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么？”

    “绝对的哦。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忘记的，他所忘记的黑夜，他所忘记的沉重，他所忘记的诅咒。”

    “是因为上沾了血么？”

    她瞪大眼睛，惊奇道：“还没跟你做自我介绍呢。我是地魔组织的杀，代号尼克斯（ny），黑夜女神，顶级杀，创世魂灵卡的拥有者你的没错，我上沾了很多很多的血，多得能变成一条河，跟我话，也许你会被玷污的哟。”

    他垂下眼帘，脑海中闪过了某一年的自己，面对杀人与死亡之时的眼神和表情，和她此时那淡淡的悲哀和无助，一模一样，“我，也应该是一个无法谈论别人的污秽血腥的人。”

    “诶呀。”她像是料到了他的回答似的，“那么，我是不是就不用担心我会把你染黑了？”

    “你刚才的，黑夜女神，只是代号而已吧，你的名字呢？”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一笑，问道：“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无所顾忌地杀掉眼前的人呢？”

    “在战场之上，想要活下去的人，不杀掉别人就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人。”

    “那不是无所畏惧哟。在世界的生存环境和自我意识有差异而造成矛盾的时候，人类会为了保护自我意识而反抗生存环境，无论是在战场上为了保护自己而杀人，或是为了保护国家而杀人，为了爱而杀人，为了虚伪的正义而杀人，为了活下去而杀人，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杀人人心所选择的理由，都是作为一种逼迫段，服或者强迫自己而拿起刀来。

    但在极端环境过后，杀人的罪孽和自身的愧疚都不会消失，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血淋淋的包袱会越来越重，最终会连当初的理由都一同压垮，因为一个理由而杀人，无论那个理由是圣洁还是污秽，最后都会被因杀人而背上的包袱和罪孽所压垮，迎来的只能是自身的毁灭。”

    “那样的人，是无法成为黑夜之神的。”她用很轻很轻的语调，下了最重的结论，左天仿佛能看见那些曾经盘旋在她周围的羽翼，那些想要将她带向蓝天的白色鸿毛，最终都坠毁在了她的身边，那么轻，也那么重。

    因为一个理由而去毁灭别人存在的人，当完成了杀人之后，无论理由如何坚定正直，罪孽都会残留在心中。因为那份罪孽是和要保护的信念一样深深植入人心和灵魂的东西，有那份要保护的意识，有着区分善恶之后最终选择保护而去抹杀对方的自我意识，必定也有着承担罪的意识，知道自己是如何在一条无法被原谅的血腥道路上越走越远。

    这也是他当初被捡进那个杀组织时抗拒杀人的原因，那之前的一次出他同时看见了那么多人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们的挣扎和眼泪，他们的痛苦和悔恨，他们对于被毁灭的人生留恋和不舍，那么多那么多的东西突然压倒了他尚且年幼的心，那个时候他想要选择逃避，他想要告诉自己是那些人该死，他只是作为正义的一方清除了罪孽。

    而也就是那个时候，那个男人告诉他，“世界上没有谁是应该要死去的。”

    “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清除别人的存在，因为那样，他之前人生的眷恋和向往，感情和纠缠，很多很多个故事，以及之后即将要完成却无法完成的心愿，都会一一过渡到杀人者身上，那便是罪。”

    那个男人替他承担了杀人的责罚，也给了他无法逃避的理由，那个时候他便能知道，能够记住罪的人，终有一天是会被罪压垮的。

    那么，若是连罪过的意识都没有，一个人连挥刀下去会发生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话，就能成为她口中的无所顾忌的杀人兵器了吧。

    “顶级杀一定是忘了自己的人。”他脸撇向别处，恍若闹别扭的孩子，因他感受到了那份答案的沉重。

    “对，不记得自己的人，便也不会记得那份沉重和罪孽。我并不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过去，自己所想要追求的人生，但我把那些东西丢弃了，当作另一个自己给完完全全地丢弃了，你问我的名字，就是问从前的那个已经死掉了的人的名字，对于我来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的情况不是遗忘，而是抛弃，自己抛弃了自己，自己杀害了自己，所以将那份罪的意识，也一同抛弃掉了。

