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春风虽欲重回首(三)xiN
“丫头,你,你这般使出气劲,可知会耗竭而死!?”曾醒问道。
沈璧早已没了理智,此刻她眸中泛着杀气,心心念念,只有救下阿启,她面露狰狞,豁出浑身气劲,使唤麒麟道:“既是我气劲所出,当听我号令,杀了这个人,灭了这条龙!”
“嗡!”麒麟扬天长嘶,骇天震北,蓦地朝着巨龙撕咬而去,巨龙吃痛,上窜下躲,麒麟似鸡,巨龙似蚯蚓,在空中翻腾撕咬,神龙终不敌麒麟巨兽的烈爪,在苦苦哀嚎声中渐渐泯灭。
曾醒蓦地吐出一口鲜血,巨龙毁灭,反噬其身,他笑了笑:“妙兴决,不愧是妙兴决!”罢蓦地,施展最后一道气劲,如剑刃出鞘,“唰”地朝沈璧飞去。
沈璧躲闪不及,只得以麒麟护身,巨兽嘶吼“嗷!”的一声。
只是气劲强刃,不一会便支撑不住,连人带兽,统统翻滚入天际,沈璧闭上双眼,原想会被跌落深渊,粉身碎骨,却久久不见着地,身后迎来一股竹香,醒眼一看,正是叶明远。
他眉头紧蹙,眸中愠怒难当,一环抱住她的腰,见她受伤,不忍斥责,闷闷怒道:“乱来!”
沈璧被他托起,长舒一口气,着地的同时,倾身倒在他的怀中,却来不及贪恋片刻温存,颤抖抓住他的衣襟道:“快救他,快救阿启!”
她嘴角含血,为了别的男人焦灼的模样,让他为之颤动,叶明远痴痴打量着怀中奄奄一息的沈璧,半晌后,嘴里逼出一句:“你竟然肯为他去死?”
沈璧没回答,直直看着叶明启被俘的方向,只是眼前越来越模糊,不一会儿便坠落无限黑暗,没了神志。
叶明启亦怔怔看着两人相拥而坐,心头划过一阵苦涩,见着沈璧晕了过去,又立马着急挣扎起来:“璧儿!”
叶明远见沈璧昏厥,又听叶明启一旁呼唤,沉沉叹了一口浊气,见叶明启无恙,心中些许宽慰,却忍不下沈璧与人有私这口气,索性别过脸,不愿再看他。
眼看着曾醒拄着拐杖要走,叶明远心中更怒火朝天,拾起林中掉落的叶片,“唰”的一声,朝曾醒划过,叶片贴脸擦伤,曾醒吃痛捂脸,见指尖沾着血色,想必又划伤了。
“你这个嫌命长的,昔日把你送回西域,又蹩脚绕回来,是仗着辈分年长,不把你师弟放在眼里?还是折了一只左不够,还想废了右?!”叶明远怒道,也不知是为着曾醒私下回来,还是为着沈璧。
曾醒也不恼他,他左像鸡爪子,弯不弯,直不直,全拜叶明远所赐,他如何不想报仇,只是看了那丫头,被她打得气劲散尽,现已强弩之末,若还跟叶明远交,索性直接交出性命更痛快些,却还放不下大师兄的架子,即便被逼得走投无路,也不能失去体面:“你自己为这女娃娃吃飞醋,别一并把这笔帐算在我头上,我倒是个不怕死的,你若嫌我命长,大可过来找我算账,可师弟瞧好了,这丫头为了冲破最后一道禁忌,铤而走险,使出妙兴决,身单力薄,扛不住气劲强韧,早已功法散尽,走火入魔,你若惦记你那相好,赶紧为她渡功,不然不出半个时辰,恐怕这女娃娃得命丧黄泉啊!”
