆桃，却一发不可收拾了，依旧只会喊源祐一哥哥。无可奈何的源祐一只好应承着了。

    但是啊荆桃，你的这句话，只能用在你自己身上哦，源祐一，是没有办法轻易死去的。

    这一点上老大也是这样子的。

    “我上辈子你知道我是怎么故去的吗？”老大轻声的道，那天他们沿着神血的话题，在总部的顶层聊开了。老大是不能饮酒的，是会过敏什么的，烟也不抽，也不算是不抽吧。老大是抽的是水烟袋，但是没有被这玩意儿吸引的意思，也就是想事情的时候会用上一两口。

    那天正好就是傍晚黄昏的时候。特遣队的运输就在他们的头上掠过，刮起了一阵风。老大顺势站了起来，跟飞上的特遣队成员相互致意，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飞回来的时候，他们还能不能相见。

    相较于源祐一和楚来，他们和老大连再见的耐心都没有，往往就是老大丢出任务，他们接、了解，然后立刻上，谁也不会问生不生死不死的，干干脆脆，从来都不会幽怨的互诉“衷肠”。

    生死是大事，对于他们来就是下一程的征途。

    “是怎样的？”

    委实，源祐一也是第一次当人，当然第一次做人也是一身的世俗气质。换言之要是以前皇族的神官看见天照大御神的转世这么的世俗，没有神仙的气度，沾满了这个世界的红尘，神官们大约是会跪在他面前用生动的语气大喊大叫这样要“玉碎”——除非源祐一愿意改过自新，自己老老实实的端坐在神坛还是皇位之上，等着神官们供奉。

    老实源祐一的祖父也有教过他东瀛传统的文化，茶道什么的，但是源祐一就是学的一般般，他大学的时候学的还是心理学，跟传统意义上的老贵族也不一样，而且认真点，祖父是希望源祐一去学习院大学就读的，因为那里是皇族子弟就读的地方。

    源祐一就是不干，嫌烦。

    他只想知道人类的心态到底是怎样的。

    “其实也没有怎样，我前世的时候，血液没有完全激活。老实我前世的时候，因为好像是受了点什么伤害导致我一直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激活血液，是我原身控制了这个过程的，所以到最后的时候，我前世是正常的老死的，然后带着愤怒和不甘死去的不过像我们这样子的人，不带着点愤怒和不甘活着，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老大敲了敲中的烟管，看向外面的风起云涌。对于源祐一和老大来，他们一旦完全激活自己的血统，就永远的停留在了这个岁数。哪怕是觉醒了，也会延缓他们的衰老，以至于让人觉得害怕。

    唯一一个“有点”例外的就是楚了。楚出生的时候，在娘胎的时候就已经是激活了自己的血统了，幸亏他妈是个不得了的，硬生生的直接刨开自己的肚皮，在楚撕破自己的肚子之前将他提溜了出来。亏得母子都不是正常生物。

    楚倒是可以正常的长大，但是在他步入青春期以前，老大就发觉了他的发育开始渐渐的延缓，血统经常的失控，荷尔蒙肾上腺素什么的都严重的失衡，只能像是源祐一一样，经常被关在冷冻舱里面“睡觉”。楚学不会用脑电波传感仪，就像是他经常要露出自己的角和尾巴。

    楚这个时候倒是来了，老大有自己的专门的电梯，但是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如何入侵总部的系统然后坐上老大的电梯——实际上老大是知道他老是想要上来，就是不想让他破坏公物才稍稍的放松了一下让楚搭电梯上来的——老大的办公室就是在顶层。

    他从门缝里冒这个脑袋，然后看到两人都在这，眉眼一弯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乔埃尔让我送个文件上来，老大过目一下。”

    老大应声接过，大大的百多条项目很快的过目完毕，然后就递给了楚，“可以了，拿去审核吧。告诉乔埃尔，他申请的我同意了。”

    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侧过身很快的消失在门后面，片刻后他又回来了。

    “咋了？来蹭酒？不可能的事情，你还没有发育完全。”