    “对啊，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为了想要去到，故事中的那个男人，梦魂萦绕的地方。”

    天空么？可是她刚才，已经过自己无法飞翔了吧。

    她刚才，也已经过她无法忘记那个男人所忘记的沉重和罪孽，黑夜和诅咒吧，那是一个忘了自己的人，应该记住的东西么？

    “谈话结束。”她竖起食指停留在了唇间，止住了接下来他想要问的问题。“最后一句。”

    “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两件事情，永生和遗忘，都被包含在了魂灵卡之内，你应该想的是，卡魂师本身，就是背着很重很重的枷锁的人吧。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不被枷锁勒死，就只能活着，而只要活着，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罪孽和命运的枷锁，无关轻重。”完她便踏着轻盈的脚步走向黑暗之处，似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不。”他对着已经看不见身影轮廓的那个人出了回答之语，“最可悲的事情不是遗忘，而是记起。”不知道她是否还在那里，可他觉得那句话一定要。

    “记起早就已经失去了的，曾经刻苦铭心的珍贵之物，记起早就已经抛弃了的，满心虔诚和向往的自己，作为应该毁灭的黑暗之物，却记起了最皎洁无瑕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却已经撕裂和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那瞬间的感觉，才是最可悲的。”他听到自己冷清淡漠的话语在寂静的空壁上回荡，黑暗中传来了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毫无顾虑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那么当时你追踪的时候，你知道那辆车里运着的东西是什么么？”齐天邪抓着双臂一边来回摩挲一边问道。

    “那个车厢密封状态很好，声音啊什么都传不出来。当时因为着重观察四周的环境，也就没有看到。”死亡之谷在夜晚的状态简直是活着的妖魔鬼怪，那些奇形怪状的山石都变成了张牙舞爪的狰狞怪物，而有时潮湿有时沉闷有时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空气更加增添了其中的诡异，那是一个能将人的心理状态由放松压迫成一条紧绷的弦的奇怪之地。

    “哦对了你们那些人的自杀和病毒爆发什么的没有关系对吧，病毒爆发的时间稍微后面，那么那些人自杀的日期是哪天呢？”

    “2009年，4月2日。”萧若在萧冰还在回想的时候抢先回答了齐天邪，她看到那个孩子般的男人神情略有怪异地笑了一下，之后便低下头去，黯淡的红光照耀着他未被头发阴影遮住的半边脸，柔和又朦胧，所以她也没有看到，他那张脸颊放在正常的光线中，是如何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地步。

    萧冰正觉得奇怪，萧若便问道：“你真的决定不交出水晶头骨协助他们？”

    他面带忧虑地摇头，“对于那个人的死，我无法那么快就释怀。”着脸色弥漫上了不解的神色，他不知道为什么萧若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

    “可我觉得，好似这里所有的客观条件，都在催促着你交出水晶头骨。”她带着一种不明不白的恶作剧笑容。

    他正想追问，却听见了空室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就看见没有门的入口站着一个身影，谦谦君子的外表，温和如水的笑容，那是卡耶尔。

    “我可以进去么？”他带着和善无害的微笑看着他们。

    两兄妹用各自不同的表情点了点头。

    他们对于那个由欧洲发展过来的家族并不是非常的熟悉，只知道他们在四大家族中的作风一直都是最温和最稳重的，带着浓浓的来自法国的情调，但他们作为四大家族的制定计划的构，制定出来的计划往往全面而把观全局，连细节都考虑得滴水不漏，这样的家族的首领一定是严密谨慎又带有野心的，温和谦逊是他被环境培养出来的气质，那温润如水的气质之后一定是如狼似虎的野心。

    这是萧若很很之时就看透了的事实。

    “我到这里来，首先要为冷玫和我对于你们的设局行为表示歉意，另外，对于没有保护好作为你们朋友的那个孩子的问题，我没有资格表示歉意，而冷玫也不会。因为人命，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弥补的东西，我们作为一个家族的掌权者，自然知道自己保护不好的是什么东西，但因为那个孩子的死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我还是要表达歉意。”着他就在他们面前鞠了一个躬，他们三人都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卡耶尔叔叔，你别这样，道歉我们收下了。”萧若蹙眉道，心想这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男人，他一个家主那么高的地位竟然在这里因为他们几个臭屁孩的事情而道歉。

