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战斗(中)
她暗自叹了一口气,刚才巨大的消耗让她头晕,转眼间另一个黑影也被卡耶尔从人偶室内引了出来,直接陷入了阵内。
冷玫家专注于火焰类魂灵卡阵法的修炼,而卡耶尔家则是电类,火电交融,一个是红色,一个是蓝色,交织形成的五芒星阵,有着他们刚才经过长时间力量输出而形成的坚定屏障,将那两个黑衣人完全拘禁在了那个又阵法形成的封闭屏障中,并且其中的蓝紫色火焰和高压电流,会不断地给予他们以伤害。
直到那是个人合力汇入的能量消耗殆尽为止,他们都无法逃出那个无形牢笼,阵是大规模战斗中的一个防御能力好,持久性极佳的攻击方式,其原理就像起房子,先前的力量投入是打地基,而后面的构造则是在地基上修建攻击堡垒,纵使他再过厉害,也无法在秒瞬之间动摇囚禁大厦的根基,只要有充分的时间完成阵法,再将猎物引入其中,那么最后就只是单方面的虐杀,因阵无法被攻击。
两个黑衣人进去的一瞬,冷玫家和卡耶尔家的人都感受到那爆棚的攻击力,困兽当然会一次次攻击着囚禁自己的牢笼,但阵是无形的,无法接收攻击,所以来自黑衣人身上的压力就全部传达到了他们身上,阵法还未布置完整
冷玫和卡耶尔见状,连忙加入了完善囚笼的过程中。
地上是一个发光的五芒星,光芒轨迹上也生出无数条丝线,形成一个无形的钟罩将他们困住,那些横亘其中的丝线就是火电攻击的传输条,如今就算在困住他们的这段时间火电攻击无法将他们杀死,也能保证他们的逃跑了。
这是一种大型领域,设在人偶室入口,就算其他的黑衣人察觉到的这边的动静,也无法在阵消失之前进入这里,更别谈对他们进行追踪了。
他们各视一眼,招呼着下的人逃进最里间之中。
冷玫最后离开,离开之前透过阵的透明光线,看到了走廊尽头处走过来的两个黑衣人,心中咣当一声,跟着他们的脚步跑了进去。
这样相连的房间有四个,最后一个通往一个走廊,接下来便是漫长的奔跑和找路的过程,也许是因为刚才消耗过大,她脑子有些乱,和那个人对战让她知道了很多信息,这些东西,她现在都没有心思去整理。
一边快速奔跑着,一边回忆着自己最后看到的那个身影。
没错,她的脑海只有那个人的影子。
那个带着与生俱来的死亡气息,缓缓走动着的黑衣人的影子。
前面他们遇到过的所有那个组织的人,如果都是来自地狱的使者的话,那么她可以断定,自己最后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死神本身。
他带着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白色面罩,和其他人不同的沉稳气息,他是活人,却散发着比那些力量绝伦的怪物更为阴沉狠厉的杀戮之气,让人联想起魔鬼,在寂静的深夜,寂静月光之下,淡淡微笑的魔鬼,优雅温和中能吞噬一座城市的人的叹息和哭声,她看不大清那个人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眼睛,但从他的气息来看,他的眼眸中可以拥有的,只能是一望无际的,绝望与死亡混合着的死海
黑暗的走廊内,左天跟上了那个女孩的脚步,关于她他心中还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和不解,那些疑问和不解都仿佛是连接到自己生命本源的东西,他无法将之弃置一旁。
在他失去记忆的一年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哪之后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如尸体般被抛在荒野最后被枫斗找到,他隐隐察觉到那个女孩知道些什么,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不会对现实世界产生任何反应的人工娃娃,无论是面对这个世界的绝望还是悲伤,苦难还是救赎,她都不会产生与之对应的感情,尽管她脸上有着若蒙娜丽莎般地神秘和悠远的美感,尽管她有时候的表情让人动容。
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一个地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感兴趣,他不否认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一个人,可让他无法理解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们两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彼此都没有话,这种诡异的沉默和平静却尚未让他产生任何的排斥和不安,就像是曾经无数个日子中,两个人在温暖的阳光下,下过雨后的竹林屋中,或是推起来的高高的埋堆上共同相处,彼此都不话,慢慢消磨过无数的时光,有时候会在暖风中睡着,不必担心醒过来的时候看不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因为那个人会一直在,一直在。
这样的感觉,究竟谁曾经给过他?
