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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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沉谈起关于他感觉自己失去的东西的话题,也就只有那么一次,那一次之后他们两个就熟悉了起来,在以后他们几个人相处的日子中,便再也没听到他用那样怅然若失的表情那样的话,左天心想,也许很多事情,真的只能对陌生人才能倾诉出口吧,一旦成为了朋友,一旦熟悉了起来,便想要保护,便不会随便地将自己的痛苦和悲伤分享出去,不管是出于何种心态,他知道星沉从来不想让他们担心。

    但他也知道,他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那是一个很努力很努力的人,他会通宵达旦地看书,会花一整天天的时间去听音乐,会在一闲下来的时候就出去旅游,刚睡醒的表情总是给人一种要哭出来的错觉,他真的在努力,于是左天的心情从一开始地觉得不可能,到后来想要帮助他。

    他自己也很好奇,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开始让星沉试着去想一下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许是某件很重要的物品,或者是很重要的人留下来的,也许是某一段记忆,也许是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若能想起哪怕一点点相关的事情,一切都会变得明晰很多。

    可他对于那些重要的联系的意识却很模糊,惟一让他觉得如钢铁般沉重地压在心底的就是那种缺失的感觉,只有那种感觉是最清晰的,感受到了灵魂深处大部分的空白和虚无,就好像失去了某种身体的器官一切却还能照旧进行,唯独心中空落落的空虚感永远无法填补,那种感觉曾经每天夜晚折磨着他,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好像变得不像自己了,因为失去了那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所谓的寻找,就是从那一天之后开始的。

    那朦胧的意识唯有在梦中的时候会十分地强烈,恍若那重要的东西就在触可及的地方,但醒来之后他偏偏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梦,惟一记得的就是那是一个十分漫长却温馨的梦境,身处一幅色彩明亮梦幻的画中那般甜美,隐隐约约地记得,那也许是一段记忆。

    看到了星沉那比他还要不解茫然的表情的时候他一边打开相关的资料书一边道:“梦真的是一个十分神奇的东西,那是大脑深处的潜意识漂浮到表层而反馈出来的信息,很多人们意识深处想要埋葬掉的东西,痛苦的记忆,对于某个人的感觉,对于现实的幻想和不安,对于自身的厌恶和排斥那些大部分身为人类负面情绪的东西一般都会在梦中得到反馈,所以那也许真的存在着已经忘掉的记忆,因为人类记下来的东西是不可能真正丢掉的,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梦就是连接潜意识的一种方法,若能记起自己做了什么梦那也许会对要找的东西又很大的帮助。”图书室内的日光明亮,淡淡的光晕在星沉脸上蒙上一层同样淡薄的金光,好似要将他和这个世界隔离开来,那是仿佛换了某种灵魂空虚的疾病的人类的茫然的表情。

    “但我想不起来,试过很多次,如果在梦中就能意识到自己做梦的话,也许会记得做梦的内容,于是在睡觉之前对自己一定要告诉自己在做梦,但没有一次成功过。”他这话的语气有些无助。

    “我做梦的时候也曾意识过自己在做梦,但那之后不是忘记了这个事实就是直接醒了过来。”一直沉默听他们谈话的齐天邪也开了口。

    “梦境结合了潜意识中的冲动和通过将现实扭曲映射出来的环境构造一个没有破绽的世界,在那里的人们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明明没有失去常识和理智但是对于梦境中的反常扭曲之处却从来不会去想,比如为什么会飞,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从一个地方跳跃到另外一个地方,一直追着自己的是什么,为什么会看到不可思议的场景这般这要去思考就能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之中的破绽之处。

    梦境与现实有很大的区别的原因也是在这里,因为它反应的是一个深层次的自己,自己也许都不知道的,另外一个自己,若没有人类生物钟的限制,人们是很有可能一直都被困在梦境的世界中无法逃出的,换句话来梦境也就是被包含在现实世界的这个盒子里的另外一个世界,同样完美无缝隙的一个平行世界,在那里人们会避免去触碰自己身处于梦中的真相,不管是想要继续将梦延续下去还是其它的原因,我个人倒是觉得那还是十分神奇的,不仅神奇还很诡异。”他凝视星沉眼睛几秒钟,便继续开口,“也许可以去试试催眠,看能不能与潜意识的自己对话。”

    星沉和齐天邪面面相觑,接着齐天邪就道,“从前也试过一次,没有效果并且在那之后还连连做噩梦,星沉那种缺失掉什么的虚空感突然消失了,他很不安所以就没再继续了。”连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这一件事情都彻底忘记,那种不安和惶恐是无法想象的,所以那个时候星沉认为催眠的作用是让他去回避那种痛苦,或者听到了他的症状之后并不相信的催眠师从潜意识深处人为的诱导他不再去重视,总之被触碰**之后发生了改变的感觉让他觉得害怕,所以就没再继续尝试。

    “现在和那时的感觉不同了不是么,更加强烈了,也许能读出更多的东西,催眠师想要抹杀掉你的那种执着冲动的原因也很引人深思,也许是你梦中出的事情让他觉得害怕。”他晃了一眼那两个人疑惑的表情之后道,“而关于找到值得信赖的催眠师这一个麻烦完全可以解决。”他着就用下巴指了指一直坐在他们身旁看书的那个少年。