    楚有点不爽了，“诶诶，老大你不要跟一条蛇什么发育不发育的，我跟你们一个鬼样，一样不希望自己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虽然我的父母是相爱的，他们也爱我，但是也没有希望过我出生。”

    相比起老大来，楚，大名楚叶青的朋友，还有源祐一，他们的出生都不被寄予希望，他们的出生甚至伴随着家人的恐惧和厌恶但是他们的家人仍然是接受了他们的出生。然后培养他们，希望他们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所以很多时候源祐一觉得很奇妙，老大、楚叶青和他，都是家族里面最为怪异的。尤其是老大，更是怪的出奇。老大的出生的日子也挺好的，出生有异象也是真的。甚至在那边托生的家族也是一等一的——谁叫老大当年前世的时候，打下的基础那么好

    但是老大这个人，就是有点天生的反骨。别是前世还是原身，谁也管不住老大，老大信的是自己的命自己做主。所以无论今生到底是怎样的，那都无所谓，最要紧的是这辈子，这辈子开心就够了。

    嗯

    其实回过头来想想，楚叶青和源祐一，当初为什么愿意跟着老大，也是因为血缘的问题吧他们没有深究的意思，也只是想想看。到尾他们两个都有华夏人的血统，现在的跨地域进行婚姻交流的不在少数，源祐一的华夏血统来自于母系，而楚叶青则是相反，来自于父系。不得不华夏人的血统对一个人的行为真的有很大的影响。源祐一自问自己不是一个很容易就被外界所干扰的人，很难撼动他的行为模式。然而在认识了几个华夏人以后，源祐一的习惯和坚持了许多年的事情也逐渐跟华夏人一样，甚至后来发现自己有些行为，是只有华夏人有的，而东瀛人是不会用的，而源祐一在成长的时候完全是无师自通了这些行为模式。

    所以华夏文明其实是很强大的，在无形间会潜移默化的将一个人改变，然后将其同化了，无论他是打哪里来的。

    楚叶青一屁股的做了下来，老大从桌底下面有抽出了一副碗筷和酒杯，酒杯还是温过的，算是默认了楚叶青喝酒的行径。今晚的酒是黄酒。而桌面上是源祐一做的寿司和老大亲自做的几样菜。

    老大做饭还是无师自通的那一挂，谁叫人家拿着龙傲天剧本呢。

    “你们到哪里了？又找到一样的人了？”

    楚叶青一坐下来就问到。

    “找是找到了，但是还在想办法去跟人家沟通啊”源祐一觉得自己有些累，但是这种事情也不能假于人，老大不方便出面，楚叶青口不遮拦的，而且年纪，想的事情没有那么多。

    “起来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延到现在还能存在，我也是很吃惊。当时的那个情形虽然我也是记不清楚了，总之我也没有想过他会活下来到底这个世界真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了。”

    他们看向外面的灯火，身处的地方都是以高科技为主的大楼，而他们三个人，却是这个世界里面，所有的哲学家、宗教人士所探讨的目标，人类所追逐的、所畏惧的一切。

    和陆敏生一样，他们只能半隐秘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他们厌恶着自己的存在，但是也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缺陷”。

    “道死亡这一点，我就是担心作为容器的那孩子，对于烛龙，付出太多的情感了。我宁可她是个没有心的。心是冷的也好但是她情感有点丰富啊。”老大有点哭笑不得，“在任何的情况下，我们这一卦的能够控制的住自己，但是她不一样，没有限定的东西可以抑制住。人类的情绪复杂多样”

    “你要带带她。某种程度上来，你是个‘引领者’。”

    源祐一道，并想到：你一向都是我们的引领者，从来都是。

    老大看向天空的日月星辰，露出了最为迷茫的眼神。

    “实话，我拿不准，我就是个二百五，我没有大志向，我只想稳定，稳定这个世界，但是真的好累啊，真的好累啊你们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