    “那么，你们可以听我一下我们这次行动最初的原因么？”他那如同中年大学教授的脸实在让人燃烧不起丝毫敌意，况且那目光之中满满都是大人的真诚和恳切，如同无形的压力。

    那个已经死去的重伤男人，他们很早很早就开始盯着这片峡谷了，当时他提到了死亡之谷内的坠事件，他们便以为是那件事情才让冷玫他们关注的，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随着气氛缓和了下来，他们四个人都一同坐在了烛台下，明灭不定的烛光照在了冰冷的灰色墙壁上，红色的柔和光线看起来没有任何温度，与冰灰色的墙壁相互映照着，显得无比阴森，让更加诡谲的气氛如冰一样冻结了起来。

    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同，萧冰的凝重，齐天邪的若有所思，还有卡耶尔的冷静严肃，以及在黑暗的角落中只被暗光照出半边身影另半边还沉浸在黑暗中的枫斗，靠墙站立闭眼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的表情。

    每一个人的脸都像是在黑暗中展出的一块面具，或是温柔，或是狰狞，或是精致，在暗潮涌动的黑夜中，各自演绎着一个人的默片，如一场奇异的哑剧演出。

    “你们知道么卡皇国教会么？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肩负着卡魂世界统治和管理的一个组织构。”卡耶尔的声音沉稳冷静，在这个冰寒僵硬的黑暗室内很让人安心。

    萧冰和萧若对视一眼，对着他点点头作为回应。

    卡皇国，齐天邪跟他们讲述黑岩黄昏和冰阳公主的事情之时也提到的一个国家。那个国家曾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卡魂师们心中的天堂，那里汇聚了数不胜数的强者，有着世界上最多魂灵卡沉睡的神秘地带，国家不大，却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世界强国，那里曾经汇聚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卡魂师，数万卡魂师融入那个国家的社会生活之中，如此众多的特殊能力使用者，管理一定会成为一个十分严峻的考验。

    卡魂师既有着在普通人类社会的身份，也有着作为特殊能力使用者的孤独和骄傲。让他们可以融入社会并且不影响社会前进的脚步，在特殊地方之外不允许使用魂灵卡，对于使用魂灵卡能力犯罪的卡魂师予以制裁，办理魂灵卡学校，登记每一个卡魂师的信息并对其进行监管这一系列的卡魂世界规则和体系的管理和维持，都要归功于卡皇国的卡皇教会。

    而现在作为联盟进行着类似管理的四大家族，在几年前也不过是他们在世界各国设置的一个分部，几年之前，卡皇国整个国家面临了一次空前绝后的毁灭灾难，教会的监管体系也在那个时候崩溃了，各大分部四分五裂，卡魂师也离开了那个国家，尽管教会势力大不如从前，但他们在众多卡魂师的心中，还是最接近古老的王室的存在。

    而卡耶尔作为四大家族的一个制定决策的部分，必须严格把控外界形势变化，在家族联盟组织不断扩大而犯罪力量也不断壮大的今天，他们也在对已经分裂瓦解了的卡皇国教会实行监督，防止他们卷土重来。

    “事实上，在那一次毁灭之后，整个卡皇国都陷入了一种天降责罚的毁灭情绪中。那一次灾难后，卡皇教会的残余势力曾经无数次想要恢复自己在卡魂世界的光辉王朝的统治世界，但都以失败告终，渐渐地走入了极端的，他们似乎也在和一些拥有着很强大力量卡魂师的犯罪集团有联系，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他一一看了一眼他们三个的表情，萧家两兄妹的脸上都是对于没有听过的事情应该有的表情和态度，对神秘的好奇，对未知的探测，而那个齐家的孩子的表情都不大一样，那个一直都很天真活泼的孩子，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种不屑甚至是厌恶的表情，他暂且收住自己此时的疑惑，缓缓给他们继续下去。

