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禽兽不如
众人皆是一愣,女儿来替父亲喊冤,父亲却当堂指认女儿是杀人凶?
县令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用力揉了两下,侧首问师爷道:“他刚才的这个‘她’可是指自己女儿?”
师爷皱起眉,略微迟疑了一下:“似乎正如大人所。”
“呵呵,有趣有趣!”县令忽然拊掌笑了起来,“替儿女顶罪的父母本官见得多了,如此‘大义灭亲’的父母本官还是头一次遇到。丫头,你可听清你阿爷所言?”
“大人,许是我阿爷受了惊吓,所以才口不择言”清此时虽也满脸惊诧之色,但还是冲着县令盈盈一拜,不疾不徐地继续道,“县令大人如青天明镜,一瞧便知女绝非杀人凶徒。那沈老大身高八尺,体格健壮,就算有十个女子一起上都未必动了他分毫啊。”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眼前的清细胳膊细腿,放在沈老大面前就如同一只鸡仔,给他挠个痒痒还差不多,她了杀了沈老大,还捅了十几刀,任谁都不会相信。
县令眯着眼睛,转头问道:“赖花子,你清是杀人凶,有何依据啊?”
赖花子抖抖索索立起身来,朝县令拜了又拜,这才支支吾吾开口道:“的的没有依据。”
“胡闹!”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高声斥道,“你无凭无据就这胡乱攀咬,当本官做猴儿耍吗?来人啊,二十大板!”
列在两旁的衙役立刻上前架起了赖花子,吓得他一边双腿乱蹬,一边大喊:“我有,我有!我还没完!”
“好,我就听你完,若还是信口胡言,责罚翻倍!”县令挥挥,撤下衙役。
赖花子马上如一摊烂泥摊在了地上,喘着气道:“其实沈老大失踪前那天我确实见过他,但他真不是我杀的,大人你就是喂我吃个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杀人啊。”
县令暼了一眼他的怂态,心里冷哼一声,这话倒是不假。
“有事事,杀没杀人本官自有定论。”
“是是是。”赖花子连连点头,“当日我在千金博坊输了钱,一出门就碰到了沈老大,便想问他借一点钱再去转转运,谁知他似是喝醉了酒,从怀中直接扔出了一锭金子给我,拿去用。如此好事,我又怎么会错过。可惜我那日背时不走运,回博坊不过一炷香功夫又输了精光。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沈老大酒醒找到我,要我还钱。那可是一锭金啊!我哪有钱还?于是,挨了一顿揍之后,他就提出让清陪他一次。于是我与沈老大约好,当日将清骗到后巷,他将这丫头就地正法,图个刺激,所有账目就一笔勾销。”
听到这儿,众人一片唏嘘,纷纷望向清。
“所以,那日阿爷让我去后巷取东西是假,实则是要我”清了一半,眼睛就红了。
“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赖花子辩解道,“你性子倔,平日里就不听我的,不哄你,你怎么会去?再沈老大了,只要你陪他一次,钱就不用还了。一锭金啊!反正你早晚都要跟男人,与其将来便宜哪个混蛋子,还不如抵一锭金子。”
“混账东西!她可是你女儿,不过刚值豆蔻,你竟然用她去抵赌债?”县令摇了摇头,这父亲可真是禽兽不如。
“大人,我们穷人家女儿就是如此!更何况我做的这个营生,她早晚不也要”
“住口!”县令见清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忍不住有了几分心疼,“正题!”
“好好。”赖花子继续言道,“当日我骗清到了后巷,远远看到沈老大过来,便先行离开了。回去之后,我还好心好意烧了一大桶热水,想着等她回来洗漱一番。可谁知她竟然回来和没事人一样,这岂不是怪事?我寻思着莫非沈老大改了想法,换了新花样玩?又或是这个丫头早已背着我经过人事,完全不在乎?”
“你当时可有询问?”听赖花子的粗鄙,县令一脸鄙夷。
“的当然没问,反正人我是送到了,怎么个玩法我管不着。”赖花子顿了顿,“可是第二天这沈老大就莫名其妙失踪了!所以,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就是清了,凶不是她是谁?”
县令闻言转问清道:“你有何辩驳?”
清轻轻拭去眼泪,声音犹带鼻音:“女完全不知此事,当日也从未见过沈老大。我依阿爷所言等了半晌并未有人前来,便自行回去告诉阿爷,他无碍,我也并未再多想。大人,女真都没有杀人啊!”
话音刚落,赖花子就喊了起来。“她撒谎!我明明看到沈老大拐进了后巷的!”
“住口!”县令瞪起眼,“公堂之上岂容你喧哗!你无凭无据,单凭言语岂能作数?来人,拉下去四十大板!”
衙役听令,将赖花子架至堂下,噼里啪啦就打了起来。
初时,赖花子嚎叫的像杀猪一般,十几下过后便只能呻吟。
清跪在堂上急的直求饶,县令摇头道:“如此禽兽父亲,你还替他求饶?”
清回望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赖花子,道:“他就算再不济也是我阿爷,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县令叹了一口气,随即挥呵停刑杖:“今日此案无证可询,改日再审,先将嫌犯收押吧。”
清一听还要关押,立刻跪地磕头:“大人,我阿爷真的没杀人,你放了他吧。”
县令没有应她,招过师爷,附耳叮嘱了两句,便起身离开。
清起身想追,却被衙役赶了出去,可是她依然不死心守在门口。
大风见状,正想上前安慰,就见师爷从侧门出来,赶忙窜到跟前,满脸堆笑道:“大人办案辛苦了。”
师爷暼了一眼大风,认出他是清的同伴,停下了脚步,又望了一眼远处的清:“这女娃倒是蛮懂孝义的。”
“是是,大人的是。”大风接口道,“她可孝顺了。如果救不出她阿爷,估计她也活不了。不知大人能否帮帮忙,指点指点我们?”着他从袖中摸出仅有的二十钱要塞给师爷。
“哼。”师爷一把推掉,眼里全是轻蔑,“打发叫花子呢?”
大风红了脸,腆着脸笑道:“没那个意思,只是今日身上只有这么多了。”
师爷上下打量了一下大风,知他没有撒谎,啐道:“穷鬼!我告诉你吧,你我都知道赖花子杀不了人,可这案子总要有个法不是?虽现在证据不足,可我们也不能私放嫌犯,除非交上二十金作保,不然断不放人,你们好自为之吧。”罢,头也不回走了。
大风无奈,跑到清身边转述了一遍。
“交二十金就放人?”
“嗯,没错,他是这样的。”
清沉吟了片刻,转身抬脚就跑,大风急忙跟上:“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