他到底,将女孩认成了谁,才会这样毫无排斥和怀疑呢?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他,脸上并无太多表情,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种虚幻的幽光之中,原本似漂浮般的身影显得更加难以触碰难以捉住了。
有时候他觉得他自己是一面镜子,没有所谓的意志和情感,所能做的就是投影出这个世界的真实,而枫斗和玖兰樱都曾经为他那种无底线的麻木而愤怒过,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他没有恨,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他能不分黑白地去包容一些东西,他们不理解他为什么没有产生和经历相符的情感。
就像一个人,他很善良,他的父亲被杀了,母亲被杀了,他依然没有怨恨也没有悲戚,他和从前一样接收着世界的馈赠,或是折磨或是阳光,他不反击,并且看起来也从来没有想过反击,如果他与父母之间的感情和血缘都是真的,别人就会对他愤怒。
他明白枫斗和玖兰樱对自己的感情,和鲁迅对孔乙己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态是一样的,他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记忆的缺口让他无法找到从前的自己,他拥有深刻真挚的情感,会因为记忆中的每一个画面而动容,可真挚的感情没能换来真实的情绪,于是他就只能认为自己的感情都是假的。
如果一个人真的很爱很爱一个女孩,又怎么会在她死去的时候,一点仇恨都没有呢?又如何能够将之当作生死循环的一个劫,来坦然接受呢?
无法拥有和感情相对的回应态度,那么不真实的,就只能是感情。
而如今他,遇到了另外一个,对这个世界同样无动于衷的人,她的方式和他完全不同,与他空虚荒芜,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泪水也不会有肆意欢笑的脸庞相比,她似乎能承载,能表现出更多的东西,淡淡的悲戚和怜悯,隐藏在神秘之中的凄凉
可表现出这个特点的她,看起来还是和这个世界没有关联,这感觉就像,她所在乎的东西,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她所牵挂的她所悲伤的,都不存于这个世界一样。
遐想间他听见女孩的笑声,透过朦胧的笑意那双色的瞳眸愉悦地抖动着,他表情冷峻了几分,“似乎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你要不要看?”不一样的眸色似黑暗中盛开的妖冶诡异的花朵,在阳光难以触碰的角落里绽放着绝世的惊艳。
她的指尖浮现蓝色幽光,那是比笼罩着她的光芒更加明晰的颜色,在虚空之中画了一个框,嘴中在轻轻呢喃着什么,空中的框就变成了一个透明显示屏,清晰着映着萧若他们所在的那个人偶制造室的奇怪情况,上面的他们正在惊慌失措,地上散落着无数个和萧若一模一样的人偶,一幅令人骇然的场景,而随后画面则转移到他们接到危险警告,然后进行迎击黑衣人准备的画面。
那是他们在这个黑暗走廊纠缠不休的同时,另一边正在发生的事情。
左天的注意力并非在那个奇妙的显示屏的画面上,他有些惊慌地盯着那个只有在科幻片中才会出现的映出3d画面的东西,紧接着将视线投掷在了让一切变成现实的女孩身上。
“这个也是魂灵卡么?”他可从未见过有摄像头功能的魂灵卡片,虽卡魂世界无奇不有,创世神在创造魂灵卡之时也许也可以制作出未来会出现的各种监控设备武器,可这还是太过诡异了。
她诡谲妖艳的瞳眸锁定在了画面之上,听到他的话,脸上飘过一丝戏谑和嘲讽,幽幽地抬起目光,“只要我想,我就能看到方圆三千米范围内,被我的作战系统记录下信息的人的一举一动。”
“作战系统?”
“那原本是一张创世牌,集防御,战斗,监控为一体的作战用魂灵卡,叫做境界空间。”
“可这”
“他们对创世卡牌进行研究,然后给魂灵卡加载功能,现在你看到的现代化的东西,都是他们加进去的,全套的作战系统,电子战械战兵器战,最完美的监控体系,雷达电子眼监控,亚音速飞行速度,现代科技和魂灵卡神秘力量混合在一起,发生了非常奇妙的调和,她才是真正的黑夜女神,我只是她的附庸品而已。”她脸上的淡淡表情始终难以捉摸,浮在雾中般飘渺,谈起自己所拥有的魂灵卡的表情,没有任何的自豪和吹嘘,反而带着某种不透明的伤感,这让他压下了内心的刚刚燃起的警惕的敌意。
“你所处的那个组织,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么?”自古以来,试图将魂灵卡研究透彻的人一直有很多,不过他们都局限于卡魂力量的神秘性,那是一种根本没有办法解释的力量,所以进行那些研究的卡魂师们一直都在原地踏着步子。可如今她背后的那些人,不仅将魂灵卡构成研究透彻,还可以对魂灵卡进行改造,并且,非常地成功。
他们是要当神了么?
