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开始渐渐变冷，依稀可听见隆冬沉重的步子，在慢慢靠近，这一次他们到那里的过程，流畅得就像直达班车，不过一直都是流畅无阻的，枫斗想道。

    他想起四年前遇到左天的场景，在那个充满着野兽的森林里，那个男人全身**，身上没有一处完好之处，伤口处结痂和凝固的血混在一起，蛇和野兽闻味而来聚在身旁，却又仅仅止步于观看，那个时候他就想，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这几年来，他的生活过的很平静。似乎过往的狂风骤雨和轰轰烈烈，都已经化为灰烬，他从记忆中的皑皑白骨上站起，从此学会了不抱执念地生活。

    但那只是似乎。

    尽管死过一次，那个男人，也没有学会妥协。这四年中他会时不时找时间调查，而决定踏上这片土地开始，那空无双眼中的锐利之光闪现的那一刻，一切就永远不会平静。

    戈恩国境内存在着二十七个像死亡之谷一样的镜子空间，其中有四处已经被教会占领利用，他们走遍了剩下的23个，为的只是找到，五年前就消失的冰阳。

    而今晚，他将教会占领的那几个也逛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无论怎样跟你做这样的事情都觉得很悬啊。毕竟五年前那番场景，你又怎么确定她还活着呢？宝莲灯救母的情节也知道母亲在哪里才行啊。”面对他的调侃和不解左天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

    “她没有在活着，但我知道，一定没有死。”

    “没有活着，也没有死，让人呢难以理解的状态啊，薛定谔的猫么诶，你继续。”

    “五年前，教会召唤出来了那个东西，而冰阳她，却选择那时让黑岩黄昏陷入了暴走。然后她我需要一个答案，很多很多的事情，我都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们重新站在那片荒野上，镜子空间里，森林，石雕，迷宫和瀑布都消失了，此时只投影出水晶宫，在这片偌大的土地上，孤寂得恍若一个人独自生活在几百万光年的外太空。

    左天站在沙地上，在已经画好的魔法阵上割破自己的心，随着阵阵蓝光浮现，一股压力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枫斗戒备地看着四方，“行不行啊？我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那怪物。”

    他闭着眼睛做了个噤声的势，狂风眼前呼啸起来，随着低吟的咒语，眼前形成了无数个飓风中心，在那些飓风的风眼，有什么正在慢慢的走来。

    那是活过了无数岁月的神兽，带着千万年的威严和尊贵，带着无数次遗忘之后的痛苦和虚无，带着天地为之震撼的力量和悲伤，一步步，朝他走来。

    神兽，神兽，他们活了那么长时间，早就已经拥有了超过人的感情和灵性，他们也会悲伤难过，在相遇是喜悦，在离别时痛苦，而那么长的时间，除了经历一次次离别，除了永远的时间，他们什么也没有。

    黑岩黄昏被冰阳赋予了知晓过往的权利，当记忆中的无数次永别变成枷锁不断收缩时，留给他的就只有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遗忘，明明每一次都想要一辈子守护那个主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永生，回忆越是美好，痛苦的滋味就越是千刀万剐，那是一个结局注定的美丽，在接受一切的瞬间，留在脑海中的，就只有逝去的哀伤，和撕裂的悲鸣。

    “尊敬的上古神兽啊”

    狂风卷动中，枫斗听不清他请出黑岩黄昏的具体内容，想必是些装模作样的话，不过他要时刻做好跟守护者撕逼的准备，尽管之前从未试过。毕竟他们是所有力量的来源，想象就让人热血沸腾。但是风暴很快退去，在魔法阵中，左天安然无恙地端坐，怀中躺着的，是一只雪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

    “就这样？”这放到市场上就被人一百来块买走的宠物一样的玩意是活了上万年的神兽？他眼睛被风沙迷住了揉搓之间这个神兽就归顺了？喂喂当时冷玫可是内脏都差不多吐出来了的从魔法阵中飞出啊。

    “也许，是我和冰阳有血缘关系。魂灵卡守护者其实是一种特别执着的生物，一旦认定某个人就会誓死跟随，就算主人死去也不会改变，因其灵性，他们极其容易陷入情感中，正是由于如此，创世神在让他们与魂灵卡签订契约时，才给予了他们轮回遗忘的宿命，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忘记悲伤。”他轻抚着自己怀中的动物，安详的睡姿和依靠的姿势，像白兔般令人怜惜，黑岩黄昏身形变得虚无，消失在了他的怀中。

    “我倒觉得，创世神也许只是觉得，不忘掉就没办法让他们选择下一个主人，这样卡魂界就无法稳定的持续下去，仅仅是这样罢了。不过五年前究竟召唤出了什么，竟然让你母亲舍得伤害这样的东西也要压制下去。”

    “教会，他们召唤出来的东西，准确来，可以叫做神，上古的邪神，混沌之神。”

    “克苏鲁？”

    “差不多的东西吧。”

    “也是可笑，弄出来了这么个，结果毁了自己。不过那玩意和这个空间内的那个四维生物是一个等级么？”5年前发生了什么，枫斗有个大概的了解，却从来没有从左天的口中听到过相关的叙述。

    “不。”他眼中弥漫起一股近似哀伤的东西，“这里的那个东西也在五年前就死了，那个生物，是这个星球，意志的代表，这片土地上的过去和未来，每一个已经消失了的人或即将出现的人，每一个人，植物，动物，微生物，他们的经历和记忆这样的信息全部由那个无维生物掌控，它不能算是生物，它没有意志，只能是存在着。”

    “就像掌控着世界的计算？”

    他点头，脸上浮现悲戚的笑容。

    “你们挺熟？”

    左天面无表情瞪他一眼，“我一直都觉得冰阳没死，一直一直都在找她，不光是直觉，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五年前的那件事情，关系到一个联系卡魂世界本源力量的仪式，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就一直在进行的一种毁灭的仪式，那里面暗含着，也许是这个世界起源的秘密，我需要一个答案，因为这个东西，毁灭了太多太多的人。”

    “这个答案，冰阳公主知道？”

    “她知道。”他想起了梦中，冰阳似乎永远都在注视着天空的眼神，当时，那样的她让他觉得如此遥远，仿佛和这个世界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某一天她就会随时被天空带走似的。

    如今，那个眼神带着更多的涵义。

    “不过，现在回想起五年前，也只能记得，其中的一个，非常非常，悲伤的故事。”