    “那是天罚，也实在不为过。因为那真的是一次很奇怪的灾难，全国各地同时出现了地震，水灾，地面破裂，火山爆发，不知道是从地底深处还是从火山上流下来的熔岩爬过了森林和城市，燃烧起了几天几夜都不曾消失过的滔天大火，这些事故发生在同一天，让人觉得是那个国家迎来了末日也不足为奇了，那次灾难，几百万人死亡，卡皇国近半的国土都化为了焦土，房屋倒塌，森林毁灭，原本应该有的一切，全部毁于一旦，至今，卡皇国也许都还在那次灾难废墟残垣般的伤痕中，很久都恢复不过来。”

    那是一场震惊了整个卡魂世界的毁灭，可也是一场十分神秘的毁灭，在那一场毁灭之中的活下来卡魂师从来不愿意透露那场毁灭中的事情，那次灾难同时成为了他们不可触碰的伤痛，而卡皇国也从未对外开放过那一场灾难的场景和原因，只听连续几个月，卡皇国都被笼罩在了一种灰色或者是黑色的烟雾中，迟迟不散。

    很多人对于那一场灾难的原因提出了猜测，有一种法是是卡皇国魂灵卡的力量因为不明原因流出，导致了那一带地磁的紊乱，原本好好运行的自然体系无法承受住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最终发生了崩溃。这是被承认最广泛的一个猜测，半神话半历史的十大创世神，当初就是为了封住由守护者带来的那股力量而创造了魂灵卡，那也许是一场真正毁于力量的天灾。

    比一场原子弹爆炸更能给人心里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对于普通人，那一场灾难中看到的也许不是耀眼的白光，缓慢流动的岩浆，无处可逃的洪水和要将天空都震下来的大地颤动，而是人生的毁灭，在乎的人，仇恨的人，喜欢的人，亲人，朋友，他们的生命，他们即将创造故事却还未创造故事的人生，都在灾难之中被毁得干干净净，连一具完整的尸骨，可用来让人怀念感伤的骨灰都不留下，他们不仅看到了世界的毁灭，更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纠结难过的人生的灭绝，那是最伤痛，也最无法忘记无法愈合的伤痕。

    所有人的人生，都如同蝼蚁般接受摧残，被埋在废墟底下，葬送在大地裂开的深沟里，然后就看到了死亡——无法感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这个世界也已经完全与自己隔绝，生前所有的一切，都在生命消殒的那一刻化为虚无，灵魂会无所依靠，只是在黑洞一样的世界中不断沉沦，那是一个连冰冷都触碰不到的世界。

    他们其中有些人也许还赶着回家给孩子过生日，有些人也许还想着要如何布置明晚女友的生日，有些人还在为毕业季和为能出口的告白苦恼，有些人正在归家的路上，想着进家门时会会出现在桌面上的饭菜，和那盏温馨的，昏黄的，让人无比温暖的灯连眷恋和不舍都无法表达，那些尚未完成的事情，想要继续的人生，都在一刹那被扼杀，这其中会生出多少多少的悔恨和不甘让人无法想象，能感受到的能想到的只有，在那一场末日的死亡之中，被留下来的人，所注视过的挣扎和沉沦，活下来的人，眼中对于这个世界的冷笑和嘲讽。

    幸福如此容易被摧残，美丽如此容易化为乌有，那又何必去创造，创造之后又眼睁睁地注视着它破灭，而留下无能为力的悔恨和不甘给自己呢？

    所以那一场灾难中的人，在活下来之后，大多数人也在一段时间后死于各种自杀，抑郁症，精神失常而造成的事故之中。就算他们逃过了精神摧残的创伤，那一次毁灭灾难也会如梦魇，如影子般沉重地伴随着残余的人生。

    伴随着卡耶尔的叙述，萧若一直以来都被笼罩在迷雾中的直觉渐渐开始迎来了明朗，她几乎就能知道爷爷一定经历过那一场灾难，虽然没有相关的资料和证据支持这个直觉，但她知道他一定在那场毁灭之中，并且也可能是因为那一场灾难的原因，感染上了那个让他选择**的死亡病毒。

    “您的他们毁灭的那一天开始，是不是2009年，4月2日？”提问的是萧冰，他能隐隐感觉到其中有着不的联系，尽管爷爷给他们留下的资料中没有任何关于卡皇国的叙述，但他能感觉到这一切与那个国家有着很大的关系，并且那个国家可能是一切的伊始，如同万物本源般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