“不”她轻轻摇头,“对魂灵卡的改造,百万次实验中成功地只有这一例,事实上,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最后的结果很明显,现代科技融入了卡魂力量之中,这张创世牌成了独一无二的一张卡片。与这个虚幻的研究相比,他们更加注重怎么把守护者和人类置换,将卡魂师关在那个世界,让守护者使用人类的**,得以使用那无与伦比的力量。”
她表情很自然,像谈论喝水吃饭的事情一样平静无波,“一不心就会毁灭世界的力量。”对上句话进行了补充,她接着道,“而不被重视的研究却先一步完成了,这也是一种讽刺吧。”
“这样的改造,魂灵卡内的守护神不会暴走么?”那些不计后果的人侵犯的是他们神祗般的地位。
“他们之前找到适合与魂灵卡签订契约的几个卡魂师都在认主仪式过程中死去了,事实证明还是影响到了守护神的,而组织内最强的那个人拒绝接纳魂灵卡之后,他们就开始大规模寻找合适的人选。”她轻轻闭上眼睛,盖过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沉重和脆弱,“直到有一天,他们捡到了一个女人。她不是卡魂师,也没有任何可以成为卡魂师的资本,却被那张魂灵卡选择了。他们称那为天赋,与生俱来的资本。”
突然活泼地转身一跳,她的脸上浮现调皮活泼的笑容,“我呀非常危险,他们只是杀,而我,是兵器本身,你知道为什么同样是杀人,有些人被称作杀,有些人却被叫做兵器么?”
他的眸子狠狠地抖了一下。
“答案其实有很多,杀人的数量啊,执刀的狠厉啊,杀人时的情感啊。但这些追究起来都只是一个,那就是对杀这个做法,抱有的认识。他们需要麻痹自己的理智和意识,必须欺骗自己才能让自己义无反顾地执刀,因为个人的意志和道德底线以及善恶观念尚且存在的话,迟早有一天会成为最大的包袱。而我”她幽幽的目光与他的视线相触,他愣了一下,不经意地避开了,“既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可即便知道也可以不抱怜悯和感情,无视别人的人生,践踏别人的性命,就是这样非人的存在。”
他胸腔突然涌现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感情,“那杀人的罪,你有感知么?”
“有的吧,应该,只不过很淡薄。”她之前她把自己忘记了,而现在他突然意识到,她身上的那种似有若无的悲戚和不沾染尘世气息的空灵来自何方了。
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真正存在过。
没有人可以直视她的眼睛,没有人喜欢那样如带着魔力漩涡将人理智吞噬的妖冶双眸,更没有人会接受得了与她四眸相触时,她那冰冷的,仿佛可以直接穿透身体和灵魂的视线。
没有人可以直视她的眼睛,所以也没有人真正地看过她,与此对等的是,她看不到别人的眼睛,看不到目光之中没有被皮肉武装起来的灵魂,所以她,也无法看到,无法与任何人产生联系。
这样的一个存在,没人任何人真正地看到过她,她也无法看到任何人,她看到一个人身上的喜怒哀乐,却无法通过眼睛去辨别真伪,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没有被外壳包裹起来的灵魂,人对她来就是一张张不知真假的面具,在她试图接触面具下的情感时,就会迎来一次次回避和抗拒,无人会喜欢那样似乎可以穿透灵魂和身体,如同罂粟般的视线,所以她无法与别人交流情感,别人也无法触碰她的内心。
她身上有着最为空虚的美,她,绝对到不了任何的地方。
她被这个世界孤立了,被这个世界拒绝了。这样的无法与人交流的存在,这个世界对于她来和只有她一个人存在是没有区别的,她并未真正存在过,
她仅仅只是活着,为了维持**的不崩坏,给之最低限度的营养,毫无意义地活着。
他也理解了,第一次见面之时她脸上的怜悯与悲哀来自何方,她并未可怜这个世界,她无法与这个世界产生任何联系,她的叹息,只环绕于自身,环绕于她幽灵般虚幻的存在,并且会一直,可悲地环绕下去。
他无法评价这个女孩的一切,正如他无法评价她口中那个故事中的伊卡洛斯一样。
莫名其妙的沉重压在心上,而他的目光,被画面上的一个黑衣人紧紧揪住了。
那是一个,可以完美地融入夜色之中的男人,他身上散发着来自地狱的黑暗气场,与十多个黑衣人并排而行,任何人都能第一时间感知道他的危险,那带着决绝的杀意的眼神,宛如刀剑般给予投去目光的人以凌迟,就像,死神一样。
左天的精神有瞬间的恍惚,那个人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