“你胡!”被吊在树上的叶明启大吼一声。
曾醒笑了笑:“竟然忘了还有你。”随即以一石做器打了他昏睡穴,叶明启昏了过去。
叶明远似疑惑,竖指搭在沈璧颈脉中刺探,不一会儿功夫,面若惊寒,想必这次是真豁出性命,不然怎会气脉游离,恍若死绝,随即也不顾曾醒老匹夫如何蛊惑,兀自打坐为沈璧抚背渡功。
曾醒摇摇头,边走边道:“师父我是武痴,他常劝我物极必反,要心入了魔道,可他不知,师弟你是个情痴,为了个情字情愿耗尽半生修为,为她搭桥铺路,她竟浑然不知,以为你是见色起意罢了,谁想,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这一牵挂,便牵挂了几辈子。”
“你如何得知?”叶明远额头渗出汗珠,听老匹夫意有所指,忍不住问道,见曾醒笑出了声,问道:“你去过麒麟山?”
曾醒也不加隐瞒:“我若是个认命的,被你捆到西域便罢了,可我偏不信邪,我去了麒麟山找妙兴决,没找到,却进了须臾梦境,在那里,我看见了前因后果,师弟,为了此女,当真苦了你。”
他可不是菩萨心,费心关怀叶明远,只是常常被自家师弟欺压,心中不顺,好不容易瞧见了他的软肋,不使劲踩住他的痛处,是不会罢了。
只听他话音刚落,便对上叶明远如猎鹰般的双眸,心虚往后退了退,识相地打住。
“师弟,你心给她渡功,别一不心顺错气脉,连同弟妹一起共赴黄泉。”曾醒哼笑一声,叶明远也不吃素的,瞧见曾醒得意,便一抵住沈璧背脊,腾出一以印化气,气流如柱,冲向曾醒,曾醒没料到此番,被他的气劲打得向后扬翻,胸口碎裂一般,剧痛缠身,“噗”地一声,吐出鲜血。
“我当心渡功,拿你没办法,但你若再话不把门,便别怪师弟心狠辣了。”
曾醒不敢招惹,连滚带爬地跑出森林,只余叶明远为沈璧渡功,那晚叶明远为她打通最后一道禁忌,用几年修为为她康复气脉,闭功的时候已近破晓,他浑身瘫软,轻抚沈璧被汗水濡湿的侧脸,缓缓道:“我竟低估了明启。”
沈璧昏迷近半月,梦里隐约看见叶明远一脸焦灼,他叫唤她的名字,待沈璧完全清醒时,已经是春末了,她缓缓睁开眼,见父母焦急瞻盼,阿碧端着药,见她醒过来,立马从床上腾地坐起,拉着萧夫人的激动道:“醒了!醒了!”
站在阿娘身后的还有一人,相貌端正,皮肤略微泛着麦芽色,正是她的弟弟,沈烈,“烈儿”沈璧嘶哑喊道,沈烈凑上前嘘寒问暖一番,沈璧欣慰,想必皇后娘娘履行诺言,把沈烈保了出来,只是皇后娘娘履行了她的诺言,她又什么时候该履行自己的诺言?
晚饭时候,一家人终于其乐融融坐于一堂。
席间,沈璧这才知晓,在她昏睡期间发生了两件事,其一是庄家倒台,庄氏倒卖官盐,不巧正是官家风声最紧的时候,被御史大夫抓住痛脚,证据确凿,皇帝大怒,下令捉拿盐帮大堂主,处死亲眷,一夜之间庄氏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唯一的官眷庄妃娘娘被牵连后,为保二皇子声誉上吊自尽,没了生母庇佑,出生又被人诟病,在朝堂斗争的路上,渐渐被边缘倒戈,丧失了皇权。
至于庄闲,有人传被流放关外,有人客死异乡,还有人被寺庙的和尚收留,出家了。
还有一件事,沈泽犹豫半晌也不敢告诉沈璧,沈璧察觉不妙,心中似有预感,萧夫人看满不下去,索性一并道出:“前几日太医你气脉尽毁,一辈子要躺在床上,再也醒不过来了,朝野上下皆叹你命苦,国舅爷却在此时请旨,让陛下赐你两人成婚,皇帝怜悯国舅良苦用心,遂下令,若你没醒,便是国舅爷家未过门的未婚妻,若你醒了不日,便要嫁给国舅。”
沈璧听罢,半天吞不下饭,萧夫人为她夹了鱼肉,挑了刺放进她的碗里,沈璧“嗯”了一声。
沈泽问道:“答应了?”
沈璧扯出笑意:“嗯。”
一家人胸口大石终于落下。
只有沈璧知道,婚期提前了,相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