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春风虽欲重回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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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春风虽欲重回首(四)

    沈璧病愈的消息不日传遍朝野,皇帝拟旨赐婚,那天,春日凉风微醺,萧夫人扶着沈璧在庭前跪下接旨,那些关于花好月圆的陈词滥调,带着一种不容置喙地强制,激不起沈璧心中任何波澜,只嫌弃庭前迎春花开得急,淡黄色一簇簇开尽满园春色,还没等她出嫁便已凋零。

    “钦此!”

    “谢主隆恩!”

    萧夫人见沈璧愣在原地,半天不谢旨,像魔怔了一下,连忙拉着沈璧叩拜。

    宣旨太监并不在意,不急不慢地将明黄色圣旨卷起来,嘴里含笑,“叶侯一听姐病愈,今日下朝便立刻求了皇上赐婚,急得跟什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稍微迟些,姐能插了翅膀飞走一样,连皇上都笑话侯爷,心急!”

    边边把圣旨递到沈璧跟前,沈璧迟疑片刻,待宣旨公公酸了,才接过道了声:“得侯爷厚爱,实不敢当。”

    回房后,萧夫人似察觉沈璧情绪低落,回房间端药给她的时候,跟她絮叨起当年嫁给她爹的场景:“那时出嫁的女眷,大抵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婚前我两连面都没见过,一开始自然没什么话可,可后来经历多了,有了恩情,离开了总觉心里不是滋味,要看见对方好好的,心里才踏实,世间感情有千万种,婚前情深水到渠成是一种,婚后白头偕老是一种,总归,是要相伴一生的。”

    沈璧想起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正是萧夫人病重临危,熬过了惊蛰才死去,不像现在,萧夫人身体康健,与她话家长里短,与她起世间百态,仿佛在梦里,她着实想留住现在的光景,留在父母身边,片刻也不得离开。

    她安静枕在母亲怀里,让母亲为她排忧解难,萧夫人五指作梳,顺着她的发顶,一缕缕梳到发尾,此刻岁月静好,让沈璧无比依恋。

    “阿娘,你可曾后悔嫁给爹爹,尤其在他纳妾的以后?”沈璧问道。

    萧夫人叹了一声,轻抚她的背:“世间哪有一番顺遂,你爹爹与二娘早年相恋未果,中年重逢相遇,便顾不得许多,也在情理之中。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沈璧摇摇头:“可是我恨二娘,恨爹爹,他们伤害了你。”

    萧夫人笑了笑:“这不都过去了吗?只要你跟弟弟好好的,阿娘做什么都情愿。你二娘罪有应得,可你爹爹与你二人无仇无怨,可千万别跟旁人恨你爹爹,又得我教子无方。”

    沈璧垂眸不语,萧夫人最在乎声誉,若有一天糟蹋了她萧氏荣辱,定要找人拼命去。

    她贪婪地在母亲怀里吮吸味道,是香兰居梅花的气味,清寒淡雅,每次闻到都让仿佛沉浸在梦中不可自拔,只盼着在萧夫人身边多留一刻。

    往后的日子如飞一般,萧夫人白日里为沈璧缝制嫁衣,沈璧又估摸着亦桃身,夜里又改了过来,缝好嫁衣的那天夜里,她唤阿碧找了亦桃,待亦桃来了舒云台,又帮亦桃穿上嫁衣,烛光辉映她皎皎面容,粉黛桃腮,红袍加身,亦桃美若天仙也不过分。

    亦桃怔怔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亦桃有今日,得多谢姐姐了。”她语调柔软,可话里似有怨怪尖酸之意。

    沈璧想起与父母相处愿景,又想起若将亦桃嫁过去,烈儿才得以安生,这才硬着心肠迎上她的目光,道:“妹妹多虑,姐姐也不过强弩之末,走投无路罢了。”

    “姐姐,在做什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沈烈,他寻常是个守礼的,不经通传轻易不入内室,正是听阿姐的嫁衣缝好了,这才过来瞧热闹。

    亦桃眸中似有泪光闪烁,一听沈烈的声音,却迅速掩了过去。

    沈璧暗道,沈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前世今生,都在给她找麻烦。正要把人轰出去,又被亦桃拦了去。

    沈烈见亦桃穿着嫁衣,美若仙子,一时语塞,挠头叹道:“妹妹是真美人,可为何穿着姐姐的嫁衣?”

    亦桃笑道:“大姐姐穿着嫁衣实在美艳,我瞧见了又想试试,这才讨来穿穿看。”

    她痴痴看着沈烈,沈烈倒不很自在,沈璧见状,知道上一世两人痴缠,这一世若不是她把沈烈送走,两人错失相伴时光,叫亦桃痴痴等了许久,沈烈也自然动不着歪心思,现在倒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人始终是错过了。

    亦桃哀求看着沈璧,示意让她与沈烈独处一二,可沈璧半天挪不动步子,亦桃这才怒道:“都要出嫁了,怎的,还怕亦桃把哥哥吃了不成?”

    她言下之意是自己既已答应沈璧嫁给叶侯,便不会反悔,更不会叨扰了沈烈。

    沈璧怕逼急了她,到时亦桃反悔了,她反倒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只得黯然退下,留两人叙叙话。

    借着武者灵敏的听力,她听到沈烈问道:“亦桃,为何叫姐姐离开?我正要多看她几眼,再过几日想必便看不到了。”

    亦桃听他这么一,忽的泪如断线的珍珠,泫然哭泣:“你只惦记着姐姐,眼里到底没有我这个妹妹。”

    沈烈见她伤心,着急地不知所措,只能拎着袖口为她拭干泪水:“诶,怎么跟个鲛人一般,哭就哭,也不知眼泪轻贱,以为落下的就是珍珠似的,止也止不住!连妆都哭花了。”

    亦桃听到妆花了,立马止住泪水,朝铜镜那边望了望,沈烈直笑她:“你跟时候一样,生怕哪里出了点纰漏,想尽办法都得掩饰过去。”

    沈烈见她神色缓和,取了梳妆台上的唇脂,示意她张开嘴,亦桃乖乖抿了抿,浮了红色的唇妆越发明艳动人,让沈烈看得有些迟疑,旋即又嗤笑一声:“亦桃长大了,过不久也得嫁人了。”

    亦桃抓住沈烈腕,道:“若下月出嫁的是亦桃,哥哥又当如何?”

    沈烈抿嘴道:“那要包份大礼,不让婆家瞧了去。”

    “哦”亦桃无语凝噎,沈烈终究在意她庶女的身份,担忧旁人轻贱她,也怪她没有自知之明,怎会想到高攀了沈烈,旋即苦笑一阵。

    沈烈越发不懂,只得看着她怔愣,听亦桃道:“芳昼怯冷,记得多添点衣裳,伤春疏酒,记得少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