    那是杀海,他在一场意外之中结识的友人,在那段时间之内四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走得是如影子一样亲近,眼神凌厉如刀,好似一头随时都准备陷入战斗的野兽,他知道那只是他的本能,曾经作为杀的本能。

    意识到了他们三个灼热目光的少年抬起头来,视线迷离而不解,他们才知道他果真没有在听,解释过一遍之后他就答应了下来,杀海曾经是世界著名催眠师的不对外公开的徒弟,深度催眠可以做到让人忘记自己的存在以为自己是钢铁子弹或者兔子的那种程度,应对星沉的那些事情应该是足够了的。

    计划中的那一场催眠很快就开始了,他和齐天邪在旁边旁观,亲眼看着星沉是如何从一开始的疲倦到后面眼神的逐渐沉重,那个光度刚好让人觉得舒适而生起倦怠之意的房间之内还有着淡淡的薰衣草安神的味道,是一个适宜催眠的绝佳房间,星沉很快进入了睡着的状态中,伴随着杀海一句一句沉重让人疲倦话语他和齐天邪的意识也陷入了模糊之中,这才记起了为什么世界顶级的催眠师在进行催眠的时候都不允许旁观,杀海的催眠功力已经是到了那种就算录像下来看都会让人睡着的程度。

    待他听到一个好像是让自己醒过来的指令的时候星沉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他和齐天邪睡意朦胧地看着那个好友从平和变得激动,他的额头开始出大量的冷汗,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度恐慌颤抖的状态,最后那清秀俊逸的脸甚至变成了扭曲抽搐的表情,光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好似他正在被一种无比可怕的东西胁迫着掐着脖子,紧接着喉咙打开,想要话可是发不出声音。

    那样的痛苦状态持续了几分钟之后他便沉静了下来,喉咙里发出了一种厚重沙哑,从来不属于星沉本人的,好似隔着数层钢铁,又像电话信号受了电磁波影响而变得沙哑模糊失真,却可以听出是一个完整句子的声音,那种声音让他们顿时感受到一种如被粘滑的舌头舔舐面部的不适和不安感,就像在水下听到声音之时的那种朦胧又可怕的感觉,不知道在什么,句子和断点却很清楚,他们两个的心脏被揪着,直至最后星沉又从那种状态中平复了下来,开始用自己的声音呢喃出清楚的,不知道用何种语言出来的语句

    一切都好像看着一场噩梦那样诡异,直到齐天邪终于受不了看着自己好友如此痛苦怪异的状态和从他嘴中蹦出的一连串让人不适的语言跑出去喘口气,杀海才结束了催眠。

    之后他们打开了窗户,如同那样那种令人难以承受的压力就能散去,他们一个个的表情有着不同程度的凝重,杀海则在笔记上写着什么。

    “他平时睡觉的时候可不是那个样子。”左天轻声道,不想惊醒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的星沉,他们几个有一种直视了一场惊险的术的感觉,即便对于星沉来只是睡了一觉。

    “他意识深处很排斥交流那些反应就是拒绝的信号,若不终止之后会更加地激烈。”杀海向来无表情的脸也出现了一种担忧的状态,看起来星沉的情况很棘。“他的情况很特殊,以痛苦为代价换来的也都是无意义的信息,我在纸上将他的话用罗马音记下来也丝毫没能分辨是哪种语言。”

    “他的状态很让人害怕,上一个催眠师应该也遇到过相同的排斥状态所以才想要将他的那种冲动抹除的,我们要不要把他催眠的状态录下来给他看。”齐天邪提出了一个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建议。

    最后在他不明白两个人同时变得讶异的疑惑眼神中杀海轻轻开口,“这是禁忌,将深层次的他给他自己看,不知道会引起潜意识的什么反映,那样就相当于用一种残忍的段撕开一切,星沉的存在或者让他可以好好生活下来的尝试也许都有可能崩坏掉。你想想当你触碰到一个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自己的时候你一直以来建立的人生观世界观会不会崩坏,那些看起来只是让我们担心的状态在他看来也许就是某种信号,将大脑之中百分之九十为开发的地带强硬地撕开的信号,那样的风险太大了。”

    最后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显然这样的催眠是失败了,但是杀海如果多试几次也许可以获得一些信息,齐天邪却不愿看到朋友的那样状态了,左天选择中立,所以是否要继续下去还要等星沉醒来。

    出乎意料,他几分钟之后就醒了过来,抹去头上的冷汗之后对他们道,“催眠,还是不要进行了,这种方法让我觉得可怕。”

    齐天邪跟着星沉先从那个房间中出去了,只留下依旧在写着什么的杀海和左天,左天看着杀海低头认真的模样,觉得那个人真的变了,从一开始满身戾气的样子变得平和,也许他原本就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人。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从前的杀海可不会隐瞒任何的事情。”没错,从前的他几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要隐瞒,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过感情那种东西,基于感情之上为了保护某个人而产生的隐瞒或者谎言对他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眼睛是深邃的墨色,“人总是会变的。”他真的无法不去在乎星沉那样让人担忧的状态,尽管如今的自己和原来的自己已经隔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断崖,他却并不讨厌。

    “那么,可以告诉我么,不能当面对他出的话。”

    星沉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隐藏着黑色漩涡,那让人觉得有一把黑色的刀融入了夜色的眸子静静注视他几秒钟,然后轻轻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